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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劉文軒

穿過森林，趟過沙漠，渡過水世界，甚至直上月球，馬力歐（早年常譯作馬里奧）穿梭其中，在千變萬化的世界中上天下海，一如既往地不斷向前，瘋狂冒險……作為任天堂公司的長青游戲IP，早在90年代馬力歐就隨著任天堂公司的紅白機進入了中國市場，并在此后的三十年里，在各種不同的游戲中以主角出現，成為了上至60后，下至00后的中國玩家最熟悉的任天堂IP角色。

但是讓人難以想象的是，坐擁眾多游戲IP的任天堂在中國的發展并不如意。作為主機游戲三巨頭之一，任天堂和它的Switch在中國可不像“馬力歐”一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Switch“平行世界”

任天堂公布的2023年4月到6月財報顯示，整體銷售額與去年同期相比增長了整整50%，Nintendo Switch游戲主機的銷量也同比增長了44.6%。作為一款發布至今已有6年的游戲主機，硬件配置遠不如對手，卻依然能在2023年取得驚人的銷量增長，這主要歸功于今年5月發售的《塞爾達傳說：王國之淚》（下稱《王國之淚》）。根據任天堂的財報，這款游戲在5月推出后已賣出超過1800萬部。

《塞爾達傳說：王國之淚》

《王國之淚》在發售之后迅速成為熱門話題，盡管這可能是前作《塞爾達傳說：曠野之息》的后續效應，但全球玩家依然給出相當高的評價，其中當然也包含來自中國的玩家——然而面對如此爆款新作，Nintendo Switch在中國的官方代理——騰訊卻顯得漠不關心。

至于騰訊為什么“漠不關心”？要從Switch國行版說起——那就是慢。

在《王國之淚》發售日前后，我們翻看“騰訊Nintendo Switch”的官方微信公眾號，其推送的第一條游戲內容依然是2020年就已發售的《馬力歐卡丁車8豪華版》的新消息，和現在的Switch仿佛處在兩個不同時空的平行世界。

騰訊NintendoSwitch官方微信公眾號

“傻子才買國行！”這是來自北京的任天堂玩家Alvin對騰訊代理的“國行版”Switch的評價，他在2017年第一時間購買了Switch，后來也買了新推出的OLED版，不過這兩臺Switch都不是“國行版”。

在玩家眼里，國行版Switch推出新游戲的速度太慢了，而對于玩家來說，能夠第一時間完整體驗到最新的游戲，才可能和圈子里的其他人有共同話題，Alvin調侃道，“等國行版上架，《皮克敏 5》都出來了吧”。在他眼里，國行版的意義更多在于更方便買到配件而已。

從神游到騰訊

其實，對于任天堂的中國資深粉絲來說，官方代理騰訊的“透明”似曾相識。

2016年5月，神游科技宣布停止DSi商店的iQue點卡充值服務。神游科技正是上一家負責任天堂主機和游戲在中國發行的公司。

神游機：由神游科技公司代理任天堂于中國發行的電視游戲機

老款游戲機設備逐步停產，相應的停服也是意料之中，只是玩家們的關注點卻不在于此，他們大多意外的是，“神游這家公司居然還在，還沒有倒閉？”——從這樣的反應中，或許可以窺見神游科技對中國任天堂玩家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存在感了。

在“神游時期”，任天堂的游戲機以“神游機”“小神游”的形態進入中國市場，中國玩家得以體驗到提供官方簡體中文的Nintendo 64、Game Boy Advance、Nintendo 3DS XL等產品。不過遺憾的是，神游推出新游戲的頻率非常低。

究其原因，除了早期困擾任天堂的盜版問題外，其主要原因與現在Switch相仿——審查慢，破解多。游戲遲遲不發售，iQue也被一些玩家戲稱為“i缺”。

從過去這幾代產品直到Switch推出之前，任天堂公司其實并未缺席中國市場，早期的神游機甚至還曾經掀起過一波小高潮——2004年10月27日小神游SP正式發售，首周即取得了全國出貨量超20000臺的佳績。

為了刷存在感，神游一度很努力。

2008年，經過一年多的籌備，神游科技計劃趁北京奧運開幕，借著《馬力歐索尼克北京奧運會》這款游戲發行之際，把Wii（引入體感的電視游戲主機）帶進中國市場。

《馬力歐索尼克北京奧運會》畫面

可惜事與愿違。

盡管早已拿到Wii中國的3C認證，但由于2008年國內相關政策收緊，神游的計劃也隨之泡湯，不久后，神游由合資公司轉變為任天堂全資子公司。不過神游依然沒有放棄中國市場，在這之后還推出過DSi（任天堂的一款掌機），以及最后一款在中國推出的掌上游戲機3DS XL。

其后，神游的職能從銷售轉向研發。細心的玩家可以在很多第一方（游戲主機商開發、發行的游戲）游戲的片尾看到“iQue”的身影，包括不久前才發售的《皮克敏 4》，這款游戲的中文漢化就是神游完成的。

神游并不是任天堂在中國的第一次嘗試，早在1990年代，香港萬信玩具代理了任天堂掌機在中國內地的發售，包括早期的Game Boy、Game Boy Color等等，不過當時也只停留在掌機。

經過兩次艱難的嘗試，任天堂依然沒有放棄中國市場。2019年，任天堂找來了騰訊代理任天堂Switch在大陸的發行工作——有本土游戲巨頭騰訊做靠山，這看起來似乎是一種可行的辦法，任天堂社長谷川俊太郎曾表示，與騰訊合作的原因在于，它在中國擁有最大規模的網絡通訊和游戲市場。

遺憾的是，這一次的合作與以往相似，依然是從悉心努力開始，偶露崢嶸，最后卻逐漸被用戶忽略……

騰訊代理的Switch似乎延續了“i缺”的基因，在新功能、新游戲、DLC（downloadable content，追加下載內容）統統缺失的情況下，購買國行Switch的玩家也被調侃為“國行勇士”。

以至于在許多專業的線上社區，國行版玩家詢問購買DLC的問題時，網友們的回答多傾向于“賣掉國行換港版”；“Kindle好歹也能蓋泡面，國行版Switch除了吃灰還能干啥？”

2020年1月，任天堂在投資者問答環節中透露，Nintendo Switch在中國的銷量估計已達300萬臺，但這一數字包含了國行版與非國行版。2021年1月11日，騰訊宣布國行版Switch出貨量達到100萬臺，而根據任天堂2月1日公布的財報數據，截至2020年12月底，這款游戲機的全球銷量已經超過3DS，達到7987萬臺。也就是說，當時中國國行版Switch的銷量占Switch全球總銷量不到2%。盡管任天堂也承認國行版Switch銷量不大，但依然對中國市場的銷售情況表示滿意。

國行版Switch面臨太多不利因素，但令人疑惑的是，為什么任天堂從未表現出對中國市場的焦慮和擔憂？真正的原因，其實從任天堂過去兩三年的舉動中，就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任天堂影業

2022年，任天堂收購Dynamo Pictures，并成立任天堂影業（Nintendo Pictures），這一舉動被視為任天堂在戰略布局上的重大轉變——加強IP投入。根據環球影業公布的消息，截至今年4月15日，《超級馬力歐兄弟大電影》在中國內地的總票房已經破億，截至6月底，電影的全球票房也突破了13億美元。電影的票房表現證明，任天堂轉變戰略的決定是正確的。

回到任天堂的中國戰略，長遠來看，與騰訊合作的意義其實并不在騰訊能幫任天堂賣出多少游戲機或卡帶，更多是在于騰訊擁有相當強大的IP運營能力。

在一些“硬核玩家”眼里，可能會覺得買國行版Switch的都是“不明真相的群眾”“甘愿變成受害者的傻子”，但這群人選擇國行版的原因有很多也只是懶得折騰，不想把精力耗費到怎么在外區eShop支付、怎么給聯機模式加速這類問題上，電子游戲的重要性，對他們這些“現充”（無需ACG，光靠現實生活就能過得很充實的人）來說根本微不足道。而這也為騰訊在中國市場推廣Switch開辟了新的思路。

難解的國行之殤？

就算“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國行版Switch低迷的人氣卻是擺在眼前的問題，即使和當年掀起過小高潮的神游相比，差距也很明顯。

在產品策略上，由于鎖服不鎖區（國行主機可以玩海外版游戲卡帶，但不能玩線上數字版，且國行的數字版游戲，不能同全球服聯機，只能與國服聯機），所以不論國行版還是海外版的卡帶，國行版Switch都能運行，但國行版卡帶無法在海外版Switch上運行。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延續了神游當年的基因，在當時，這甚至可以被視為神游的優勢，因為一些中國獨占的游戲必須使用中國版主機。

然而，時代不同了，Luka表示：“國行（Switch）也有很多外服沒有的游戲，但都是一些獨立游戲，有的玩起來就跟手游差不多，而且有幾個人買Switch是為了這些游戲的？誰看中的不是第一方（游戲）呢？”

如今的游戲和幾十年前已經大不一樣，少不了DLC（downloadable content，追加下載內容）、線上對戰這類“新花樣”，但Switch進入中國市場以來，一直嚴格執行鎖服的策略，沒有“后門”。Luka表示：“有的游戲給你整個感受都是殘缺的，像《曠野之息》，你只能玩最原始的內容，DLC要單獨過審，沒過的話就想都別想了。”

國行版Switch在體驗上的缺失，讓玩家心灰意冷。相比之下，“御三家”中的索尼的PlayStation和微軟的Xbox則可以通過一些“曲線救國”的辦法，成功讓玩家擺脫鎖區、鎖服的限制。

不過后兩者在中國市場的探索之路同樣曲折。在2014年中國游戲禁令解除前，除了任天堂的神游機，索尼的PlayStation 2也幾乎在同一時間，以“電腦娛樂系統”的名義進入中國市場，但由于嚴苛的鎖區策略，這款游戲機在當時賣得也不好。至于Xbox，微軟在當時干脆放棄了讓它進入中國的打算。

在2014年中國解除游戲禁令后，微軟似乎是表現最積極的，9月23日就與百視通聯合宣布將在9月29日發售國行版Xbox One的消息。不久后，索尼也舉行發布會，推出國行版PlayStation 4和PS Vita。

不過國行版Xbox One同樣采取嚴格的鎖區策略，玩家只能在這臺機器上運行在中國過審的游戲，而國行版PlayStaion 4并沒有強制鎖區，而是鎖服；微軟隨后也跟進，對國行版Xbox One采取鎖服不鎖區的策略。

當時在游戲玩家的圈子當中，凡是購買國行版主機的，也會被調侃為“國行勇士”甚至是“國行烈士”。但是老玩家都知道，國行版PlayStation和Xbox都可以通過“后門”漏洞解除鎖服限制，這樣國行版的價格優勢才真正體現出來。

根據索尼2022年公布的數據，截至2022年4月12日，國行PS5開售約11個月，售出67萬臺，而同一時期國行PS4的這一數字為25萬臺，銷量排名上，中國市場也從第11名提升到第6名。至于Xbox，官方雖然沒有公布國內銷售情況的具體數字，但從電商平臺的表現可以看出，和索尼的PlayStation依然有差距，其中一部分原因可能在于Xbox本來就更受歐美市場歡迎，再加上國行版的種種限制，結果可想而知。

可是對于玩家來說，開“后門”的操作一直游走于灰色地帶，沒有保障。2020年，由于遭到舉報，PlayStation中國商店宣布暫停服務的風波，不僅逼迫國行版PlayStation 4不得不升級系統，修復“后門”，也迫使微軟對國行版Xbox采取同樣的行動，國行玩家們哀嚎遍野。

游戲機“御三家”在國內面臨的環境大同小異，Switch作為后來者，雖然聲量很高，但最終卻很難落在國行版的市場表現上。如今這款游戲機已經誕生6年多，國行版也存在了快4年的時間，外界預期新世代主機很可能在2024下半年推出。

從國內市場的角度來看，接下來的環境可能不會有多少變化，雖然無法左右游戲上市時間，但是已經在Switch上看到《寶可夢大集結》這樣的合作。

《寶可夢大集結》簡體中文官網公布的游戲信息

把這次合作視為一次嘗試，在新世代主機發布前，騰訊和任天堂都有更充分的時間做準備，未來也許能看到有騰訊參與的《超級馬力歐兄弟》，甚至《塞爾達傳說》系列的衍生作品誕生。畢竟相比技術，任天堂最強的地方在于IP，而騰訊在手游開發上擁有龐大的資源，這也是任天堂一直未能攻破的領域，從長遠來看，無論是產品還是市場，都還有一定的想象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