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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修拉、梵高同赴巴黎郊外,看現代景觀如何影響現代藝術
1882至1890年間,“后印象派”畫家文森特·梵高(Vincent van Gogh)、喬治·修拉(Georges Seurat)、保羅·西涅克(Paul Signac)、埃米爾·伯納德(Emile Bernard)和查爾斯·安格朗(Charles Angrand)等蜂擁來到巴黎郊外的村鎮。在那里他們對繪畫筆觸和用色進行了實驗性的創新。
澎湃新聞獲悉,“梵高與先鋒派:現代景觀”正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舉行,展覽把巴黎郊外“閃爍著光芒和色彩”的景觀,視為藝術思想的溫床,探討了現代景觀如何影響藝術家的開創性風格和作品。
梵高,《阿涅爾Rispal 餐廳》,1887年,尼爾森-阿特金斯藝術博物館
“我們在河岸邊作畫,然后步行回到巴黎......”西涅克在談到與梵高相處的短暫時光時寫道,“他穿著一件藍色工作罩衫,袖子上有彩色的點狀圖案。他一直跟在我身邊,大聲喊叫、打著手勢,揮舞著他的30號大畫布,以至于他把濕漆弄到了自己和路人身上。”
與1870年代將大部分時間花在塞納河畔游客聚集之地的印象派畫家不同,后印象派畫家們更鐘愛阿涅爾(Asnières)東北部的鄉村風情。
此次展覽匯聚了75件“后印象派畫家”在這一充滿創意的時期的油畫和素描(其中不少來自私人收藏)。雖然,梵高直到1886年才搬到巴黎,只在1887年春天來到阿涅爾和克里希 (Clichy)。但這位多產的荷蘭人為展覽貢獻了有近29幅作品,其中油畫有24幅。
展覽現場
畫家如何表達現代題材?
阿涅爾是從巴黎圣拉扎爾火車站出發的火車停靠的第二站,是周末短途休閑者的目的地。與莫奈、雷諾阿和其他印象派畫家所青睞的、帶著田園風光的下游地區相比,這里離城市更近,工業化程度更高、人口稠密。阿涅爾的咖啡館和餐館經常擠滿了巴黎一日游者,其中許多人前來觀看或參加帆船和賽艇比賽,以及游泳、射擊或騎馬等活動。
修拉,《庫爾貝瓦的塞納河》,1885,芝加哥藝術博物館
但是到了19世紀末隨著工業發展越來越多的煤礦和天然氣工廠代替了之前優美的景觀。阿涅爾郊外的克里希便以工業聞名——煙囪排列在遠處的地平線上,像是幾個世紀前教堂的塔樓。制造商利用該鎮曾經空曠的土地和便利的水路、鐵路交通建造工廠,生產玻璃、淀粉、鋅等產品。與其將這些人造工廠視為觀察陽光,湖水,和自然色彩障礙物,藝術家們反而擁抱這些工業產物的視覺語言,將橋梁、堤壩、工廠、公園和村莊融入到自己對于色彩的研究中去。
19世紀80年代,展覽中的五位藝術家都在巴黎市中心西北部的阿涅爾和克里希的塞納河沿岸工作。最初,修拉開始在大碗島(La Grande Jatte,阿涅爾和克里希之間的延長島嶼)上繪畫,梵高是最后加入的。
修拉,《大碗島的塞納河》,1888年,布魯塞爾皇家美術館
西涅克、伯納德和安格朗分別于1882、1884和1885年在該地區作畫。梵高在1887年春天,離開狹小的公寓,搬到巴黎西北郊塞納河畔的阿涅爾,在那里重新開始戶外寫生。
當時人們認為印象派存在畫風過于概略,缺乏力度的弱點,修拉、西涅克、伯納德、安格朗和梵高都在試圖尋找解決印象派弱點的方式,同時借鑒其優勢(對現代生活、日常題材的興趣,尤其是對色彩的解放)。
安格朗,《黎明時分的塞納河》,1889年,日內瓦小皇宮博物館
修拉的解決方案是發明點彩畫法,這是一種利用互補色小點構建畫面的技巧。點彩派依賴于最新的色彩科學,尤其是化學家和掛毯修復師米歇爾·謝夫勒爾(Michel Chevreul)所描述的理論。 謝夫勒爾注意到鄰近的顏色對彼此有顯著的影響。 他還記錄了視網膜暫留現象,即彩色物體常常被其互補色的光暈或殘像所環繞。
公平地說,修拉對色彩理論的應用有些牽強。 但他依靠科學賦予印象派脆弱而短暫的美學,更堅實和持久的形式,而且他無疑是一位令人著迷的藝術家。
西涅克、伯納德、安格朗和梵高都以不同的方式(至少短暫地)被他迷住了,正是這一點,以及對塞納河一小段河岸的關注,使這場展覽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西涅克,《克里希的儲氣場》,1886,墨爾本維多利亞國家美術館
在阿涅勒,五位藝術家畫了各種休閑活動,以及水本身。其實,早在他們之前十多年,水的光色分解就吸引了莫奈和雷諾阿的注意。
但與此前的印象派畫家不同,修拉和西涅克開始在不混合的筆觸中應用對比色(分色主義,Divisionism),開創了由互補色小點構成的點彩派,實現觀者眼中光學的混合。伯納德在19世紀的最后幾年,將兩種風格融合,開始嘗試以深色輪廓勾勒出大片大膽色彩(分隔主義,Cloisonnism)。梵高和安格朗追隨修拉和西涅克,將其中許多方法融入到自己的繪畫風格中。
伯納德,《阿涅勒的鐵路橋》,1887,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在河對岸的工業區克利希,他們畫了郊區的煤氣表、蒸汽火車、橋梁和工廠。 有趣的是,當時的克利希有一家謝夫勒爾曾經工作過的蠟燭廠,幾家生產因其絢麗色彩而備受推崇的玻璃廠,還有一家開發彩色印刷的印刷廠。
梵高,《克利希的工廠》,1887 年夏,圣路易斯藝術博物館
阿涅爾活力及其激發的藝術情誼是展覽的核心,在生活上有交集的梵高和伯納德,以及修拉、西涅克和安格朗。他們所實現的創新是由自然和文化地域本身引發的。景觀中顯而易見的娛樂和工業之間的緊張關系催生了記錄他們所見事物的新方法。其中包括分色主義和點彩畫法。分隔主義則是對這些技術的激進回應。
他們的探索具有巨大的影響,找到的解決方案直接引導了野獸派、立體派、表現主義和抽象藝術。簡而言之,引導了現代藝術的發展。
巴黎郊區給予梵高的靈感
在1914年出版的第一本梵高傳記中,約翰娜·梵高-邦格構建了梵高的形象:愛爭論、邋遢、對藝術充滿熱情。
梵高-邦格是梵高從事藝術交易的弟弟提奧的遺孀,也是1905年在阿姆斯特丹舉辦梵高作品大型回顧展的策劃者。梵高-邦格在傳記中說,1886年2月,梵高搬到巴黎后,兄弟兩人開始出現不和。他們在巴黎合住一間小公寓,幾個月后,梵高的激進理念使提奧與朋友疏離。無奈之下,提奧只能為哥哥另尋住處。
梵高,《春日河岸》,1887年,達拉斯藝術博物館
然而,到了1887年春天,“一切都好轉了”。梵高在阿涅爾重新開始了戶外寫生。“塞納河的邊緣,歡樂、明亮的餐廳、河上的小船、公園和花園,所有這些都閃爍著燈光和色彩。”這一切激發了梵高的創作靈感。
在讓修拉名垂史冊的大碗島上,露天餐館和咖啡館處處可見,這里是人們去沿河漫步的首選之地。在庫爾貝瓦(Courbevoie)則以漂亮的花園和房屋,以及香水產業聞名。
梵高,《庫爾貝瓦的橋》,1887,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
梵高喜愛步行,又有強烈的好奇心。在1887年春天,他多次游歷了塞納河畔的這幾個小鎮,對一切興致盎然。
梵高在阿涅爾的郊區創作了40多幅作品,展示了他對光和色彩的實驗。在芝加哥藝術博物館館藏的《春季垂釣》(Fishing in Spring, the Pont de Clichy)中,梵高借鑒了修拉和西涅克的點彩技法,展示了藝術家對于綠色和粉色、黃色和藍色的對比研究。這是梵高從第八屆(也是最后一屆)印象派畫展上觀察到的新畫法。畫面上塞納河水閃閃發光,樹葉在陽光中隨風飄動。
梵高,《春季垂釣》,1887,芝加哥藝術博物館
與他大約兩年前創作的《在小屋前挖土的農婦》(A Peasant Woman Digging in Front of Her Cottage,1885)相比,此時梵高的作品色彩更為明快,筆觸也更豐富生動。可見梵高在巴黎結識的畫家(修拉、西涅克、莫奈、畢沙羅)對其畫風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梵高,《在小屋前挖土的農婦》,1885
在阿涅爾期間,梵高經常與伯納德在一起,“一位比自己小15歲的年輕畫家,他們是在(畫家費爾南德)在(巴黎)的工作室結識的。” 伯納德的父母于1884年搬到阿涅爾,幾年后,他的祖母建了一間工作室,伯納德和梵高常在那里一起畫畫。雖然,沒有證據表明兩人曾在塞納河沿岸一起戶外寫生,但他們視覺主題的重疊表明他們至少討論過郊外的創作。
大約1886-1887年,梵高(背影)與伯納德在庫爾貝瓦
1888年2月,梵高離開巴黎后,兩人一直通過寫信維持友誼,梵高-邦格在回憶錄中說,“伯納德的信,包含了有史以來關于文森特最美的贊譽。”
梵高,《大碗島上的門》,1887年,以色列博物館
但對于梵高而言,巴黎只是一個過渡站。要成為“梵高”,他需要前往普羅旺斯。
梵高也必須擺脫修拉和西涅克的教條,不僅是為了找到自己的聲音,也是為了將色彩從偽科學的魔掌中解放出來。 據說,梵高在參觀修拉的工作室后不久就離開巴黎。 他希望在搬到阿爾勒之后能夠建立一個由志同道合的藝術家組成的社區。 眾所周知,這個夢想沒有實現。 但在普羅旺斯的田野里,南方的陽光解放并強化了大自然的色彩,梵高徹底改變了。
梵高,《通往塔拉斯孔之路》,1888年,古根海姆博物館藏(“梵高的柏樹”展品)
在普羅旺斯,他開發了一種方法,將伯納德(伯納德在梵高之前就放棄了點彩派)的平面色彩和日本浮世繪版畫與他標志性的短而旋轉的筆觸符號相結合。 這些厚涂的符號具有海浪般洶涌澎湃、循環的能量。
但如果留意梵高在1888年盛夏創作的《通往塔拉斯孔之路》(The Road to Tarascon,古根海姆博物館藏),畫面天空和前景上有斑點,紙張上的點比你想象的還要多。 這表明梵高從未完全放棄點彩派。
但這些點與樹干的曲線以及遠處田野和太陽光線形成的陰影相結合,這些陰影懸掛在遠處的柏樹上,顯現出屬于梵高的符號。正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展出的“梵高的柏樹”講述的正是梵高從1888年開始,在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最后歲月。
注:本文編譯自策展人杰奎琳·庫特羅(Jacquelyn N. Coutré,芝加哥藝術學院歐洲繪畫與雕塑部副策展人)“ 塞納河沿岸的靈感:梵高和巴黎郊區”和《華盛頓郵報》作者Sebastian Smee的展覽評論。此次展覽由杰奎琳·庫特羅和Bregje Gerritse(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研究員)策劃,展覽將在芝加哥展出至9月4日,10月在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館巡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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