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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白先勇小說改編的劇,評分都這么高?
《一把青》
還記得初讀白先勇《臺北人》時,被《永遠的尹雪艷》開篇那一句“尹雪艷總也不老”瞬間擊中。
后來讀《海邊的房間》,又感嘆于那句“這時代什么新東西都召之即來,老困境卻不能揮之即去。”
白先勇的文章一直像尹雪艷一樣,總也不老,脈搏如蜿蜒的溪流,始終平穩、強勁,一直流淌到今天。
大概正是因為白先勇出色的筆力和對人世的深刻洞察,他的多部作品都曾被影視化呈現。
我們整理了一份?白先勇書單+影單?,其中包含了白先勇的代表作及由其改編而成的影視劇。
無論你是白先勇的初讀者還是深度愛好者,沿著這份書單+影單,你都能找到閱讀白先勇的脈絡與方向。
1.《孽子》:研悲情為金粉
“三個月零十天以前,一個異常晴朗的下午,父親將我逐出了家門。陽光把我們那條小巷照得白花花的一片,我打著赤足,拼命往巷外奔逃,跑到巷口,回頭望去,父親正在我身后追趕著。
他那高大的身軀,搖搖晃晃,一只手不停地揮動著他那管從前在大陸上當團長用的自衛槍。他那一頭花白的頭發,根根倒豎,一雙血絲滿布的眼睛,在射著怒火。他的聲音,悲憤,顫抖,嘎啞地喊道:畜生!畜生!”
——長篇小說《孽子》
曾經佛教藝術家朋友奚淞問白先勇: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白先勇脫口而出:我想開孤兒院。
“一點點的相濡以沫,便是世間的溫暖。”
后來白先勇寫下的《孽子》(Crystal Boys,直譯為“水晶般的男孩”),就像一所孤兒院,庇護的是那群因性傾向的偏差而被家庭和社會放逐的精神上的孤兒,在最深的黑夜獨自彷徨街頭、無所歸依的孩子們。
全書共分為四章,依次是“放逐”、“在我們的王國里”、“安樂鄉”、“那些青春鳥的行旅”,描寫了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生活在臺北的一群“孽子”——
這些脆弱的孩子,被遺棄在街頭、被逐出家門、屢次從家中逃跑或是未被了解,他們聚集在半明半暗的隱秘處,沉湎于為錢而做的愛,屈服于為他們短暫命運設置信標的長者。
而最終,他們畢竟還是要在彼此宿命的運數中那種粗暴的、劇烈的溫柔里相互取暖。
電視劇《孽子》豆瓣評分:8.9
李青因為在學校和同性同學發生不當行為,被記大過開除,一直盼望兒子考上軍校的老爸不堪恥辱將他趕出家門,從此他進入“新公園”荷花池周圍的黑暗王國。
在那里,李青結識了一心想去日本尋父的小玉、文弱清秀重情義的吳敏、手腳不干凈的老鼠,這群邊緣少年在楊教頭照看下做皮肉生意,被許多“干爹”供養,也聽說了許多在公園多年的隱秘傳說,尤其是阿鳳與龍子的故事最為人唏噓。
有一天,出走十年的龍子回到了公園,一代又一代青春鳥們的羈旅似乎永遠要糾纏在一起……
令人感動的是,《孽子》播映當中有一天一個家長打電話到公共電視說,希望能跑一個字幕“誰誰誰,請你趕快回來,爸媽了解你了,請你回來吧”,他知道小孩子會看,希望把孩子喚回來。
《孽子》
2.《一把青》:“薄酒酹英雄,墳頭草長青”
“原來朱青卻是一個十八九歲頗為單瘦的黃花閨女,來做客還穿著一身半新舊直統子的藍布長衫,襟上掖了一塊白綢子手絹兒。頭發也沒有燙,抿得整整齊齊地垂在耳后。腳上穿了一雙帶絆的黑皮鞋,一雙白色的短統襪子倒是干干凈凈的。
我打量了她一下,發覺她的身段還未出挑得周全,略略扁平,面皮還泛著些青白。可是她的眉眼間卻蘊著一脈令人見之忘俗的水秀,見了我一徑半低著頭,靦靦腆腆,很有一股教人疼憐的怯態。”
——《一把青》,收錄于小說集《臺北人》
故事的開始:“因緣負傷共床枕,愿求佳人度此生。”
故事的中間:“白衫,藍裙,不知名姓,黃昏好風景。”
故事的末尾:“朱青,隊友皆殉職,我難逃一死。誤你青春悔不當初,不愿委身小顧,請將我拋腦后,快意余生,勿祭,九泉下見你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
《一把青》中女主角朱青的今昔之感尤其鮮明,有人認為上部的朱青充滿靈性,而下部的朱青如同行尸走肉,不斷墮落。
而白先勇在紀錄片中講到,年輕的朱青死掉了,浪漫的朱青死掉了,可現實逼著她活下去。在某方面講,朱青成長了,她漸漸對人生通通接受,發覺人生原來就是這樣子。
電視劇《一把青》豆瓣評分:9.3
這部電視劇講述了1945年,眾人沉浸在抗戰勝利的喜悅時,馬上面臨繼起的國共內戰,再次被戰火無情催逼、生死兩隔的動人情感。許多家庭因戰爭破碎,妻子看著丈夫出門時,一顆心懸著等待任務的結束。
不同于原著本身的留白和余韻,劇版刻畫了更多的情感細節,也涵蓋了更多時代元素,以更全面的架構呈現歷史以及身處其中的小人物。
導演曹瑞原在采訪中說,這個故事如果我們不說,以后也沒有人能說了,《一把青》其實就是對那個時代最后的注解跟回眸。
《一把青》
3.《孤戀花》:青春蝴蝶的斷翅殘影
“娟娟那張小三角臉,扭曲得眉眼不分。我輕輕地摩著她那瘦棱棱的背脊,我覺得好像在撫弄著一只讓人丟到垃圾堆上,奄奄一息的小病貓一般。
娟娟穿戴好,我們便一塊兒走了出去,到五月花去上班,走在街上,我看見她那一頭長發在晚風里亂飛起來,她那一捻細腰左右搖曳得隨時都會斷折一般,街頭迎面一個大落日,從染缸里滾出來似的,染得她那張蒼白的三角臉好像濺滿了血,我暗暗感到,娟娟這副相長得實在不祥,這個搖曳著的單薄身子到底載著多少的罪孽呢?”
——《孤戀花》,收錄于小說集《臺北人》
戰爭讓每一個如蜉蝣般的生命隨時代狂風擺布,在共同的命運與旋律中,總帶著點昨是今非的悲涼。
在動蕩的時代浪濤中,追尋著夢想與情愛,目睹著生命的易碎,經歷著生命的磨難,眷戀著已逝的青春,驀然回首,僅存蒼涼二字。
青春蝴蝶孤戀花,似水年華難再回。而青春蝴蝶的斷翅殘影,也讓我們見證一個時代的悲劇,遙想純真的花樣年華……
電視劇《孤戀花》豆瓣評分:8.6
故事始于民國三十六年,一位臺灣望族音樂家林三郎身處于動亂的內地——上海,因身份的特殊迫使其從繁盛而至頹敗;
十里洋場的風月夜上海,歌舞升平中彌漫著一股末世的頹廢與華麗。三郎的情愛交織在舞女云芳與五寶之間,因戰亂迫使三人分離失所。
云芳至臺灣后與三郎再遇,卻只留滿面滄桑與寂寥。這是一個大時代里臺灣音樂家的流亡人生,身體的流離與靈魂的飄泊,回憶純真的花樣年華,遂成永遠的鄉愁......
本片由細膩的女性視角切入,藉由云芳如蝴蝶般隨風飄搖的一生,帶著我們窺見舊時代女人無法破蛹的悲運,以及女人間若有似無的繭愛。
《孤戀花》
4.《玉卿嫂》:一個女人的悲劇
“忽然間,玉卿嫂好像發了瘋一樣,一口咬在慶生的肩膀上來回地撕扯著,一頭的長發都跳動起來了。她的手活像兩只鷹爪摳在慶生青白的背上,深深地掐了進去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仰起頭,兩只手抓住了慶生的頭發,把慶生的頭用力撳到她胸上,好像恨不得要將慶生的頭塞進她心口里去似的,慶生兩只細長的手臂不停地顫抖著,如同一只受了重傷的小兔子,癱瘓在地上,四條細腿直打戰,顯得十分柔弱無力。”
——《玉卿嫂》,收錄于小說集《寂寞的十七歲》
《玉卿嫂》是白先勇早期作品,是一部中篇小說。
玉卿嫂是抗戰時期舊式社會里的孤孀,被娘家趕了出來,在男主角容哥兒家里幫傭。
容哥兒喜歡糾纏玉卿嫂的男人慶生,這是白先勇作品中一貫的同性戀傾向,他視玉卿嫂為情敵。
在容哥兒眼中,“我本來一向覺得玉卿嫂的眼睛很俏的,但是當她盯著慶生看時,閃光閃得好厲害,嘴巴閉得緊緊的,卻有點怕人了......”
電影《玉卿嫂》豆瓣評分:7.6
故事發生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玉卿嫂應聘成為了桂林一大戶人家的奶媽,負責照料和撫養小少爺容哥。
玉卿嫂個性溫柔但是堅強,模樣又生得俊俏,深得容哥喜愛。對于容哥提出的一切要求,玉卿嫂都無條件地滿足他,只有一點,那就是玉卿嫂從來不帶容哥回自己的婆家探望。
一天,容哥偷偷跟蹤回婆家的玉卿嫂,發現她來到了一樁陌生的房子前,去見一個名叫慶生的男人,慶生患有肺病,一直被玉卿嫂貼錢養著。玉卿嫂告訴容哥慶生是自己的干弟弟。
容哥很快就和慶生成為了朋友,他帶他去看戲,而慶生居然愛上了刀馬旦金燕飛,這讓玉卿嫂非常的傷心。
《玉卿嫂》
5.《謫仙記》:最后的貴族
“慧芬說一九四六年她們一同出國的那天,不約而同地都穿上了一襲紅旗袍,四個人站在一塊兒,宛如一片紅霞,把上海的龍華機場都照亮了,她們互相看看,忍不住都笑彎了腰。”
——《謫仙記》,收錄于小說集《紐約客》
《謫仙記》中,我們能感受到海外知識分子的花果凋零。
有人說,所謂最后的貴族,當他們失去了過去的那一片繁華世界的時候,有些人會變得非常刻薄,有些人會顧影自憐,但是在白先勇的小說里,看到的是一種悲憫和同情。
白先勇在采訪中回答了這種悲憫與同情的來處,“我寫作的時候很重要的是些人,我想人如果除掉他的身份、除掉他的外表,人都是一樣的。人都有他的限制,人都很想去挽回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比如時光的流逝,親友的逝去......一切無常,有這種認識后,不能不產生一種憐憫之心。”
電影《最后的貴族》豆瓣評分:7.5
1940年代后期,出身望族的李彤、黃惠芬、雷芷苓和張嘉行四姐妹遠渡重洋,來到美國留學。49年元旦,她們在學校聯誼會上,用歌聲抒發對祖國親人的思念和祝福。不久,李彤因家中巨大變故離開三個女友,誰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李彤的男友陳寅苦等無著,與惠芬和其他一對新人準備結婚。李彤突然出現在了婚宴上,她近乎瘋狂的裝扮和舉止令朋友們驚詫,原來她已和一個已婚男人同居。
時光荏苒,李彤后來又和一個南美商人混在一起,并因酒后滋事關進拘留所,保釋出來后,她在惠芬女兒莉莉生日后不久,又不知飄向何方去了......
《最后的貴族》
6.《花橋榮記》:一間米粉店,見證人世變遷
“提起我們花橋榮記,那塊招牌是響當當的。當然,我是指從前桂林水東門外花橋頭,我們爺爺開的那家米粉店。黃天榮的米粉,桂林城里,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爺爺是靠賣馬肉米粉起家的,兩個小錢一碟,一天總要賣百把碟,晚來一點,還吃不著呢。
我還記得奶奶用紅絨線將那些小銅板一串串穿起來,笑得嘴巴都合不攏,指著我說:妹仔,你日后的嫁妝不必愁了。連桂林城里那些大公館請客,也常來訂我們的米粉。我跟了奶奶去送貨,大公館那些闊太太看見我長得俏,說話知趣,一把把的賞錢塞到我袋子里,管我叫“米粉丫頭”。我自己開的這家花橋榮記可沒有那些風光了。我是做夢也沒想到,跑到臺北又開起飯館來。”
——《花橋榮記》,收錄于小說集《臺北人》
人的味覺都是小時候形成的,白先勇在采訪中說小時候花橋邊開滿了花,故名花橋,旁邊有很多家米粉店,米粉配上些酸豆角很好吃,很有特色,我爸爸媽媽都愛吃米粉,為了做牛肉米粉吃還宰了一頭牛。
關于米粉的記憶我一輩子沒忘記過,后來就寫進了小說里頭。我六歲離開桂林,六十年后回來,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朋友說,先勇早晨吃,中午吃,晚上吃,一般人都要二兩,先勇要三兩,還要加一個鹵蛋,吃罷還想再吃一碗,說“填不滿的是鄉愁。”
電影《花橋榮記》豆瓣評分:7.8
臺北長春路有一家小米粉店,老板娘來自廣西桂林,做的米粉是家傳手藝,當年在桂林也遠近聞名。
老板娘少時也是美人,還嫁給軍官當過幾年太太,但戰爭中丈夫失蹤,她也跟著軍眷撤到臺灣,開這家“榮記米粉”賴以生存。米粉店吃包飯的常客就那么幾位,都是同鄉:
一個是曾擁有半個城店面的“李半城”,如今被兒子拋棄在這兒,連飯錢都付不起,七十歲生日那天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一個是當過榮縣縣長的秦癲子,娶過好幾房太太,如今卻在菜市場調戲婦女,被關進警察局,后在風雨夜醉死在水溝;
讓老板娘最器重的是教書的盧先生,還想把自己侄女嫁給他,但他癡心等待桂林訂過婚的羅小姐,卻不想被騙了所有積蓄,最終自暴自棄,和蕩婦阿春同居,又孤獨死掉。
《花橋榮記》
7.《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輕歌曼舞,醉夢人生
“月光照到了他青白的胸膛和纖秀的腰肢上,她好像頭一次真正看到了一個赤棵的男體一般,那一刻她才了情原來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肉體,竟也會那樣發狂般地癡戀起來的。當她把滾熱的面腮輕輕地偎貼到月如冰涼的腳背上時,她又禁不住默默地哭泣起來了。
“這個舞我不會跳了。”那個年輕的男人說道。他停了下來,尷尬地望著金大班,樂隊剛換了一支曲子。金大班凝望了他片刻,終于溫柔地笑了起來,說道:“不要緊,這是三步,最容易,你跟著我,我來替你數拍子。”說完她便把那個年輕的男人摟進了懷里,面腮貼近了他的耳朵,輕輕地,柔柔地數著:一二三,一二三。”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收錄于小說集《臺北人》
由輕歌與曼舞、燈紅與酒綠、朱顏與白發、香鬢與儷影、西裝與旗袍、金錢與愛情、蒼涼與華麗交織而成的醉夢人生。
白先勇在采訪中說,小時候自己經過百樂門,看到婀娜多姿的舞小姐姍姍走過來的那個瞬間,永遠不會忘記。小先勇抓住了舊上海最后的繁華,卻又看著它在自己的手中漸漸凋落。
白先勇說舞女金大班這個人物仿佛是一氣合成的,寫這篇小說只用了三天。金大班外在爽辣佻達,而內心滄桑無奈。
而金大班之所以為金大班,就是因為她心中有別人所不了解的、浪漫純潔的那一塊。
電影《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豆瓣評分8.1
它敘述了三十年代至五十年代,從上海“百樂門”到臺北“夜巴黎”的一段風花雪月的故事。
金兆麗從十九歲開始在夜巴黎舞廳做舞女,歷經二十年輾轉沉浮,成為了無人不知的舞女大班,如今這位看盡風花雪月,見遍悲歡離合的當紅舞女即將嫁作人婦,婚禮前夜,她迎來了自己在夜巴黎舞廳的最后一夜。
“踩不完惱人的舞步,喝不盡醉人醇酒,良夜有誰為我留,耳邊語輕柔,走不完紅男綠女,看不盡人海沉浮,往事有誰為我數,空對華燈愁,我也曾陶醉在兩情相悅,像飛舞中的彩蝶,我也曾心碎于黯然離別,哭倒在露濕臺階,紅燈將滅酒也醒,此刻該向它告別,曲終人散回頭一瞥,恩……最后一夜。”
隨著蔡琴演唱的《最后一夜》的旋律徐徐升起,在一個平靜也躁動的夜晚,有些人就這樣不見了。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
《法國解放報》曾問白先勇,你為什么而寫作,白先勇回答道,我寫作,因為我希望把人類心靈中無言的痛苦轉換成文字。
白先勇說寫作是自己一生中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他將內心的憂傷、惶恐與掙扎付諸筆端,企圖在文字世界中尋找出路。
在《給阿青的一封信》中,他這樣寫道:
那一刻你突然面對了真正的自己
發覺你原來背負著
與大多數人不同的命運
那一刻你可能會感到
原標題:《為什么白先勇小說改編的劇,評分都這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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