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銀光美影——中國近代電影的美術關聯研究》一書從民國時期上海電影美術人群體的藝術創作入手，探討了電影與美術的歷史關聯。通過廣泛深入的文獻資料搜集，具體呈現了民國時期美術人才在電影攝制的布景、攝影、表演、編導、卡通等諸多領域里所做出的獨到貢獻，進而對民國美術人群體從事電影創作這一歷史文化現象進行了系統的梳理和深入的論析。本文選自該書，講述了中國近代卡通電影《鐵扇公主》的繪制故事，澎湃新聞經學林出版社授權發布。為便于內容閱讀，刪去了原文中所有標注的文獻出處。

在盧溝橋事變后不久，八一三淞滬會戰爆發，愈演愈烈的戰事，徹底攪亂了萬氏兄弟研制卡通片的計劃。四兄弟中有三位輾轉內遷，之武漢、之重慶，其間雖然也創作了宣傳抗戰的卡通片，但總不能盡如人意，緣此返回上海尋找機遇。借助迪斯尼《白雪公主》熱映的余溫，得到中國聯合影片公司的支持，萬氏兄弟投入到卡通片巨制《鐵扇公主》的繪制工作中。此時萬氏兄弟近乎全面效仿了迪斯尼的攝制流程，但繁重的繪畫工作量還是使該片上映時間再三延后。《鐵扇公主》終獲巨大的成功，但由于此后局勢變幻動蕩，這竟成為萬氏卡通在近代中國的最后絕唱。

由渝返滬致力長片的契機

經過數年繪制卡通片的歷練，萬氏兄弟實已具備主持繪制大型卡通片的能力。然而，八一三淞滬會戰爆發，中斷了他們的卡通電影追求。當時電影公司紛紛倒閉，萬氏兄弟湊錢開設“萬氏照相館”，以謀生計。“四萬”負責攝影，“三萬”經管店務，“二萬”負責對外沖曬，“大萬”發揮剪影特長，每位顧客奉送剪影一幀，以廣招徠。其間，萬古蟾接受了江蘇省立教育學院電影專修科的卡通講師之聘，赴無錫任教。這時，中國電影制片廠要拍攝抗日題材影片的消息傳到滬上，萬籟鳴、萬超塵前往武漢，中途來接萬古蟾，“二萬”因剛開學授課，相約日后在武漢會合。不久，上海失陷，日寇氣勢洶洶撲向無錫，萬古蟾隨師生撤離，輾轉來到武漢，與“大萬”、“三萬”會合。上海就只留下了“四萬”照看照相生意，維持各家老小的生活。從此，萬氏兄弟的卡通事業就由四兄弟抱團努力精簡為三兄弟的繼續進取。

在敵機不時襲擾的武漢，萬氏三兄弟在“中制”（中國電影制片廠）主要從事為抗戰宣傳片配制卡通的工作，眼見武漢難守，萬氏兄弟又隨“中制”轉移到重慶。萬氏兄弟或合作或獨力主繪，推出了《抗戰標語卡通》第一、第二、第五集，《抗戰標語》第三、第四集，《抗戰歌輯》第一至第七集等卡通宣傳片。重慶環境實在令人不能滿意，上海不時寄來告急的家信，并傳來了一些電影公司在租界內復業，萬氏兄弟“萌生了回上海尋找繪制動畫片機會的念頭。”兄弟三人一起離渝返滬難免非議，恰逢萬超塵接到農民教育制片廠的邀請，就留他暫駐重慶，萬籟鳴、萬古蟾遂以探親為由輾轉回滬。待萬氏孿生兄弟取道貴陽至昆明，再經越南赴香港，從香港乘船回到上海，大約已是1939年秋。

其時，美國迪斯尼影片公司1937年底推出世界電影史上的第一部卡通片巨制《白雪公主》，風靡全球，也轟動了“孤島”上海。《白雪公主》既叫好又叫座，相關消息不斷傳來，讓人不由得不對卡通片刮目相看：“美國電影界選舉的去年度十大巨片的揭曉中，《白雪公主》以最多票數膺獲冠軍”；“《白雪公主》一片，在電影歷史中較任何影片賺錢為多，頃據華特狄斯奈攝影場披露，該卡通長片發行以來，已十五閱月，收入……較一九二八年初期全部影片所創之收入紀錄，猶高1740000元，按《白雪公主》在美國已收回停映，然在許多外國，則仍在放映中，當尚有2000000元之收入也。”

《白雪公主》意欲進一步“征伐”中國的報導，或許更刺激中國電影人躍躍欲試。“該片去年在華放映，頗受國人歡迎，賣座成績亦甚美滿，茲據該公司遠東經理美靈頓宣稱。該公司為便利今后中國觀眾起見，擬將該片加配華語拷貝。至于此項工作將在港滬兩地擇一合適之華人片場，委托代配，片底則寄回好萊塢加配音樂及各項音響。而所采用之言語已決定為國語。因國語片適合于全中國各地放映。預期在本年圣誕節配制完成，當即在港滬兩地放映云。”據報導，《白雪公主》“已決定于6月2日起，南京、大上海兩戲院同時獻映。” 因為夏季公映“排日客滿，盛極一時”，同年“麗都大戲院已定十二月一日公映，名片重來”。 重新配音的《白雪公主》，“色彩艷明，配音響亮”，“因為這部拷貝是直接由美運滬的”，所以“比上次在滬第一次開映的《白雪公主》還要好許多。”

卡通長片的市場前景看好，為“大萬”、“二萬”尋找投資方優化了環境。他們準備將童年就開始蘊積的《大鬧天宮》情結繪制成卡通片，并很快獲得某布商的支持。萬古蟾回憶：他們“先在社會上搜集繪制人員加以培訓，同時還要自費把器材買齊，夜間還要繼續工作，繪制分鏡頭畫面。”并于1940年3月8日登報招生，準備卡通人才的訓練。然而，正當前期工作接近完成之際，電影膠片持續漲價，拍片還不如囤膠片，老板有心毀約，又礙于合約，于是不斷干擾萬氏兄弟的工作，逼得他倆主動提出解約，結果反賠上了六百多幅分鏡頭畫面。就這樣，萬氏兄弟試制中國卡通長片的工作不得不宣告暫停。

《鐵扇公主》電影海報

關鍵時刻，新華聯合影業公司派導演方沛霖來與萬氏兄弟洽談，方氏出示了已經編好的《鐵扇公主》劇本。該劇本取材《西游記》“孫行者三借芭蕉扇”故事，片名所以有“公主”字樣，隱含同《白雪公主》相頡頏之意，同時也是借重這部迪斯尼卡通大片之盛名，以期引起國人的觀影興趣。這從一個側面也折射出《白雪公主》對中國電影界的積極影響。實現卡通片夢想的如此良機，萬氏兄弟怎會放棄？新華公司為此專門成立了卡通部，聘萬古蟾為主任。萬籟鳴已任《良友畫報》美術編輯，即以兼職身份在卡通部工作。

仿效迪斯尼的繪制模式

在張善琨的關照下，丁香花園攝影場內，“建設起可容三百人同時工作的大畫室一所，專供萬氏兄弟以及其部下，作為工作領域”。“預算三百人工作的結果，每月可以完成一本。大概每一部的長片卡通須九本至十本。”估計《鐵扇公主》最快在翌年也就是1940年春季可與觀眾見面。然而，實踐證明初次攝制卡通長片絕非坦途，關鍵在于繪制任務異常繁重，而萬氏旗下的工作團隊尚不夠成熟強大。

彼時，迪斯尼卡通繪制的基本流程已見報刊介紹。《鐵扇公主》繪制流程“一切艱巨瑣細之制作情形，完全與美國狄斯耐所采用者相同”。萬氏兄弟抓緊建設繪制團隊，新華公司于3月間公開登報招聘男女畫師，報名者有五百人左右，經過4月6日、7日兩天的考試（每人憑空繪卡通畫一張，同時交平日作品數幅），首批錄取60人，進行培訓。“自（引者注，當為5月）三日起，國聯卡通部已將六十余位新錄取的卡通工作人員，正式支配于各部門，而開始工作了。”“工作的進行，大致是分成十部，每部平均分配若干人，第一，是擬稿，也就是打草樣，把《鐵扇公主》的每個角色繪成初稿，比較上，擔任這項工作的人最多些。”“第二，是活動，就是將初稿擴大。”“第三，是描繪說白，繪出每一句說白時的姿態，這是比較艱難的一項工作。”“第四，是鉤線，把應有人物的輪廓鉤出來。”“第五，是填色與繪背景。”近階段他們主要是忙這個，數日后還要擴充另有五部：一是其“校對圖片”，二是“清潔圖片”，三是攝影，四是洗印，五是配音。據此可見繪畫在卡通片攝制中占有顯要的比重。

為趕工作進度，萬氏孿生兄弟在培訓還未達預定目標的情況下，便“在設計工作剛完成就立即正式繪制了。”結果，繪制人員的工作無法令人滿意，“勾線、上色的準確性更成問題，試拍的結果也表明了這一點，色塊線條都處于抖動之中。”萬古蟾不得不專門培訓數人，與其“一起為大量畫片校線校色”。

為確保卡通人物造型的生動性與一貫性，萬氏兄弟更多地借鑒迪斯尼工場的經驗做法。如彼時報導所示，為“求格外生動起見，故于繪制之先，依照好萊塢卡通制作者辦法，先將真演員之動作攝下，以作藍本”。當時“決定黎明飾唐僧，韓蘭根飾孫行者，殷秀岑飾豬八戒，章志直飾沙僧。主角鐵扇公主由白虹擔任，牛魔王是鄒雷，玉面公主是嚴月玲，火魔是洪警鈴，盧吉佛是裘元亢，地主老者是嚴工上。”“預備先以人扮飾后，再根據了扮飾者的姿勢，而進行繪制。”

隨后，還成立了雕塑室。萬氏明言這“完全為適應卡通部學生之需要，因為《鐵扇公主》中每一角色動作上的變遷，若憑空繪制，總不免失實，所以于最近決定組織雕塑室，將《鐵扇公主》中每一角色雕塑，成一模型，俾便學生繪制時依照，工作得以順利進行。雕塑室由萬籟鳴擔任設計及雕刻，萬古蟾擔任活動。”

總之，繪畫是《鐵扇公主》最為主要的也是最為關鍵的工序。當時報導1939年紐約世博會的文章介紹了煤油業攝制的“傀儡影片”，演出者“不是血肉真人，也不是鋼筆漫畫，而是橡皮做的橡皮人。因為橡皮有伸縮性，所以在巧妙和提線指揮之下，所有的傀儡不但動作如生，而且面部也因橡皮之一伸一縮，而產出各種表情。”稱贊此“實在更在狄斯耐卡通之上”。然而，風行全球的還是繪畫卡通片。迪斯尼卡通新片《Pinocchio》（匹諾曹，又譯為“木偶奇遇記”）即將來滬獻映的消息傳來。當時報導稱狄斯耐“認為這并不是和尋常五彩的畫片一樣。這并不是單純的畫片，是先由演員們扮演劇中人，再從影片中，把他們的動作畫下來。所以這是最新的電影美術，而并不是卡通”，“畫面上的工作由三十三位著名畫家擔任”云云。強調宣傳的還是該片繪制之精美。

當《鐵扇公主》完成之際，萬氏兄弟不禁感嘆此片工程之浩大：“單就每天埋頭工作的技師有二三百位，到現在已近三年的光陰，用去的繪畫紙張，已有四五百令之多。鉛筆是用了幾百羅，還有顏色等等；假如統計起來，真是一個很可觀的數目呢。”該文旁附《備忘錄》列出種種數字，似更精確也更形象：“廿八年（引者注，1939年）六月開始工作，迄卅年（引者注：1941年）十一月十四日功成。”“從事繪制之青年工作人員二百人，男性一百四十六人，女性五十四人。”“畫面三萬余幅，鏡頭六百五十四個。火焰畫面紅色，驟雨畫面綠色。”“每一個畫面所繪之底稿紙為一尺半；如以里程計，每紙相接，其長可從國聯制片廠丁香花園，至外灘總辦事處，兜廿二個圈子。”“所用鉛筆，經卡通部負責人員合計，其長可從丁香花園至外灘來回一次。”

“繪畫手續”雖在卡通制片三大步驟僅占其一，但有別于談及劇本選擇與攝制配音工作這兩步驟，萬氏回顧此項尤為感慨系之：

談到繪畫，這里面包含了很多的專門技師，分為十幾組。每組工作差不多都在十幾小時以上。如背景設計組是參考當代建筑而制成草稿，然后經過審核認為美觀方可合用。人物式樣設計組，是叫真人作出許多姿勢，根據劇情在嬉笑怒罵中寫生許多圖案，單單靠這些平面圖樣，還不能工作。每種形態，還得有前后及左右面。這樣就須要雕型員將劇中人圖樣做成模型，然后照樣繪圖。其中最困難的要算動作設計員。除云打動作圖樣外，還要依照秒表計數算出動作及對白長短，依照時間以一秒鐘廿四張圖片的規律算出每個鏡頭共須圖片若干。倘有對白中的“我與你……”字等說話，我字是繪口說“我”字的動態制成圖樣一張。而后“與”字及“你”字皆須每字打出口說的樣子一張。而后“與”字及“你”皆須每字打出口說的樣子一張。交到活動組去，依據上面的動作快慢和講話形態，當中鑲進許多過程。如活動設計組打出走路快慢廿張，須走十步路每一步時間若干秒鐘，則當中只須鑲入活動畫面十張做過程，就可活動走成一步路了。對白和唱歌也復如此。

長篇卡通差不多全部畫稿須要十六萬張到廿萬張之間。在這么多的畫面里，所以是不得不講求人物畫案是否簡單。假如一張多繪一根線條，那么全部就要多繪十幾萬根線。

……背景組的筆調是須要畫得復雜和立體，依照各人的專門技能選擇畫內景的或畫外景的，然后將圖案復寫在水彩畫紙上。不過要和人物的色調線條，能調和為合宜。

活動組圖成了成千累萬的鉛筆草稿，每張定成第幾場幾段幾張，完了一段就可交到勾線組里去。勾線的工作是用鋼筆繪成各色輪廓線條在膠片上，因為他是直接銀幕的繪畫者，馬上就可拍影片的，所以不得不考察復畫是否與草稿準確，輪廓是否美觀，線條是否精細均勻簡潔，畫中人物與背景道具是否適合。為著這種種的關系，不得不設一檢查組，專門檢查草稿與設計各圖樣是否吻合，否則即退回修改。若畫片上無問題的話，就可送到填色組去。說起著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繪畫告一段落，即轉入卡通片的拍攝步驟。卡通拍攝“要有特制的機器，能上下左右的活動”，對畫面進行逐格拍攝，“再加洗印剪接配音等工作”始告功成。關于卡通片的拍攝，萬氏兄弟擁有國內獨家的“秘器”。據說這是“六年前從一個美國人那里買來的”（當指梅雪儔），“只要下面放了已繪成的畫片后，就可掀動機關，機器就會自動把一張張的畫片拍攝進去。” 《鐵扇公主》繪成一部分，即行拍攝，剪接并制成拷貝，以作預告片之用。相較于繪畫，這項工作在攝影機的幫助下顯得簡易多了。

竟成早期卡通長片的絕唱

1941年11月19日，《鐵扇公主》在上海的大上海、滬光兩大影院同時獻映，轟動一時。各大影院爭映中國第一部卡通長片，觀眾云集，好不鬧猛。名利雙豐收，良好的票房收益為萬氏兄弟再度出發，繪制第二部卡通長片創造了良好的契機。可嘆時運不濟，萬氏兄弟繪制卡通長片的活動戛然中止。此后的8年間，戰亂頻仍，政局動蕩，中國電影界的美術工作者雖各有進展，然而，時兮命兮，卻再沒有了制作卡通長片的機遇。

萬超塵在重慶接著試拍了木偶短片《上前線》、參與卡通短片《王老五去當兵》的制作，并招考少數美術人員進行訓練后，大約于1941年6月輾轉回到上海，國聯公司當時就有意邀其加入，“三萬”因在重慶期間畫過諷刺汪偽的墻報畫，不便拋頭露面，沒有應承，只埋首于自家的照相館。據傳《鐵扇公主》大功告成之際，萬氏三兄弟有兵合一處之勢，著手準備第二部卡通長片。關于接下來要上馬的卡通長片，國聯公司初議“鐘馗嫁妹”，“萬氏兄弟覺得最好要有意義”，積極建議登報征稿。不久，又有兩種劇本以供選擇：“一部是周處的除三害，并且加以人物的搬演；另一部是愛麗斯絲漫游中國記”。后擬仍從《西游記》取材，繪制《紅孩兒》。稍經周折，最后確定繪制周貽白編劇的《蜜蜂皇后》（初名《昆蟲世界》），并信心滿滿地預定在半年內完成。

萬古蟾追述，《蜜蜂皇后》的創作靈感實源自萬氏兄弟以前創作的合成片《抵抗》，系描寫一真人扮演的女孩帶領一群動畫小娃娃與蒼蠅、蚊子等有害昆蟲大戰的故事。改編成《蜜蜂皇后》，寄寓了萬氏兄弟宣傳抗日的情結，該片的緊要處結穴于蝗蟲大軍暗喻日本皇軍，抗戰主旨較《鐵扇公主》更為明顯。該片創意得到張善琨的認可，即予通過，并親任監制。相關工作隨后展開，并試圖配寫歌詞，制成卡通歌劇。然而，正當公司物色小演員時，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進占租界，上海完全淪陷。《昆蟲世界》的設計稿被迫銷毀，以免惹禍。國聯公司卡通部工作即行終止，好不容易拉起來的卡通片制作隊伍風流云散。萬氏兄弟也只能做些影片片頭和幕表的加工工作。萬氏兄弟的卡通事業暫告停頓。

那一時期，上海之外，國產卡通片得到可喜的推進。就在《鐵扇公主》公映之際，重慶方面推出了卡通短片《農家樂》。這部6分鐘的卡通短片系重慶勵志社美術股作品，主要工作由五位青年承擔：主繪者為錢家駿，助繪者、“動作”為范敬祥，“設色”袁憲志（一作忠），“背景”金石昌，“圖案”楊祖述；“中電”負責攝制，攝影為王樂天。時評該片“繪制技巧上也可說是相當成功的。攝制方面、鏡頭推動和剪接，有很多處幫助了劇情的緊湊”。

另據報導，香港南洋公司歷經兩載，投注大量物力財力，努力攝制卡通長片《白蛇傳》。該片制作家為鄭逸生，預計在年底可以獻映。然而，此后卻是有如石沉大海，音訊皆無，很可能中途夭折。

1944年，為免遭日偽迫害，萬籟鳴避居安徽屯溪。不期然迎來抗戰勝利后，萬超塵有幸受農業教育電影之聘，到美國考察電影（特別是動畫片）一年半。閑居多時的萬古蟾北上北平，任“中電”三廠美工科科長；后聞教育部建立南京教育電影制片廠，籌拍動畫片《兒童識字運動》，毅然南歸。因為經費短缺，《兒童識字運動》沒能開拍。萬古蟾又應“中制”廠長羅靜予之邀，到上海擔任電影美工設計。工作之余，他重新設計《昆蟲世界》的畫面，等待夢想實現的一天。1948年，在影片商的牽線下，萬古蟾赴港與大中華公司的袁仰安洽談。為了將來能攝制大型彩色動畫長片，他留了下來，暫從事電影美術工作。不久，萬籟鳴亦來，隨身攜來《昆蟲世界》劇本。不久，將此改編成《蜜蜂與蝗蟲》，初稿設計亦完成，但因預算龐大、技術力量不足而作罷。

無緣在卡通長片進行新的藝術超越，萬氏兄弟視此為一生最大的憾事之一，《鐵扇公主》最終成為中國近代電影無法逾越的卡通片高峰。

《銀光美影——中國近代電影的美術關聯研究》，田佳佳著，學林出版社202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