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猶太人決定在“以色列地”建立國家開始，阿以沖突就從未停止。其間大大小小的戰爭和沖突，令約旦河岸滿目瘡痍，圣城之下難覓和平。今天的戰火既是五十年前贖罪日戰爭的重演，也是這百年間中東土地上的又一場深重的災難。本文回望三場戰爭，以期理解今天的阿以沖突。

一、1967年六日戰爭

1967年6月6日，就在慶祝建國19周年三個星期后，以色列遭到了三個阿拉伯國家的攻擊：埃及、敘利亞、約旦。

在埃及總統納賽爾的領導下，阿拉伯聯軍決心速戰速決。以色列這一新建國家處于生死存亡之際。1967年5月25日，埃及國有的開羅廣播電臺宣布：“阿拉伯軍隊決心將以色列從地圖上抹掉。”三天后，在納賽爾的鼓動下，四個阿拉伯國家——敘利亞、伊拉克、約旦、沙特阿拉伯——調動軍隊向以色列邊境推進。通過各自國內的廣播網絡，四個阿拉伯國家進行了煽動性毫不遜色于埃及廣播的反以動員。

賈邁勒·阿卜杜·納賽爾，1956—1970年的埃及總統。他將敘利亞、約旦也拖入對以戰爭中

和1948年的情況一樣，1967年以色列軍隊的兵員數量和武器裝備都不及對手。以色列一共有264000 名軍人，大多數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而面對的五個阿拉伯國家至少擁有同樣數量的常備軍。以色列有800輛坦克，而對手的坦克數量為2504輛。以色列有300架戰機，而對手擁有680架戰斗機和轟炸機。

以色列50千米長的中軸線最窄處距離地中海僅14千米。特拉維夫的海灘距離最近的阿拉伯國家邊境線僅有25千米。以色列國防部長警告政府，避免戰敗的唯一機會就是先發制人。

1967年6月6日早晨7時45分，以色列空襲埃及、約旦的空軍基地，400多架戰機在跑道上或飛機庫里被炸毀，大多數跑道被炸得無法使用。以色列重創了阿拉伯軍隊的空中力量，讓本國城市和平民免受敵軍空襲和轟炸帶來的恐懼。

阿里什機場，六日戰爭前夕，被以色列戰機擊落的埃及戰斗機（蘇制）。在戰爭初期占領阿里什的以色列士兵在察看飛機殘骸

地面的激烈戰斗持續了六天。以色列參謀長拉賓將軍調兵遣將，指揮以軍在三條戰線上分別對埃及、敘利亞和約旦軍隊進行反擊。集結在加沙地帶的埃及軍隊被打退到西奈半島的另一邊，撤退到距離蘇伊士運河以西160千米的地方。原計劃占領加利利北部的敘利亞軍隊，被擊退25千米，撤出戈蘭高地。位于以色列邊界中央，距離地中海一度僅有14千米的敘利亞部隊被向東擊退50千米，撤離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向約旦河下游撤退。

企圖消滅以色列的幾個國家付出了巨大代價。1.5萬多名埃及士兵、數千名約旦士兵、1000名敘利亞士兵在這次戰爭中喪生。以色列在各條戰線上總共損失了766人。

六日戰爭期間的1967年6月8日，埃及空軍的米格戰斗機在掃射西奈半島地面上的以色列士兵

不過，以色列并沒有勝利者的喜悅。拉賓在戰爭剛結束的一次集會上向到場的眾多與會者說：“可能因為一直沒有學會或習慣享受征服和勝利的喜悅，因此，回味這件事，我們心情復雜。”以色列第一次遇到了占領國面臨的問題，需要對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一百多萬名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生活和生計負責。在約旦、埃及的統治下，這些難民一直在聯合國的幫助下生活在難民營里，無法融入廣大阿拉伯社會。

耶路撒冷爭奪戰

二、1973年十月戰爭（贖罪日戰爭）

蘇伊士運河沿岸的消耗戰、針對以色列平民和海外猶太人的恐怖活動打斷了1967年六日戰爭后的六年和平時光。這六年是人們盼望恐怖的戰爭早日結束的六年。1973年5月，以色列舉行了建國25周年慶祝活動。

以色列人民夢想與鄰國和睦相處，無憂無慮地耕種自己的田地、教育下一代，而不必時不時驚慌失措地躲進防空掩體。這時候，人們松了一口氣，建立猶太國家的偉大嘗試終于度過了四分之一個世紀。

贖罪日是猶太歷中最為神圣的日子。人們要在這一天齋戒、祈禱。1973年10月6日星期六贖罪日的清晨，大多數以色列人在猶太教堂里。齋戒從前一天的日落時分開始，一直要持續到第二天日出。第二天晚些時候，人們要舉行“伊茲科爾”（Yizkor）儀式，紀念逝去的家人、朋友。在以色列，還要紀念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

突然，平靜肅穆的氣氛被空襲警報和接到緊急歸隊命令后四處奔走的士兵們打斷。召集起來的38萬人中，其中30萬是平民預備役人員。他們的日常身份是工人、農民、店主、教師、學生、醫生、律師、科學家、音樂家。他們被征召，是因為他們是這個現代國家里四肢健全的男性。

事先沒有任何警告和宣戰聲明，埃及和敘利亞同時對以色列發動戰爭。下午2時15分，埃及軍隊越過蘇伊士運河，占領了運河東岸的幾乎所有以色列軍事前哨。同時，敘利亞軍隊越過戈蘭高地，向西長驅直入。

西奈半島的以色列士兵將一名受傷的戰友抬離戰場

經歷了最初的一片驚恐之后，以色列防衛部隊浴血苦戰19天。戰爭結束時，埃及和敘利亞軍隊不但都被擊退回原來的位置，以軍甚至還攻入敘利亞和埃及境內。每一場戰斗都是對雙方的嚴酷考驗。在戈蘭高地阻擊敘軍坦克時，以色列將最后一批預備役部隊投入戰場。在擊退敘軍的過程中，每天都是激烈的爭奪戰。

10月16日，哈依姆·埃利茲上校指揮20輛坦克和7輛裝甲運兵車從蘇伊士運河西岸出發，搜尋和摧毀有礙以色列獲得對蘇伊士運河制空權的埃及地空導彈基地。12個小時內，埃利茲上校和他的部隊進入埃及邊境25千米，發現和摧毀了兩個重要的埃及導彈基地，以及20輛埃軍坦克，以軍僅有一人受傷。

在西奈沙漠，收復蘇伊士運河東岸、穿過運河進入埃及境內需要付出極大的艱辛。10月16日清晨，以軍士兵在阿里埃勒·沙龍的指揮下僅用幾個小時就完成了這一任務。在7個小時內，以軍建立了一個縱深5千米的橋頭堡。在聯合國安理會要求6天內停火的呼吁生效之際，運河西岸的以色列先頭部隊距離開羅僅有101千米。

到戰爭結束時，2522 名以軍士兵在這場戰爭中犧牲。以色列沉浸在一片脆弱無助的情緒中。鄰國什么時候才能打消消滅這個猶太國家的念頭？曾經參加過1948年、1956年和1967年戰爭的老兵第一次看到他們的下一代不得不走上戰場，難道他們在前三次戰爭中浴血奮戰、飽受痛苦，就是為了他們的子弟再次經歷冤冤相報的宿怨？

三、1982年黎巴嫩戰爭

1978年9月17日，埃以簽訂《戴維營協議》。隨后，以色列從1967年以來一直占領的西奈半島撤軍。

面對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襲擊，以色列沒有繼續執行《戴維營協議》的第二部分，即建立自治的巴勒斯坦政府。

簽訂《戴維營協議》后的兩年里，在歐洲活動的巴勒斯坦暴力分子殺害了39名平民。以色列北部村莊經常遭到來自黎巴嫩境內的炮彈襲擊——1970年9月巴解組織推翻約旦國王侯賽因未遂后，轉移到了黎巴嫩。1970年的9月成了巴解組織的“黑九月”。那場沖突造成該組織2000多名士兵和至少1000名約旦平民喪生。

第六代耶路撒冷居民施洛莫·阿爾戈夫遇刺一事，成為以色列入侵黎巴嫩的導火索。

1982年6月3日，巴解組織的一個成員行刺以色列駐英國大使施洛莫·阿爾戈夫（Shlomo Argov），導致后者重傷。同時，來自黎巴嫩境內的炮擊仍在繼續。6月6日，以色列軍隊發動了“加利利和平行動”（Operation Peace for Galilee），入侵黎巴嫩南部，打算消滅巴解組織的戰斗力量。策劃這場入侵的是貝京政府的國防部長阿里埃勒·沙龍。

起初，貝京只批準以軍向黎巴嫩境內有限地推進40千米，沙龍表示同意。然而，后來沙龍不顧事先約定，擅自命令部隊長驅直入，直抵貝魯特城下，超過事先約定的界限50千米。

1982年9月17日，以色列部隊包圍了貝魯特，黎巴嫩基督教民兵趁機進入薩布拉（Sabra）和夏蒂拉（Chatila，亦稱 Shatilla）兩個街區的巴勒斯坦難民營，殺害了巴勒斯坦大約313名成年男性穆斯林、15 名婦女和兒童，以及黎巴嫩100名成年男性、15名婦女和兒童。后來，以色列司法調查委員會批評沙龍，因為他沒有采取有力措施約束基督教民兵。調查報告說，沙龍“完全沒有考慮人道主義原則”。后來，雖然沙龍從國防部長的職位上辭職，但一直未離開政府。

阿里埃勒·沙龍（最左）就薩布拉和夏蒂拉的巴勒斯坦難民營的屠殺事件回答國家調查委員會的調查提問

黎巴嫩的戰事一直持續到8月。后來，黎巴嫩和以色列簽訂協議，巴解組織從以色列軍隊包圍的貝魯特城中撤出。亞希爾·阿拉法特帶著巴解組織流亡突尼斯。雖然地處偏遠，但他們依舊經常開展暴力行動。

以色列和巴解組織在黎巴嫩的交火造成大量傷亡。3000多名巴解組織成員和368名以軍士兵喪生，還有 500多名黎巴嫩平民死亡。以軍撤離了貝魯特及其郊區，但仍然占領著黎巴嫩南部。戰爭仍在繼續。在以軍最后撤軍之前，又有200名士兵陣亡。對于一個小國家來說可謂代價高昂。

以色列炮擊貝魯特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陣地

1983年12月，巴解組織聲稱對貝魯特的一起公交車爆炸事件負責。在那次爆炸中，6名平民被炸死，包括兩名兒童。另外，巴解組織的一個連隊從黎巴嫩南部邊界地帶向以色列北部城市科雅特謝莫納（KiryatShmoneh，這座城市建立于30年前，目的是安置來自阿拉伯國家的以色列猶太難民）發射了數枚火箭彈。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那座城市的市民和兒童從此每周有很長時間不得不在很深的防空洞里度過。

1985年，以色列從黎巴嫩南部撤軍。不過，以軍在以色列邊境一側設置了縱深為5千米—6千米的安全地帶。沖突一直沒有完全停息。在最初的5年里，60名以軍士兵和320名巴解組織的嫌疑人在這里喪生。暴力沖突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和平什么時候才能降臨這片圣地？

黎巴嫩戰爭讓以色列民眾和國防軍中第一次出現大量不滿的聲音。很多以色列人，尤其是作為反對派的工黨，認為軍方的行為屬于侵略。1982年9月至1983年6月，60名以軍士兵因為拒絕服預備役而被監禁。

（本文摘選自《以色列簡史：1897—2011》，[英]馬丁·吉爾伯特著，扈喜林譯，廣東人民出版社2022年9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