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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嗅槍隊”傳奇:數十名獵戶持鳥銃抗日,像打野豬一樣伏擊日軍
洞口縣抗戰“嗅槍隊”雕塑。 本文圖均為 澎湃新聞記者 朱遠祥 圖(除署名外)
兩名健壯的瑤族漢子,腳穿草鞋,一人手握柴刀,一人拿著一支長長的鳥銃。這是紀念民間抗日武裝“嗅槍隊”的雕塑,8月15日在湖南邵陽洞口縣落成。
鳥銃,是獵人對付野獸的武器。當年日寇入侵湘西時,在雪峰山腹地,以36名瑤族獵手為主的當地村民拿起鳥銃,擊斃日軍數十人,被日本士兵稱為“嗅槍隊”。此外,在“嗅槍隊”幫助配合下,參戰部隊當年在馬頸骨戰役消滅日軍1300多人。
英勇的“嗅槍隊”,已成為當地的抗戰傳奇。可由于種種原因,這一民間抗日壯舉并不為外界熟知。在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8周年之際,澎湃新聞記者來到雪峰山,追憶這段發生在大山里的抗戰故事。
位于雪峰山腹地的桐山鄉,這里曾發生著名的馬頸骨殲滅戰。桐山鄉政府 供圖
獵戶參戰:日軍暴行激起民憤,進步學生建議“自衛”
邵陽市洞口縣位于湖南西南部。從縣城出發,經過山門鎮后,沿著蜿蜒的上山公路驅車13公里,便來到桐山——一個1.2萬人口、海拔1000多米的偏僻鄉鎮。
這里四面環山,處于雪峰山的腹地。綿延350公里的雪峰山,因一場抗日會戰而廣為人知。
發生在1945年4月至6月的雪峰山會戰,又稱湘西會戰,是中國抗日戰爭正面戰場的最后一次會戰,有“最后一戰”之稱。據史料記載,日軍8萬余人分三路向雪峰山地區進攻,其目的是奪取芷江機場——有“遠東第二大機場”之稱的中美空軍基地,并企圖西進直逼貴陽、重慶。
1945年4月,日軍第116師團入侵洞口(原屬武岡縣),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曾火燒三鎮(高沙、洞口、山門),在巖塘、長山塘等村莊實施慘無人道的“屠村”。據《洞口抗戰》一書記載,經戰后統計,洞口有5279名群眾被日軍殺害。
日軍入侵洞口后,位于竹篙塘的國立第十一中學為躲避戰亂遷往溆浦縣。據記載,遷校前夕,這所學校的中共地下黨組織安排高中部的八九名進步學生,利用到桐山鄉的瑤寨辦茶水站的機會,向瑤胞訴說日軍暴行,宣傳抗日主張。
84歲的曾令鈞,比劃著描述藍春達“騎馬打槍”的場景。
“通過瑤民的介紹,進步學生接觸了‘守界隊’。”洞口縣黨史專家曾令鈞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介紹,“守界隊”成立于1936年,由桐山鄉飛山瑤族村和周邊瑤寨的獵戶組成,主要是防御土匪,保護瑤民及過往行旅的安全。
據《中共洞口縣歷史》記載:“守界隊忠于職守,大土匪張云卿也莫敢入侵,沿途有道不拾遺之象。”
守界隊的隊長,是當地瑤族首領藍春達。在飛山(現漁塘村),藍春達的表弟、今年85歲的回桂生介紹,藍春達的父親是秀才,家境殷實,藍春達少年時期學過武藝。
“藍春達的功夫很好,土匪都怕他三分。”今年84歲的曾令鈞談起藍春達時,突然站起身來。他邁開腳,揮動手勢,描述了藍春達“騎馬打槍”的場景。
作為洞口縣黨史聯絡組副組長的曾令鈞,研究抗戰歷史多年,被稱為當地的“活檔案”。
曾令鈞介紹,當年根據進步學生的建議,藍春達領導的守界隊,改名為桐山瑤民抗日自衛隊。
據《洞口抗戰》記載,日軍入侵洞口后,一些青年男子被抓去挑運物資,后來日軍把他們關在桐山嘴(現桐山鄉大道村)的一處木倉內,將倉門關閉,在四周堆放柴火后點燃,43名挑夫被活活燒死。
在山上的藍春達得知消息后非常氣憤:“不報此仇,枉為人也!”
守界隊改名為抗日自衛隊后,隊伍人數由12人增加到36人,當時有鳥銃21支,還有少量鄉公所發的步槍。藍春達將人員分成三個班。后來,有50多名瑤、漢群眾陸續參加“打暗槍”,這支民間抗戰隊伍擴大到80多人。
雪峰山樹林茂密,時常有野獸出沒。抗日自衛隊的成員大多有打獵經歷。如何對付全副武裝的日本鬼子?他們的武器就是打獵的鳥銃——外形構造與步槍相似,銃管長,但射程較短。
洞口縣桐山鄉漁塘村(原飛山村)。
鳥銃發威:“嗅槍隊”來了,像打野豬一樣伏擊日軍
侵略者的槍聲,打破了巍巍雪峰山的平靜。1945年4月下旬,洞口桐山鄉一帶淪陷,日軍由此打通增援溆浦前線的通道。
“日本鬼子進村了,我爹娘帶著我躲到了山上去。”飛山村民回桂生回憶,當年他只有7歲,和大人們躲到山上不敢回家。藍春達和自衛隊的隊員們,則以大山地形為掩護,和日軍打起了“麻雀戰”——像麻雀覓食一樣行動靈活,忽東忽西,忽聚忽散。
據曾令鈞介紹,當年的抗日自衛隊成員大多是獵戶出身,“跑得快、槍法準。”《湖南文史·湘西會戰專輯》一書中,對藍春達率領的抗日自衛隊如此表述:“隊員熟悉地形地物,善于翻山越嶺,又長于黑夜奔襲。”
劉冬生生前回憶。視頻資料截圖
自衛隊成員中,當年14歲的劉冬生年齡最小。在至今保存的一段視頻中,80歲的劉冬生回憶:“藍隊長帶著弟兄們,從這里跑出去打一家伙,等日本人發現就跑了。當時要是對打是打不過的,他(日軍)的槍多。”
據劉冬生回憶,隊員們常用竹條削成的口哨來傳達信號。根據哨聲的不同,可傳達敵軍前進或撤退等情報。劉冬生還介紹,當年自衛隊的槍不多,大伙主要用鳥銃。
村民回桂生使用鳥銃。視頻資料截圖
在采訪中,常年打獵的回桂生告訴記者,鳥銃的射程在一百米以內,彈藥有長約2公分的“碼子”——鐵條子,以及射殺面積更大的鐵砂子。
“日本士兵被鐵砂子打中后,滿身受傷,剝又剝不出,痛得不得了。”曾令鈞介紹,日軍士兵不知道自衛隊使用的鳥銃是什么“新式武器”,感覺槍手射擊時先用鼻子嗅一下——實際是瞄準時面部貼近銃托,然后“轟”地噴出一團煙霧。于是,日軍將這支令他們頭疼的隊伍稱為“嗅槍隊”。
“嗅槍隊,是日本人叫出來的名字。”曾令鈞笑道。
1945年5月7日,一支日軍往桐山方向過來。據劉冬生在視頻中回憶,因為他年齡小、個頭矮,藍春達讓他下山打探消息,可剛靠近敵人就被發現了。
“日本人把我抓住了,我就哭,我說我找我爸爸。(他們)把我關在屋里。”劉冬生說:“那天晚上我就跑了,跑去藍隊長那里報告了。”
藍春達接到報告后,迅速組織了一次伏擊戰。《湖南文史·湘西會戰專輯》收錄的《瑤山“嗅槍隊”》一文——根據丁由生、丁章懷等5名抗日自衛隊員的口述整理,記錄了當年那場伏擊戰的經過。
據隊員們回憶,1945年5月7日,“嗅槍隊”集中15支步槍和21支鳥銃,埋伏在大路上方的茅草中。此外有瑤漢群眾50多人持鳥銃,兩三人一伙,也分散在茅草和刺蓬中,“同往常打野豬一樣,把守在野豬經過的‘嗆口’上。”待日軍接近時,隊員們一起開火,敵人猝不及防。“這次戰斗約有100名敵人中彈受傷,13人被打死,我們繳獲三八式步槍8支。”
劉冬生回憶,還有一次,他和另一名隊員去偵探敵情。“日本人正在吃飯,我們有十多個人伏擊。一打起來,日本人還不知道從哪里打來的。”劉冬生伸出兩根手指,說:“那一次我們搞了20條槍。”
1945年5月上旬,“嗅槍隊”同日軍在白石界、大水坑一帶也打了遭遇戰。據記載,“嗅槍隊”隊員向成群撲來的日軍士兵丟了兩顆手榴彈,炸死日軍12人。在隨后的戰斗中,隊員們利用地形掩護,用鳥銃、步槍對準敵人猛打,“日軍死傷數十人。”
丁章懷是“嗅槍隊”的一班班長。他在口述文章中回憶,有一次,他帶著一名隊員藏在白石界的刺蓬內,發現6名日本鬼子在山下休息。“其中一個當官的,腰上系著指揮刀,一手拿著短槍,一手叉著腰。”丁章懷一槍打過去,打中那名軍官的左手,“痛得他哇啦哇啦叫。”日本人的機槍、步槍朝山上打來,但丁章懷和隊員早已撤離。
在丁章懷記憶中,隊長藍春達是個十分勇猛的人,“有一副虎膽。”有一次,藍春達帶十多名隊員去襲擊日軍,讓丁章懷等人在另一面山上埋伏。不久,20多名日本士兵頭戴樹葉往山上爬,相距數十米時,藍春達那邊槍聲響起,丁章懷也對著敵人方向連發5槍進行騷擾。
“日本人摸不清山上有多少人多少槍,不敢沖上來。”丁章懷回憶,“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往哪個方向轉移,只是朝山上亂放空槍。”
馬頸骨殲滅戰留下來的戰壕
傳言與平反:隊長被斃三十年后,法院糾正原判
當年,除了通過“麻雀戰”突襲日軍,“嗅槍隊”還配合正面部隊,參加了湘西會戰中的重要戰役——馬頸骨殲滅戰。
馬頸骨是地名,因地形似馬頸、巖石裸露如骨而得名,位于現今桐山鄉政府所在地一帶。據史料記載,1945年5月,中國軍隊將日軍圍困在馬頸骨一帶,激戰七晝夜,擊斃109聯隊的聯隊長瀧寺保三郎,消滅日軍1300余人。
《湖南文史·湘西會戰專輯》記載,當年在馬頸骨一帶的戰斗中,國軍第63師187團與藍春達率領的瑤族自衛隊配合默契,自衛隊為187團帶路、摸哨、偵察,有時還采取游擊戰術襲擾日軍。
馬頸骨殲滅戰結束20余天后,歷時近兩個月的湘西會戰結束。中國軍民擊斃日軍一萬多人,獲得“最后一戰”的勝利。
洞口縣黨史聯絡組、縣史志辦編的《洞口抗戰》一書記載,馬頸骨殲滅戰之后,187團團長趙堯數次邀請藍春達去團部領賞,藍春達卻帶著部分隊員回老庵堂“守界”,“繼續守瑤界通道,保瑤寨安寧。”
在此后的國共內戰期間,藍春達和守界隊似乎保持“中立”。當地也有老人回憶稱,守界隊曾為解放軍帶路。
1949年10月,洞口桐山獲得解放。《洞口抗戰》的“抗日人物略傳”中記載,當地解放后,“藍春達帶守界隊向解放軍投誠,并協助剿匪,有立功表現。”
這位聲名顯赫的民間人物,人生結局卻充滿悲情。1951年,藍春達被“鎮壓”,時年51歲。在武岡縣城被槍斃后,藍春達的尸體由家人抬回飛山,葬在村莊對面的山坡上。
“嗅槍隊”的隊長藍春達為何被槍斃?當地有傳言稱,解放后藍春達去縣里做了“大隊長”,但后來不愿剿匪,當了逃兵,在回家途中被斃;也有人說,藍春達在山里“野”慣了,有股匪氣,不服管;還有傳言稱,藍春達自己當了土匪,是被“剿”了。
“他手下有個別的隊員,可能從事過土匪勾當。”洞口縣黨史和地方志研究室原主任龍會清說:“但藍春達他自己,沒做過土匪。”
《洞口抗戰》一書,簡要記載了藍春達被“鎮壓”的原因:雖然解放后藍春達協助剿匪有立功表現,“但在當地有一定財勢,投誠前與土匪頭子張云卿有過勾連,剝削欺壓過瑤漢貧苦農民。”
曾令鈞介紹,多年前他撰寫史志時,曾查閱藍春達的檔案資料。“桐山鄉所在的山門區開農民代表大會,代表們簽名畫押要保藍春達。這個保狀我看過了。”曾令鈞說:“但是飛山村一些農民向政府告狀,說藍春達有幾個老婆,占了很多田土,剝削了農民。”
藍春達畫像。作者:黃忠誠
曾令鈞說,還有一件事對藍春達產生了影響:他手下的一名隊員,投誠后偷偷跑出去當了土匪。
藍春達被“鎮壓”后,“守界隊”、“嗅槍隊”的故事,便很少被人提及。“我父親不說那段事,我們也不敢問。”飛山村村民蘭東成說。他的父親藍施進,曾是藍春達手下的“神槍手”。
在飛山這個瑤族村,“藍”是大姓。據村干部介紹,上世紀八十年代,“藍”姓村民為書寫便利,上戶籍時將“藍”改為了“蘭”。
藍春達有兄弟兩人。他的侄子蘭忠英告訴澎湃新聞,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政治運動中,許多親戚不愿承認與藍春達的關系,但他“站出來”,“我大聲地說,我就是藍春達的侄子。”
藍春達被“鎮壓”時,蘭忠英年僅3歲,對于“大伯”藍春達的模樣,他完全想不起來。“我父親說,大伯以前抱過我。”蘭忠英記得,父親生前曾告訴他,他的大伯是“抗日的英雄”。
藍春達離世三十年后,1983年,他被“平反”了。
“當時認定他打過抗日戰爭,屬于誤殺。”洞口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戴偉建告訴澎湃新聞。
《洞口抗戰》記載:“1983年落實黨的統戰政策,認定其(藍春達)為投誠人員,縣人民法院撤銷原判,為其恢復名譽。”
“檔案里沒明確寫‘錯殺’或‘誤殺’。”看過相關檔案的曾令鈞介紹,材料中的主要表述為“投誠自新,既往不咎”。他印象最深的是四個字:糾正原判。
藍春達“平反”后的數年間,原來他手下的一些隊員日漸衰老,陸續去世。據漁塘村(原飛山村)村支書蘭子榮介紹,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嗅槍隊”的隊員大部分去世了。
最后“走”的隊員是劉冬生,于2011年離世。他去世前留下的視頻講述,成為關于“嗅槍隊”的寶貴影像資料。
紀念與傳承:迎回英雄的榮光
流逝的時光,湮滅不了英雄傳說。
藍春達“平反”后,他和“嗅槍隊”的抗日故事在當地得到流傳。但逐漸遠去的歲月,也容易使英雄的面貌變得模糊。
2023年8月15日,有志愿者拿著從網上查到的藍春達照片,讓藍春達的孫女蘭愛花辨認。蘭愛花看著照片不置可否——她沒見過爺爺,家里也未留下任何圖片資料。
當地有人說,藍春達長得高大威猛,身高近一米八。澎湃新聞記者采訪藍春達的表弟回桂生時,這位85歲老人說,在他印象中,藍春達身高只是一米六多,但體型魁梧,氣力過人。“他的手臂有這么粗。”回桂生說著,用雙掌合成一個圓形。
十多年前,洞口縣文化館原副館長黃忠誠為藍春達畫了一幅畫像,題為《凱旋》——大山之下,藍春達背著一支鳥銃,身上挎著繳獲的日軍槍支和軍刀。
根據史料記載,藍春達率領的“嗅槍隊”,擊斃日軍的數量應該是數十人。不過,近年有自媒體稱,“嗅槍隊”殲滅日軍1300余人。
“這種說法肯定是夸大了。”洞口縣政協文教衛體和文史委主任鄧聯文告訴澎湃新聞,所謂“殲滅日軍1300余人”,應該是指中國軍隊在馬頸骨殲滅戰中消滅日軍的數量,“‘嗅槍隊’當時只是起配合作用”。
作為民間武裝的“嗅槍隊”,憑著鳥銃等簡易武器擊斃日軍士兵數十人,譜寫了民間抗戰的傳奇。那么,“嗅槍隊”在戰斗中的傷亡情況如何?
“全隊就是犧牲了一個人。”曾令鈞告訴澎湃新聞,犧牲的隊員叫丁狗谷。據記載,在一次偵察敵情的過程中,丁狗谷穿著此前從死亡日軍士兵身上剝下來的軍衣,拿著繳獲的三八式步槍,在白石界與日軍相遇。日軍識破丁狗谷的偽裝后,當場射殺了他。
澎湃新聞記者近日在漁塘村采訪時,村支書蘭子榮和回桂生老人均證實,抗戰期間犧牲的“嗅槍隊”隊員,除丁狗谷外還有二人——沈義球、沈玉成。這一說法,目前還有待核實。
78年過去,當年的瑤山抗日英雄,已然隨時光遠去。如何還原真實的“嗅槍隊”,并完整呈現他們的抗戰事跡?
近年來,洞口縣著力發掘抗戰歷史資源,包括“嗅槍隊”的許多抗戰故事被逐漸整理出來。
藍春達故居(“嗅槍隊”隊部)。
在飛山村的一處山坡上,藍春達的兩間木板故居得到初步修繕。2019年,湖南省政府將這兩間穿斗式結構的房屋,認定并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當年,這里既是藍春達的家,也是“嗅槍隊”開會的隊部。
英雄的后人,如今成為媒體探詢的對象。住在雪峰山半山腰的蘭東成,回憶起父親,讓他印象最深的是槍法。“在100米遠的地方放一個雞蛋,我父親一槍就能把雞蛋打碎。”蘭東成說。他的父親藍施進,是藍春達手下的得力干將。
據蘭東成講述,有一年,逼債的財主要藍施進還12擔稻谷,家境貧困的藍施進很為難。后來財主跟他打賭,在黑夜里點上一炷香,讓藍施進站在100米外射擊,射滅香火可免除債務,未射中則債務翻倍。在藍春達的鼓勵下,藍施進答應了這個賭局。“后來我父親一槍就把香火打滅了,他就不用還12擔谷子了。”蘭東成笑道。
蘭東成用扁擔展示鳥銃的瞄準方法。
在父親的影響下,蘭東成也成為一名槍法出眾的獵戶,他能熟練使用鳥銃追蹤攻擊在山林或田間出沒的野豬。村支書蘭子榮還記得他和一幫年輕人隨蘭東成上山打獵的情景。不過,在上世紀末,我國《槍支管理法》頒布后,飛山村獵戶們的鳥銃、獵槍,都被公安部門收繳。
看到記者對鳥銃使用好奇,今年65歲的蘭東成隨手從屋里操起一根竹制扁擔。他雙手一前一后舉著,將扁擔的一頭頂著右肩,頭部右傾,緊閉左眼,睜開的右眼與扁擔幾乎形成直線,呈瞄準姿勢。那一刻,一動不動的蘭東成神情專注——要是扁擔上有扳機的話,他的手指或許就扣動了。
曾經攻擊野獸、擊斃日本侵略者的鳥銃,如今已成遠去的記憶。
2023年8月15日,抗日戰爭勝利78周年之際,雪峰山下再現“鳥銃”。
“嗅槍隊”紀念雕塑落成儀式。
在馬頸骨殲滅戰遺址不遠處的廣場上,一座高四米多的紀念雕塑正式落成——兩名“穿”著瑤族服裝的“嗅槍隊”隊員,一人肩上挎著鳥銃,一人雙手緊握鳥銃。
這座花費30多萬元的銅制雕塑,由湖南省龍越和平公益發展中心和洞口縣雪峰山關愛抗戰老兵志愿者協會捐建。洞口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戴偉建、“老兵回家”公益活動發起人孫春龍,共同為“嗅槍隊”紀念雕塑揭幕。
戴偉建對澎湃新聞說,“嗅槍隊”的抗日故事,在當今時代仍能喚起我們的民族意識、團結意識、自強意識以及作為中國人的血性,仍具有現實意義。
“‘嗅槍隊’舍生忘死、保家衛國的英勇事跡流傳至今。”洞口縣人民政府副縣長肖黎明在儀式上說,全縣將傳承抗戰精神,“用好紅色資源,做活文旅產業,實現鄉村振興。”
藍春達的孫女蘭愛花
“嗅槍隊”紀念雕塑落成后,桐山鄉許多群眾前來瞻仰。藍春達的孫女——原飛山村支書蘭愛花也趕到現場。接受采訪時,她一度哽咽。“我是‘嗅槍隊’隊長的后人,”她說:“我感到很開心、很榮幸。”
“這支拿著鳥銃的隊伍,在宏大的抗戰史上是一支微小的民間武裝。”站在“嗅槍隊”雕塑下的孫春龍說,“但是當我們走進這段歷史,我們發現,他們身上的血性和責任,正是中國抗戰走向勝利的堅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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