——解除時酬金是否必然全額退還？

【原創(chuàng)】文/汐溟

編劇收到委托方全款酬金應向委托方交付合格的劇本。若委托方向編劇支付了全部酬金，但解約時編劇未交付任何劇本成果，在合同關系中委托方無任何收獲，委托方通常要求編劇全額退還酬金，但酬金是否必然會全額退還？

甲委托乙創(chuàng)作劇本，約定酬金為100萬元，乙應在2022年1月22日之前交付劇本，逾期15日未交付，甲有權解除合同。簽約后，甲向乙支付100萬元酬金，但乙逾期數(shù)月未交付劇本，甲遂向乙發(fā)出解除通知函，通知乙解除合同，退還100萬元酬金。乙收到通知函后，向甲郵寄了劇本，但甲拒絕接收。該案中，甲行使約定解除權具有法律依據(jù)，其發(fā)出的解除通知能夠產(chǎn)生解除合同的效力，自乙收到該函時，雙方合同解除，但甲要求乙退還全部酬金的要求能否被支持？易言之，在合同履行期間，甲足額支付酬金，但乙未交付任何劇本成果，合同解除時，甲已付酬金應如何處理？通常情形下，甲足額支付酬金，但未收到可供拍攝的劇本，甲有權要求乙退還全部的酬金。具體到該案，應如何處理？

在合同解除前提下討論前述問題，應適用《民法典》第五百六十六條第一款“合同解除后，尚未履行的，終止履行；已經(jīng)履行的，根據(jù)履行情況和合同性質(zhì)，當事人可以要求恢復原狀、采取其他補救措施，并有權要求賠償損失?！焙偷诙睢昂贤蜻`約解除的，解除權人可以請求違約方承擔違約責任，但是當事人另有約定的除外?！钡囊?guī)定。

甲委托乙創(chuàng)作劇本，乙提供創(chuàng)作工作，該種工作具有勞務的性質(zhì)，乙為甲付出勞動，劇本系乙的勞動成果。該種性質(zhì)的合同中，編劇的義務主要是創(chuàng)作劇本，同時完成對甲的交付。故而考察編劇的履約行為包含兩個方面：劇本的創(chuàng)作行為及交付行為。如果編劇雖未交付劇本但創(chuàng)作了劇本，也部分履行了合同主要義務，雖然違約但屬未完全履行而非未履行。未完全履行，是指債務人雖然履行了債務，但其履行不符合債之本旨。與未履行相比，未完全履行尚有履行行為。違約形態(tài)不同，相應的違約責任也有差別。

對于乙的行為，可根據(jù)不同的情形確定違約責任。第一種，如果在合同履行期間，乙并未履行創(chuàng)作工作，未提供勞動，自始未履行合同義務，該種情形下，合同具有恢復原狀的可能，乙持有甲支付的酬金無任何正當性，應做退還處理。第二種，如果乙曾有履約行為，無論其給付對甲是否具有價值，乙都產(chǎn)生勞動成本，該勞動成本應以酬金形式補償，又或者甲支付的酬金已部分轉化為乙的勞動形態(tài)，該種情形下酬金退還具有賠償損失的性質(zhì)。甲因乙違約而解除合同，合同雖然解除，但乙在履行期間的違約行為所要承擔的違約責任卻不因解除而免除，解除權人甲仍有追究的權利，即根據(jù)履行情況和合同性質(zhì)，要求乙承擔損失賠償責任的權利。

本文認為，損失賠償可以參照違約金的調(diào)整規(guī)則，以實際損失為基礎，兼顧合同的履行情況、當事人的過錯程度等因素，根據(jù)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予以衡量。具體分析該案：甲足額支付100萬酬金，乙應向其交付合格的劇本，但在解除之前，乙未交付任何劇本成果，甲未獲任何對待給付，100萬元為甲的實際損失。在甲解約之后，乙交付了劇本，該劇本應該在甲解約前創(chuàng)作，可能未完稿，但可推定乙在甲解約前曾創(chuàng)作劇本。故而，盡管甲拒絕接收，該劇本對甲無任何價值，乙雖然遲延履行，但仍履行了合同主要義務，乙也有勞動成本付出，也應的得到適度補償。甲因乙違約解除合同，乙對合同解除存在過錯，系合同解除的原因。綜合考慮前述因素，酬金不該全部退還，酌情應退還70%。                                                  

本文案例改編自北京知識產(chǎn)權法院(2020)京73民終543號民事判決 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