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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保護還是枷鎖——節育環為女性帶來了什么

2023-07-24 12:29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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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性別、身體、權力,三者間的關系是一個永恒且充滿矛盾的議題。隨著女性意識的覺醒和相關科普的增加,小小的節育環又重新從上一輩女性的身體里走出來,走進了現代年輕女性的心中。它承載著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計劃生育的強制與無奈,如今又會走向何方?拴著性別、身體和權力三者間的鏈條是否有了松動?

作者 | 呂媛媛 楊丹 林晶蕊 喻寒 綦悅悅

排版 | 歐陽思帆

審稿 | 歐陽思帆 楊若曦 劉品嫻

責編 | 黎藜 劉品嫻

傳統思想的烙印

“我壓根沒有想到說要讓男人去結扎。”

“從社會認知來說,都覺得女性帶環好吧。”

“結扎他不能面對,我也不想逼他。”

……

傳統的、固化的思想烙印一旦打下,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淡化。

對于大多數女性而言,戴節育環似乎是種本能的選擇。盡管它總伴隨著紅色,腥澀,淅淅瀝瀝和具象化的疼痛。

王露來自海南,自2010年生完二胎不久后開始戴環,至今已有13年。在決定不再繼續生育孩子后,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戴節育環。“戴之前沒考慮過這么多,也沒有去了解過一些副作用,當時就覺得應該這么做,應該去上環。”

上環前她也嘗試著與丈夫溝通關于男性結扎的事情,沒曾想對方表現出了強烈的抗拒。王露的丈夫堅稱男性結扎對身體影響比較大,結扎后會干不了重活,導致無法掙錢養家,所以拒絕結扎。

“而且男性結扎后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會被嘲笑。”

90后的李晴在與丈夫溝通男性結扎這件事上也得到了相同的回復。

“他覺得他不可能去做結扎,甚至覺得結扎是關乎他男性尊嚴的一件事。”

對于多數男性而言,生殖似乎是一種刻在基因中的天性。結扎在他們心中或許代表著某種男性特征和權力的粉碎,是不予提及的,傷自尊的,恥辱的。

出生于上海的95后女生惠惠曾前往許多大醫院咨詢過男性結扎手術,可結果總是出人意料。大多數的醫院并不建議男性結扎,有些甚至不開設男性結扎的門診。當惠惠質疑為什么不能給男性做結扎手術時,得到回答卻是“你可以選,干嘛要讓男人結扎呢?你可以選擇女性結扎啊!”

傳統的思想烙印給男性和女性都留下了猙獰的疤痕,它或許不再紅腫潰爛。但當你撫摸到凹凸不平的增生組織時,你知道的,它始終存在。

圖源周雯靜作品《女人系列·節育環》

上輩女性的血與淚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家提倡晚婚、晚育,少生、優生,控制人口的計劃生育政策順應而生。“一對夫婦只生育一個孩子”的口號打響了“剛性計生”的第一炮。

我國生育政策執行的手段數不勝數,要求嚴格。計生政策宣傳、政府綜合管控、經濟罰款繳納和國家行政管制四管齊下,力求以強制的手段和有形的壓力共同實現計劃生育的目標。

對于那一輩的女性而言,那或許是一段無法釋懷的慘痛記憶。

“躲”成為了她們的常態。

58歲的朱萍當時生育完一胎后不久,計劃生育政策便開始實施。但由于家庭原因以及落后的避孕觀念,朱萍懷上了第二個孩子,這對全家人來說是一件又喜又懼的事情。計劃生育工作人員隊伍的浩大聲勢時常讓他們草木皆兵,于是朱萍在整個孕期內都輾轉于不同的親戚家中,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

同樣的記憶也印刻在許多年輕女孩心中。她們同家人一起躲避著計生辦工作人員高頻率、高強度、甚至是某種“強制性”的入戶檢查。25歲的何琪出生于福建的一個小村莊,在她的回憶中,有次計劃生育工作人員上門時,天還下著蒙蒙細雨,何琪的奶奶為小小的她套上用化肥袋剪成的雨衣,兩個人偷偷地離開屋子,躲開了計生人員的視線。“那天真的很冷”是她至今還記憶猶新的感受。

“我奶奶還帶著我滿山的躲,到半夜才跟做賊一樣偷著回家。”

“大半夜一群人砸門,我媽趕緊把我從墻頭遞給我大伯,然后他們再跳過去,藏起來。”

……

現在聽起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卻是那個時代下的真實寫照。

“節育”成為了她們的必選項。

據《中國衛生統計年鑒2010》數據顯示,從1980年到2009年控制人口的這30年時間內,全國共實施6.61億次婦女節育手術,婦女結扎術0.99億次,流產術2.75億次,我國“上環”手術達到2.86億人次。而80年代末的一項全國生育節育抽樣調查結果顯示,當時全國約有1.76億人采取了長效節育措施,其中放置宮內節育器比例為41.4%,輸卵管結扎比例為38.24%。

對于大多數女性而言,她們在絕對的權力的面前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只能在懵懂和沉默中戴上或許會伴隨自己很多年的枷鎖。面對著從未停止的電話催促和不斷上門的計生工作人員,少數抱有反抗精神的女性也在“上不了戶口”、“沒收身份證”、“工作被開除”的后果面前敗下陣來,薄薄的一張“上環證”或“結扎證”成了唯一的出路。

“流產”成為了她們的血淚史。

據國家衛健委《2006年全國人口和計劃生育抽樣調查主要數據公報》顯示,在被調查的已婚育齡婦女中,有過人工流產經歷的比例為22.6%,平均人工流產次數為0.27次。

流產可能會引發子宮內膜損傷、陰道感染以及嚴重出血等問題,對女性造成的身心傷害是難以估量的。大月份引產帶來的后果則更為嚴重,包括羊水栓塞、產道裂傷、子宮破裂等,嚴重時甚至會危及生命。

可上一輩的女性在計劃生育期間卻被迫在大大小小的醫院中承受著“骨肉分離”的痛苦,胯下汩汩的紅色河流沖走了一個個成形的生命和作為母親無盡的喜悅與愛。

許多女性在網絡上“計劃生育”的相關話題下,通過短短的幾行文字述說著她們自身或是親人曾經歷的血與淚:“八個月流產,這是殺人。”“我媽媽今天才跟我說她當時計劃生育二胎被發現了,可是那時候已經懷了8個月了,后來反抗了很久還是被引產了男孩。”“二姨在懷二胎的時候被抓到了,她拼盡全力去躲藏、反抗,還是被架到手術臺上,分開雙腿,流產了……”

上一輩的女性在命運和權力面前顯得如此渺小無力,仿佛隨時會被時代的大手無情地揉碎。時光流逝,那些寫在墻上的計劃生育標語或許已經在歲月的沖刷中變得斑駁不堪,但留在女性身體和心理上的痛苦卻像扎進肉里的小刺,癢得不清晰、疼得不劇烈,可始終無法遺忘。

“自主”選擇權

幾十年過去,年輕的女性將上一輩女性的苦痛化作自己內心的力量,開始努力奪回屬于自己的身體自主權。

“我是覺得說與其賭在男人身上,我還不如做好我自己。”

惠惠有過反復帶環的經歷。由于復雜的家庭原因,惠惠比同齡人更早上學,又在很早的時候就結了婚。她像是一朵輕柔的、不諳世事的云,被生活的大風裹挾著加速向前。“女孩子的人生基本上原生家庭要決定一半的……”惠惠的無奈淹沒在嘈雜的聲音之中。

她第一次帶環的時間,竟已是十年前了。為了避孕,惠惠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上環。但第一次的帶環經歷,遠不如她所想象中的順利。“當時是在媽媽同學的小診所里面上了一個原始的銅環,回去之后就開始有了各種不舒服。”這個環并沒有像母親說的那樣“不痛不癢”。在那之后,惠惠又嘗試了許多不同形狀和材質的節育環,但由于個人體質的原因,這些節育環不是無意中從子宮脫落,就是放環的位置發生了偏移。多次嘗試未果,再加上身體的不適,惠惠決定先放棄上環。

然而佩戴節育環所帶來的痛苦感和失去節育環庇護所產生的危機感,始終縈繞在惠惠的心中,讓她進退兩難。可為了避免意外懷孕而傷害無辜生命,心軟的惠惠猶豫再三,還是在七年后選擇第二次重新戴上節育環。“總歸我是覺得,上環總比去打胎要好。現在社會有很多小姑娘就是頻繁的懷孕,懷了之后,她也不生。她打掉之后,也沒有說做好避孕措施。但懷了又打,對肚子里的小生命不負責,也傷害自己的身體,還不如一勞永逸上個環。”

在上環后的每一年,惠惠都會獨自一人前往醫院進行婦科檢查,確保節育環沒有偏移或脫落才能安心。在面對節育環帶來的炎癥困擾時,她習慣了反復地進出醫院,習慣了接過醫生開出的藥物,也習慣了通過這些消炎藥水清洗掉自己身上的疼痛與不適……像一套植入腦海的自動化程序,在模式化的行為之下,隱藏著的是惠惠內心深處的無奈與害怕。

“我也念叨過說我想把環給摘了。但是我又在想摘了以后怎么辦?”

在廣州,離49歲的肖英為避孕主動上環,已經過去了將近20年。在她的子宮里,曾經孕育過一男一女,也曾放置過不止一個節育環。如今,兩個孩子已經長大,而節育環仍然滯留在她的體內。

還有來自云南的楊舒,她上環的出發點是“為自己負責”。三十多歲的她明確地表示自己已經無法承擔意外懷孕的風險。

女性上環有時候似乎出于某種“自愿”甚至是“自衛”的選擇,但這真的代表女性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了嗎?

避孕方法的出現雖然為性關系和生育的分離做出了一定的貢獻,但這也給女性帶來了另一種形式的壓迫。避孕藥品和器械誕生之初,便或多或少帶有為女性制造的目的,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女性成為了男性在性冒險活動中的“實驗品”。

紅色、疼痛與節育環

隨著節育環從私人領域逐漸走入公共領域,關于節育環副作用的討論從未停止。

節育環常見的副作用有不規則陰道出血,包括經量增多、經期延長或少量點滴出血,白帶增多或下腹疼痛等。在操作合規的情況下,放置節育環3-6月后癥狀會逐漸減緩至消失。

紅色是血液的象征,血液是“疼痛”的象征,而“疼痛”是節育環的象征。

在2023年2月份的時候,陸小沁第一次上環。在麻藥的作用下,她并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只知道當她再次睜開眼時,身體里已經放入了醫生給她看過的,一個軟的硅膠環。

雖然醫生已經告訴陸小沁可能會有點滴出血的情況發生,可當親身經歷時,她還是萌生了想要取環的念頭。“一個月20天都有血。”不得已,陸小沁只能每天墊護墊,血液不斷從身體中流出,浸紅一片又一片的衛生巾,她的身體也隨著這一片又一片被血浸紅的衛生巾而逐漸虛弱。

31歲的王美在今年5月初取下了戴了8年的節育環。在剛上環的適應期中,她來月經時會感到大腿根抽疼。除此之外,每一次月經都會持續十多天,這個副作用困擾了她整整8年。

肖英有過反復摘、戴環的經歷。第一次上環時,她戴的是一個T形的節育環。自上環后,她在非經期大量出血,并且持續了20多天。起初,肖英以為這只是上環后的普遍現象,只需要忍忍就好了,可在絲毫不見減少的紅色血液以及愈發蒼白的臉色下,她只好重新前往醫院檢查。

“我搭公交車想去醫院把環給取出來,我能感受到血不斷從我的兩腿之間流下來。從那么長的420夜用衛生巾兩側溢出來,染紅我的褲子,我只能拿著一條外套系在腰上,免得嚇到車上的乘客。”

醫院給出的結果是宮頸形態與節育環形狀不適配而導致的非正常出血。但為了避孕,肖英在取出這一個T形的節育環后,又戴上了一個圓形的環。值得慶幸的是,第二個環在放置后僅出了兩三天血就與她的子宮相適應。它也伴隨著肖英直到現在......

除了這些紅色的、可見的副作用,還有很多無形的、隱蔽的、難言的問題困擾著女性。比如各類婦科炎癥導致的異味以及精神上的痛苦、體內“異物感”和“墜脹感”等。這始終是一種難以啟齒的病痛,身為男性的丈夫無法理解,又不至于向孩子訴苦,因此大多數女性會選擇默默忍受。

圖源周雯靜《紅色系列No5》影像動畫

避孕是兩個人的事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寫道:“重要的是要指出,在相遇時配子中的任何一個對另一個都沒有特權,兩者都要犧牲它們的個性,卵子吸收了它們的全部物質。”

生育是一個自然過程,其旨在繁育后代,為社會注入新的血液。生育的過程離不開男女兩性的參與,兩性在自然選擇的安排下獲得了不同的生殖功能,男性排出精液,女性提供卵子并在體內供養受精卵。

既然懷孕需要兩個人一起完成,那么避孕也不應該只是一個人的事。

對于30歲上環兩年的林玉婷來說,避孕的理由是“我人流過幾次,覺得好怕。”與丈夫結婚以來,林玉婷總共孕育了三個孩子。在日常性生活中,她與丈夫都認為戴避孕套不能獲得良好的性體驗,因此他們更多時候選擇相信所謂的“安全期”。雖說刻意避開排卵期,但她仍意外懷孕好幾次。

意外懷孕后只能選擇人流。在醫療上常見的兩種人流方式,林玉婷都經歷過。在手術流產過程中,她選擇了無痛,但由于麻藥的不良反應,術后她感到眩暈并且反復地嘔吐,花費了很長時間才能夠從床上站起來走路。而藥流也十分痛苦,在藥物的作用下,血液混雜著妊娠組織和未成型的胚胎,延綿不絕地從林玉婷的子宮中流出。在長達一個多月里,在愈來愈多卻不見停止的出血下,醫生決定為她再做一個清宮手術。

除了人流的風險,“不想吃藥”是不少女性選擇上環這一方式的原因。

年輕的惠惠對身材和健康有著自己的追求,在醫生告知吃藥會導致激素水平變化而使人發胖的可能性時,上環成為了她的首選。“我寧愿上環這種,影響看得見摸得著的。吃藥激素水平擾亂后,調都難調了。”

“吃藥太麻煩了,上環直接就可以起到避孕效果。”肖英日常的工作十分忙碌,忙起來時甚至來不及吃飯,對她來說,每日定時定點的服藥過于苛刻,能夠一勞永逸的方式是最好的。因此,她在生完第二個孩子后不久,就回到了生產時的醫院,戴上了她的第一個節育環。

血淋淋的節育環,讓有些男性也開始觸動。他們心疼妻子、心疼養育自己難忍節育環疼痛的母親。于是他們主動選擇用結扎的方式來避孕......

于今年2月25日完成輸精管結扎手術的劉兵認為,“女性上節育環會痛,每年還要去檢查。”34歲的他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在第二個孩子出生后,劉兵與妻子商量權衡之下,選擇進行結扎手術。在決定手術前,劉兵通過各類媒介查詢和了解這方面的資料,在詢問醫生后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手術不到半小時,在麻醉的效果下,劉兵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一覺醒來,他就能夠正常上班了,并且傷口在恢復之后幾乎看不到。對于這個選擇,他感到十分滿意。“沒做之前我以為會有后遺癥,做完后發現并沒有。現在夫妻之間行房事不用采取避孕措施,雙方都對房事比較滿意,跟正常男人沒有區別。”

身為95后的陳鑫有著反抗傳統觀念的勇氣。他的母親因為上環導致了一些婦科疾病,偶爾會去醫院做檢查,上環給女性帶來的影響他看在眼里,也在心中埋下了結扎的種子。結婚以后,他打算與妻子生育完就去結扎。當問及如何看待他人的看法,陳鑫回答得很坦然:“生活是我們自己過,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他們沒關系啊。”

圖源國家衛健委

節育環不僅是為了“節育”

近些年來,性別議題的白熱化導致對節育環的爭議愈演愈烈。從科學的角度去看待節育環,它的作用不僅僅只是避孕,也是治療子宮腺肌癥、子宮肌瘤、子宮內膜異位妊娠癥以及子宮腺肌癥等疾病的手段之一。

按照避孕活性物的不同,宮內節育器可以分為含銅宮內節育器和含藥宮內節育器(含左炔諾孕酮 IUD (LNG-IUD)、含吲哚美辛IUD)。曼月樂環就屬于含左炔諾孕酮的節育環。

據相關研究發現,左炔諾孕酮在產生避孕作用的同時還具有治療患者子宮內膜增生及息肉等婦科炎癥的良好效果,可以明顯改善患者臨床癥狀,減輕痛苦。曼月樂節育環放置后可在患者的宮腔內環境穩定地釋放左炔諾孕酮藥效,每天釋放量標準,通過持續性、穩定性地發揮出一定濃度藥物,并作用于子宮內膜,以此產生較強的抑制調控作用,且可促進子宮內膜萎縮薄化,也可以直接作用于腺肌癥局部病灶,產生藥物刺激來加快病灶的萎縮。

圖源網絡

38歲的張婉瑩最初只是感覺小腹疼痛,在進行了婦科檢查后得知自己患有子宮內膜異位癥,醫生推薦她可以嘗試上“曼月樂環”進行治療。對于上環,張婉瑩起初是猶豫的。她在抖音上尋找戴過曼月樂環的“戰友”,又在百度上查詢了專業性的建議,在得知可能有發胖和長斑的副作用時,她退縮了。

在退縮的一年里,她的子宮內膜異位癥越來越嚴重,腰痛、經期漫長、出血量大等問題接踵而至。到后面,張婉瑩甚至只能靠躺在床上來度過經期,無法正常工作和生活。最終,在有同樣癥狀,已經戴曼月樂環五年,并且沒有特殊副作用的網友的鼓勵下,張婉瑩選擇了上環。

關于上環,張婉瑩感到十分滿意。曼月樂環與她的子宮適應得非常良好,在她做各類形體運動時也沒有脫落的跡象,她開心地表示“平時來月經不痛,還能正常地不去躺床,沒有大量出血,已經很好了。”

有著相似經歷的還有41歲的徐玲。回憶中去年的每一次月經,都給她帶來了不好的體驗。本應該在一星期內結束的月經,卻經常淋漓不盡,惹人心煩。不得已她去了醫院檢查,發現是子宮內膜單純性增生。

一開始徐玲也沒有選擇上環。在做完刮診后,她連續吃了3個月的地屈孕酮(口服合成孕激素)。由于藥物長期使用的價格負擔大,并且藥物效果作用于全身,容易對乳腺造成影響,因此在權衡利弊以及醫生的建議下,徐玲最后還是選擇了作用直接、價格便宜、使用時間長的曼月樂環。“總的來說利大于弊吧,畢竟身體健康最重要。”

不要讓節育環“超期服役”

海口市桂林洋醫院婦產科的主治醫師蕭芳介紹了幾種節育環的使用年限——金屬環無異常情況可放置20年、塑料或硅膠環可放置5—10年,帶銅環可放置10—15年。“但無論何種節育環,絕經后一年內均應該取出。”蕭醫生嚴肅地強調。

圖源網絡

今年是肖英絕經的第一年,于30歲那年戴上的,在子宮中與她共生了將近20年的圓形節育環也到了該退休的時候。

在今年例行的婦科體檢中,醫生告訴她“你可以取環了。”

“我怕痛,不敢取。”肖英的第一反應是畏懼。提及伴隨自己將近20年的節育環,她樂觀地表示除了第一次上環的形狀不合適外,自己基本沒有受到過其他問題的困擾,它靜靜地躺在肖英的子宮中,忠誠地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以至于不刻意提起,肖英自己都快要遺忘它的存在。

對她而言,未知的痛感比體內的節育環還要可怕。肖英的擔心不無道理。上海市婦幼保健院的專家楊秀蘭醫生,曾經對上千位上環女性絕經后的情況做過調研,發現絕經在兩年左右,取出節育環96%以上會很順利,而在絕經超過兩年以后,取出困難比例達到43%以上。

由于計劃生育的歷史遺留問題,許多上一輩的女性還未將節育環從體內取出。南京郵電大學人口學院的孫曉明教授和他的團隊,曾經專門做過絕經期女性生殖健康問題的調研,發現我國截止2016年需要取出節育環的女性仍有2600萬。

上環十年的陳莉在上個月剛將自己體內的節育環取出。36周歲的她身體出現了一些小問題,取環的首要目的是為了排除病因,其次則是擔心時間長了會不好取出。因此她主動前往醫院取環,由于還未絕經且年齡不大,取環的過程十分輕松。“取環的時候很順暢,兩分鐘就取完了,一點都不痛。”

據相關資料顯示,女性絕經以后,體內雌激素水平下降,子宮開始萎縮變小,子宮口也會變緊,而節育環的大小是不變的,與子宮內壁摩擦,可能會出現出血、腹痛等現象,并且可能會發生“嵌頓”。一旦發生嵌頓,取出就變得困難,并且可能出現大出血等危險狀況;甚至出現異位,環穿透子宮壁進入腹腔,可能造成對其他臟器的損傷。

蕭醫生表示,在取環前會先照一個B超,確保沒有嵌頓等會造成取出困難的原因時才會開始取環,并且可以選擇是否麻醉,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取環時的痛感。

因此,女性定期進行婦科檢查是必要的。只有在合適的時間里將節育環從體內取出,才是對自己負責的表現,切莫讓它超期服役。

松動的鏈條

自2013年底起,我國進入優化生育階段,從“一方是獨生子女的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到“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以生育兩個子女的政策”,再到如今的“三胎政策”,政府對個人生育問題的干預減弱,社會逐步形成了平等的生育自由觀,女性在生育中的價值與地位也得到了認同。

在城鄉差距逐漸縮小、教育水平不斷提高、相關科普的大量推廣下,越來越多的女性從陳舊的思想束縛中解脫出來,她們逐漸意識到自己對身體有絕對的自主權,在生育方面具有積極的主體性。女性終于從灰色堅硬的過往中鑿開了一片新天地,自由肆意地呼吸與生長,無拘無束地選擇與行動。據《中國衛生健康統計年鑒2021》數據顯示,從2014年至2020年,女性放置節育環的比例從35.1%下降到了17%。

節育環不僅僅是一個幾厘米長的、材質各異的醫療器械;不僅僅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強制與無奈;不僅僅是幾篇科普、幾個講座;不僅僅是社交媒體上的分享或批判;不僅僅是疼痛的紅色血液;不僅僅是苦惱的難言之隱。它的背后是每一個真實存在著的女性,它的存在是每一段或心酸或痛苦的回憶,它的爭議是每一位新時代女性意識崛起的象征,它的發展是每一種關于女性身體自由的可能性。

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或許都不會消失,但女性一直在成長。節育環是制衡身體的枷鎖還是保護自己的利器,由她們自己說了算。

(本文中所提到的人名均為化名)

參考資料

[1]代玉璟.放置曼月樂節育環治療婦科疾病的臨床效果[J].中國現代藥物應用,2020,14(04):61-63.

[2]李惠杰.常規方法宮內節育器取出失敗原因分析[J].中國綜合臨床,2004,(06):87-88.

原標題:《來稿 | 是保護還是枷鎖——節育環為女性帶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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