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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戲論|當大逃殺遇到后人類:虛淵玄的創作母題之辯
世間萬物,如果一直放著不管的話,便一定會向不好的方向發展。就像即使如何的努力也無法阻止宇宙變冷一樣。只是按照“常理進行”不斷積累而構筑出的世界,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離物理法則的束縛。
——虛淵玄
虛淵玄(うろぶち げん)是一位跨越游戲、動畫、小說等多媒體領域的日本編劇,也是游戲公司Nitro+的核心成員。他的作品以黑暗、悲觀、殘酷的風格著稱,也以深刻、復雜、多元的主題受贊。他在游戲中勇于探討人性、道德、信仰、愛情等敏感和重要的問題,塑造了一系列難忘和震撼的場景和角色,展現了他的獨特風格和思想。但是,他的游戲中也充斥著暴力、恐怖、獵奇、色情等刺激元素,游戲的結局也常常出人意料地轉向悲劇,可能讓玩家感到沮喪和絕望。因此,虛淵玄作品常常讓玩家們又敬佩又抵觸,又欣賞又厭惡,又有興趣又恐懼。本文將重點分析他在游戲領域的三部重要作品《Phantom -PHANTOM OF INFERNO- 》、《鬼哭街 -The Cyber Slayer- 》和《沙耶之歌》,探討其中所反映的新自由主義和后人類主義這兩個創作母題。
“不戰斗就無法活下去”:“愛的戰士”與新自由主義
虛淵玄的作品中,新自由主義是一個貫穿始終的創作母題。他以夸張甚至獵奇的手法,展現了新自由主義社會中人類殘酷的生存狀態。他的作品多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為主要角色,這既是源于日本文學中對于青春的鐘情,也因為柔弱且難以獨立的青少年最容易成為競爭的受害者。伊恩·布魯瑪(Ian Buruma)把日本文學中對青少年之美好的熱愛形容為“再往前邁一小步就是死亡崇拜”,他引用《葉隱》中的說法:“迷戀少年的終極意義就是崇拜死亡”。虛淵玄繼承了傳統日本文學中青春易逝的死亡崇拜,和個體面對社會規訓無能力為的悲觀情緒,這兩種悲傷的主題也廣見于當代日本許多頗有爭議的作者筆下。
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是一種政治與經濟哲學,主張自由市場的優越性,反對國家對經濟的過度干預。它是經濟自由主義的一種復興形式,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在國際經濟政策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新自由主義者支持私有化、自由競爭、國際分工、多邊合作等政策,認為這樣能夠促進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與此同時,它也是一種建立在個人主義和功利主義基礎上的價值觀,因為推崇全球資本主義、擴大跨國公司的影響力,導致底層群體和第三世界國家成為受到剝削的對象,而常被左翼人士視為貶義。它認為人是理性的、自私的、利己的經濟人,在這種價值觀下,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基于交換和契約的,人與人之間的競爭是無限制和無情的。在新自由主義的視角內,人的尊嚴和自由是建立在財富和權力的基礎上的,而不是建立在人性的基礎上,人的生命和幸福可以用金錢和利益來衡量和交換,因此生命也失去了其不可侵犯的神圣價值。
圖 《假面騎士:龍騎》是批判新自由主義的大逃殺題材代表作,也深刻影響了虛淵玄的創作,并為虛淵玄后來主筆《假面騎士:鎧武》結下不解之緣
新自由主義在日本社會中的影響可以追溯到1980年代末期,當時日本經濟泡沫破滅,導致長期的經濟停滯和社會不穩定。為了應對危機,日本政府推行了一系列的結構改革,包括放松金融監管、推進市場競爭、削減公共支出、加強國際貿易等。這些改革使得日本社會出現了一些新的問題,比如貧富差距擴大、中產階級下行、教育不公平、社會保障缺失等。在此情境下,受到生存游戲的啟發,“大逃殺”題材的影視作品應運而生,代表作有《大逃殺》(バトル·ロワイヤル)、《假面騎士:龍騎》(仮面ライダー:龍騎)等。這類作品都將人物置于一個殘酷的游戲中,要求他們為了生存而互相競爭和殺戮,同時也揭示了這種游戲背后的不公正和操縱,表達了對新自由主義所導致的社會不平等、暴力和異化的不滿和擔憂,也展現了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掙扎和抉擇。這類作品也深刻地影響了虛淵玄的創作,他的早期作品以“生存”為主題、以暴力為手段,展現了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掙扎和抉擇;讓他名聲大振的《魔法少女小圓》更是熟練地運用了“自相殘殺”元素。
《Phantom -PHANTOM OF INFERNO-》(后文簡稱“Phantom”)是虛淵玄出道時創作的游戲作品,也是他最早表現新自由主義主題的作品之一。游戲講述了兩位被黑社會組織綁架洗腦成為殺手的少年少女的故事,兩位主角(Ein和Zwei)就是這種殘酷競爭下產生的典型結果,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記憶和感情,成為了組織的工具和商品。
《Phantom》刻畫了一個極端而超現實的世界:組織擁有無法想象的資源和權力,可以在全球范圍內操縱各種秘密和非法的活動,而不受任何法律或道德的約束。與此同時,主角們也沒有任何親友或同伴,除了彼此之外,他們與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沒有任何聯系或交流。主角從被綁架離開日本,到獲得新護照新身份重返故鄉,他的原社會關系始終一片空白。這些設定以戲劇化的方式呈現了一個經過藝術夸張的社會:這個社會廢棄了規則、道德和法律,也斬斷了個體與群體之間的羈絆,呈現出“一切人反對一切人”的生存境遇。
在游戲中,玩家可以通過不同的選項來影響主角的選擇,從而改變故事的走向和結局。包括讓他們逃離或留在組織、死亡或生存下去。相較于虛淵玄后期作品更加個人化的表達,《Phantom》還比較克制,獵奇走向也較少,完成了主流冒險游戲因果閉合、多分支、多結局的故事線。該游戲結局數量眾多,但所有結局共同指向一個隱含邏輯:主角永遠無法逃離殘酷競爭、你死我活的陰影。
圖 動畫版《Phantom -PHANTOM OF INFERNO-》選用結局
在《Phantom》的所有結局中,主角加入了地下世界便再也沒有真正返回“正常”的可能,即使他試圖離開黑幫地下世界,回歸日常生活。在游戲中期,Zwei可以接受克勞迪亞歸還的護照,回復被綁架前的身份回到故鄉。這是看似不錯的結局。可惜充滿“惡意”的虛淵玄不會這么輕易放過這些少男少女。回到校園生活的主角仍然被過去的陰影纏繞,被幻視和幻聽困擾到接近精神崩潰。被動畫改編采用的結局則更讓人意難平:Zwei許諾幫助Ein找回失去的身份和記憶,一番辛勞后終于回到了Ein失去記憶前生活的草原。沉浸在幸福中的兩人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警覺,絲毫沒有覺察到組織的殺手已經在背后瞄準他們。這代表一個悲觀的假定:充斥著殘酷競爭的社會沒有溫馨的避風港,幻想自己可以取得內心的平靜,只會在倏忽間敗于不甘示弱的對手手中。
美麗的肉塊與五等分的靈魂:后人類之哀歌
虛淵玄的游戲作品中,后人類主義是一個突出的創作母題。后人類主義是一種關注人類身份、本質和未來的哲學思潮,它認為人類是一種不斷變化和進化的存在,可以通過科技、文化、生物等手段來超越自身的局限和固有的形式。后人類主義對傳統的人類主義提出了挑戰和批判,它認為人類主義把人類置于自然和文化的中心,忽視了其他生命形式和存在方式的價值和可能性。后人類主義也對現代社會中的一些問題提出了質疑和反思,例如生命的意義、死亡的恐懼、身份的認同、道德的標準等。虛淵玄在創作中通過不同的故事情節和角色設定,展現了人類在面對科技發展和社會變革時所經歷的各種困惑和抉擇,以及所帶來的各種后果和影響。他對人類身份、本質和未來提出了一些有趣而深刻的問題和觀點,引發了玩家們對自己和世界的思考和探索。
《鬼哭街 -The Cyber Slayer-》(后文簡稱“鬼哭街”)是虛淵玄具有典型后人類色彩的作品之一。它融合了中國風、武俠和賽博朋克等多種元素,在呈現出濃郁的后現代色彩的同時,描繪了后人類社會下人類與改造人的生存焦慮。游戲塑造了一個受到控制論思維宰制、科技實用為先、身體改造盛行的未來上海——這展現了虛淵玄的獵奇癖好。與他的出道作品相比,虛淵玄在《鬼哭街》中的敘事更加放飛自我。
游戲中,靈魂可以被分開儲存到不同人偶中。這個設定有多重寓意和影響:首先,它挑戰了對人類主體性的定義,讓我們思考靈魂/數據、人類/機械人偶之間的區別和聯系,以及它們在價值層面上的高低和優劣。瑞麗從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了五個人偶,她是否還保留了“人類的身份”,她是什么時候“死去”的?是肉體消亡時,還是靈魂分裂時?其次,它也是對爆發式增長的科技的反思和批判,它讓我們看到人類利用科技和權力可能產生的副作用,質疑人類的道德和責任。游戲中的改造人為了追求力量而犧牲了自己的身體或感情,進行了機械化或基因改造,結果被科技所操縱和利用,變成了可怕的怪物。虛淵玄在作品中對這種科技持有一種批判和警惕的態度:或許科技并不能解決人類的根本問題,反而可能加劇人類的墮落和痛苦。
最后,《鬼哭街》中瑞麗分裂后又融合的靈魂,也是對愛情的一種展現和贊美,它描繪了超越肉體的真摯和深刻的愛情,展現了靈魂和數據之間的相互吸引和融合,讓我們相信愛情可以超越物質和形式的限制,直至達到靈魂與靈魂之間的溝通和契合。通過靈魂在機械人偶中重聚,虛淵玄讓自己的獵奇愛好逃脫了社會道德的審判,達成了對跨越人倫和物質之愛的贊頌。他用兄妹亂倫的愛戀探討人類的情感和道德,以及人類的命運和選擇。瑞麗和孔濤羅的靈魂共同歸于機械人偶的結局,表達了他對二人的同情和憐憫,以及對人類的批判和警示——非理性的情感與外界的禮法要求之間的張力足以撕碎人的靈魂。
眾所周知,《沙耶之歌》是虛淵玄最富盛名的游戲作品,也是一部帶有后人類色彩的佳作,是“十二神器”之一。游戲講述了醫學生郁紀在一場車禍后,大腦受損,眼中的世界變成了血肉和腐爛的恐怖景象,他的朋友也都成了詭異惡心的怪物。唯一看起來正常的人是一個名叫沙耶的神秘少女,她的本體其實是一個異形生物。郁紀把沙耶當作自己絕望境遇中的唯一救贖,和沙耶陷入了一段離奇而扭曲的愛情。
圖 郁紀眼中扭曲的世界和美少女沙耶
沙耶這個角色結合了后人類與克蘇魯兩個元素,她來自一個與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那里只有無盡的肉體和血液。沙耶對于地球來說,是一個外來者和入侵者。她有改造其他生物體的能力,可以通過繁殖和異化改造整個星球,讓地球變成和自己相同的世界。她對于感官扭曲的郁紀來說,是一個完美的人類少女,但在其他人眼中卻是一個恐怖的怪物。虛淵玄通過沙耶這個角色創造了一個獨特而令人震撼的形象——她既是郁紀心目中的天使,又是世界眼中的惡魔;既是一個孤獨而尋求愛情的少女,又是一個無情而毀滅世界的怪物。
主人公郁紀的感官扭曲也可以被視為一種后人類體驗,是一種獨特的存在方式。郁紀的困擾類似小林泰三小說《醉步男》的兩位男主角,后者因為對自己大腦實施主動干預,造成時間感知的混亂,以此得出結論“人類的線性時間觀源自大腦營造的感覺”,是為了讓人類相信因果和理性而制造的假象;前者相對《醉步男》抽象的描述更容易為大眾所理解:美與丑、正常與畸形、甜美與惡臭,都是人類基于自己身體的五感而制定的一套標準,在感官異常者的認知中,原本的美是丑的,潔凈的水和美味的食物嘗起來反而像爛泥。
耕司這個角色是一個有趣的反例。他是一個正直、勇敢的人,在主流作品中,耕司很可能是一個典型的日式游戲的主角,他想要拯救郁紀,阻止他繼續“墮落”。但在《沙耶之歌》中,他卻成了郁紀和沙耶愛情的障礙,是實現“花開”結局必須被擊敗的敵人。耕司代表了人類的文明和理性,他堅持自己的道德和理性,試圖以拯救朋友來維護自己的正常生活。這些都是王道故事中主角應有的品質,但在《沙耶之歌》中,這些都成了他的缺點和罪過,他被視為必須消除的敵人。
圖 《沙耶之歌》中的耕司與涼子
這種反轉是對人類文明和理性的挑戰和質疑,它展示了人類的局限和偏見,讓我們重新思考什么是真實和虛幻,什么是正常和瘋狂,什么是美好和恐怖。如果從樂觀的角度思考,《沙耶之歌》中“花開”結局是一種對現實的顛覆和重構,它挑戰了我們對客觀物質世界和“正常”的固有認知。在這個結局中,沙耶和郁紀不再受制于人類感官的局限和慣性,不再追求“矯正”自己,回歸“正常”人類的感知模式,而是用自己的能力同化整個世界。肉塊世界在人類標準下是一種可怕的“病態”,是一種對生命和自然的褻瀆和破壞,但在郁紀的眼中,它卻是一個美麗新世界,是源自沙耶的愛。或許,真實、正常、美好都只是相對的概念,都只是我們感官和思維的產物,都只是我們習以為常的“慣例”。而在這些慣例之外,還有無限可能的世界等待著我們去發現和創造。
《沙耶之歌》的主角郁紀是一個矛盾存在:他的肉體仍屬于正常的現實世界,但感官已經扭曲。郁紀的矛盾狀態給了玩家可供選擇的空間:回歸正常還是接受扭曲?在另一個結局中,玩家可以選擇修復郁紀的大腦,讓他恢復正常的感官。在這個結局里,沙耶不愿出現在已經恢復人類正常感知的郁紀面前,傷心地獨自離開。這留下一個問題:郁紀把美少女形態的沙耶視作救贖,卻放棄了異形生物沙耶,這是否是一種人類中心主義呢?
所謂人類中心主義,是指人類把自己的價值觀和標準強加于其他生物,認為人類是最優越和最重要的存在,而忽視或歧視其他生物的感受和權利。郁紀是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一員,他的審美自然受到人類中心主義的影響,故而才會覺得美少女形態的沙耶才是值得愛和救贖的,而異形生物沙耶則可怕和惡心。他可能沒有意識到沙耶的本質并沒有改變,她仍然是那個愛他的沙耶,只是外表不同而已。在這個結局里,郁紀雖然向沙耶表達了愛意,但他沒有嘗試去理解和接受沙耶的真實身份,而是在沙耶離開之際放棄挽留。
圖 真結局中沙耶即將羽化,把全世界同化
郁紀是無法在人類規范失序的環境中獲得平衡的人,渴望回歸秩序的思想鋼印留在他意識深處。《沙耶之歌》的故事是一個矛盾的結合體——既反對人類中心主義,又跳脫不出人類審美和價值的標準。人并不是全然理性的,人的愛憎好惡都被“感官”支配。對于郁紀來說,怪物沙耶只有在感官扭曲時才能被感知為美貌。
與世界一起異變
縱觀虛淵玄的諸多作品,可以發現一條貫穿其中的暗線:我們生活在一個殘酷且蠻不講理的世界,且不斷被世界形塑和改變。正如人類無法拒絕沙耶同化世界萬物,我們生活的世界也正不可逆地異變為抽象意義上的“肉塊”,維持著傳統價值觀,新世界就會顯得猙獰惡心、無法接受。
虛淵玄在建構世界觀時有一個共性:主角們似乎都生活在弱肉強食的末法時代,大規模結社機構(如黑幫、組織、研究所等)取代了政府。虛淵玄的作品充斥暴力和犯罪元素:《Phantom》和《鬼哭街》直白地描寫跨國犯罪與黑幫;《魔法少女小圓》和《假面騎士:鎧武》塑造了一個供給角色們自相殘殺的獨立空間,與現實世界緊密相連并入侵、取代現實;《沙耶之歌》更是暗示現實世界與肉塊世界本就是一體。
這些故事不禁讓人疑惑:代表政府的執法者去哪兒了?如前文所言,《Phantom》中描繪的黑道只手遮天,視法律與秩序如無物。《鬼哭街》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賽博朋克上海完全被黑道掌握,《魔圓》和《鎧武》中現實的秩序維護者也長期缺席。這些都看似是劇作中的漏洞和缺陷,但如果換一個角度思考:如果這就是虛淵玄的有意描寫?如果“黑道”本身就是“秩序”呢?
黑道與權力機構不一定是互斥的——“黑幫”本身就可以是權力機構的一種組織形式,黑幫的力量是對真實的反映,雖有夸大和扭曲,但依然能辨認出被映照的客體。“黑幫”可以是對現實中權力機構的夸張改寫,換言之是一種魔幻現實主義,看似荒謬的黑吃黑斗爭,實則在底層邏輯上契合了現實社會里弱肉強食、恃強凌弱的秩序。在“老虛式”黑道邏輯主宰的世界里,權力既不是神授也不是民選,而是靠著陰謀詭計來爭奪的。人類的生存和幸福不僅取決于個人的能力和選擇,也取決于社會的制度和環境。在一個不公平和殘酷的社會里,人們很難保持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很容易被迫做出違背自己的意愿和良心的事情,甚至失去自己的身份和記憶。叢林法則和自由競爭導致了人類價值觀的扭曲和墮落,強調個人利益和競爭優勢,忽視社會責任和道德規范,剝奪人類的尊嚴和自由。
虛淵玄喜歡探討人性的黑暗面,黑幫作為一個充滿暴力、欺詐、背叛和矛盾的組織,是他展現人性悲劇的一個有效的工具。黑幫同時有其令人向往和為人恐懼的兩面,與它在文藝作品中的兩種呈現模式對應:信奉義理的邊緣者大家庭,或爾虞我詐、互相殺戮的角斗場。但在虛淵玄的虛構世界里,“義理”的成分往往弱于“陰謀”,他筆下的黑幫角色缺乏高尚的“勇氣”,也不相信“黃金精神”,人類被塑造為被利益驅使的生物。這可以體現于《Phantom》中的梧桐大輔,他的人物設定是桐生一馬式重情重義的角色,可惜他沒有機會貫徹自己對忠義的信念,遭遇背叛客死異鄉。
圖 虛淵玄與小池一夫對談時發言
在此前提下,虛淵玄的作品呈現出日本文學一脈相承的傷感基調:世界是污濁的,社會是錯誤的,美麗的生命存活于世必然受到污染,如果不在盛放時隕落,就必然會同流合污。虛淵玄的作品中,很多主角都是在青春期或青年期遭遇了不幸和災難,失去了自己的親友、身份、理想等,被迫進入了一個充滿暴力和競爭的世界,不得不為了生存而戰斗和殺戮。他們的生命像是一朵朵絢爛的花朵,在最美麗的時刻凋謝或被摧毀。這種對青春之美好的熱愛和對生存之殘酷的恐懼,是日本文學中一個經久不衰的主題。從《源氏物語》中對光源氏一生悲歡離合的描寫,到《葉隱》中對武士生死觀和美學觀的闡述,都反映了日本文學中對青春易逝和死亡崇拜的特點。虛淵玄繼承了這種傳統日本文學中的傷感基調,用他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表達他對人生和世界的悲觀感受——世間萬物本來的走向就是不斷惡化,人掙扎地活在世界上,不可避免被世界同化,失去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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