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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又曝性騷擾,我想說出她的故事
整個五一假期,史航的名字一直掛在熱搜上。
2023年4月底,有網友發文稱,4年前曾被知名編劇、策劃人史航,在言語和肢體上性騷擾。此事引發眾多關注,隨后多名女性站出來,控訴史航曾用相似的方式,對其進行性騷擾。
2023年5月1日晚,史航回應稱“網絡上涉及到我的文字,情緒我理解,但情況不屬實。”
他寫道:“給自己相識的女性帶來如此的感受,是我真正的失敗,十分愧疚。”
真相尚未可知,但在娛樂圈,或許是不對等的身份差距,或許是地位、金錢放大了人的欲望,性侵、性騷擾,屢見不鮮。
而女性常常只能通過用文字公開講述事件經過,保護自己的權益。這讓我們想起了女書。一群女人在艱難境遇里,創造出了獨屬于女性的文字,用來寄托一代又一代女性的血淚故事。
那是在封建男權的壓迫下,屬于她們的反抗。渺小又偉大。
2023年春天,22歲的陳雨露第一次踏入距離自己老家不足一百公里的鄰縣,湖南江永。她發現,街邊無論是商店、藥房、學校,所有的招牌上,都寫著修長、秀美的特殊文字。
當地人稱其為女書。
女書,字如其名。封建社會女性無法上學讀書寫字,于是江永的女性創造了一套屬于女性自己的文字,借此開辟出一個精神世界的凈土,傾訴內心的苦樂哀喜。
沒有人能說清楚“女書”具體的起源地,過往近千年,會女書的女性用一根小樹枝在泥地里一筆一畫寫著女書,其他女性一邊跟著念,一邊默默記。這就是女書傳授的課堂,在原始的田野上,樹枝為筆,泥土為紙。
她們用女書傳信互相關心、一起唱女書歌謠緩解勞累、用女書記錄生活自我寬慰……
有人稱這是中國最早的女性意識起源。
陳雨露
關于女書,季羨林曾這樣寫道:
舊社會的婦女處在被壓迫、被剝削、被歧視者的最下層。她們在神權、君權、族權、夫權的四重壓迫下,過著奴隸般的生活。
她們幾乎統統是文盲,連起一個名字的權利都被剝奪,但是她們也是人,并不是牲畜。她們有思想,有感情,能知覺,善辨識。
她們也想把這些感情表露出來,把自己的痛苦傾吐出來;但又苦于沒有文字的工具,于是就運用自己獨特的才識,自己創造文字。
宛如一棵被壓在大石頭下的根苗,曲曲折折,艱苦努力,終于爬了出來,見到了天光,見到了太陽。
在江永,陳雨露遇到了最后一位女書半自然傳承人何艷新,她今年已經84歲,閑時刷短視頻,偶爾受邀講述女書。
如今,女書已經失去了使用價值,只能作為非遺被保護起來。但何艷新卻說:女書還是沒了好。
當人們不再討論女書的時候,或許就是女性不再受苦的時候。
1939年的夏天,何艷新出生于湖南省江永縣河淵村。在她尚未過四歲生日時,父親被一家有權有勢的人殺害。
那時新中國還未成立,公道由錢、權來定,母親抱著何艷新在了無生氣的家里,絕望地哭了幾天幾夜。
與母親相熟的姊妹來勸,這么哭下去不是辦法,于是母親收拾行李,帶著小何艷新回到了娘家。對母親來說,回娘家是孤苦無依的無奈選擇,而對何艷新來說,她在這里度過了此生最快樂的十年時光。
這十年,女書慢慢浸潤何艷新,和她密不可分。
何艷新的外婆出身中農,那時女性幾乎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外婆是當地有名的君子女,類似男性的秀才,識得漢書,女書也寫得極好。村里其他女性總來外婆家唱女書歌、做女紅,或者拜托她幫自己用女書寫書信。
年幼的何艷新,常常聽到外婆的小閣樓上傳來悠揚的歌聲。
外面的世界是殘酷的,女性被迫接受包辦婚姻、承擔農活、養育孩子、忍受種種不如意。而閣樓把外面的風霜都擋住了,這里只有外婆和村里的姊妹圍在一起唱女書歌謠,獲得片刻自由。
江永縣浦美村
外婆邊唱邊掉眼淚,何艷新覺得她像心軟的菩薩。
外婆幫村里姊妹寫《三朝書》時也哭。
《三朝書》為女書所寫,內容一般是新娘自己的故事、姊妹間的悄悄話、長輩親友諄諄教誨出嫁后如何做好媳婦本分。
江永上江圩一帶,在新郎新娘結婚后的第三天,新娘的女性親戚以及結拜姐妹將《三朝書》和其它禮物送到男方家,《三朝書》的精美程度和數量與新娘的女性親友能力掛鉤。
每年九、十月,嫁女比較多的月份,很多人都會請君子女幫她們寫《三朝書》。
姊妹一邊講自己的故事,外婆一邊記著,何艷新便搬著凳子坐在旁邊聽。
在包辦婚姻的時代,女性不愿進入婚姻,但是又身不由己,只能把心事寄托在《三朝書》里。她們在這本薄薄的書里嘆息自己坎坷的身世、訴說公婆刁難的憂慮、表達與姊妹分別的不舍……
何艷新發現天上的星星很亮,倒映在外婆的眼里就變成亮晶晶的眼淚落下。
何艷新回到已廢棄的外婆家
圖片來源:紀錄片《女書回生》
外婆告訴她,哭是因為女人可憐。
何艷新不知道女人為什么可憐,那時候她在外公外婆的疼愛下,生活得十分快樂。
當時纏足習俗猶在,外婆雖然心疼小何艷新,卻也只能把她的腳用布一圈圈綁住。外公總在小何艷新出門玩時,遞給她一把小刀,教她用小刀割掉纏足的帶子,泡在水里放松。
不過每次回家帶子又會被重新纏上,小何艷新苦不堪言。
外公終于看不下去,下定決心讓外婆不再給何艷新纏足。他想也許是要變天了,現在讓她纏足,既讓她痛苦,或許之后還會害了她。
正是外公一家因為疼愛而不拘束她,以及外婆對她耳濡目染、言傳身教的女書教學,讓何艷新從小就埋下了向往自由的種子。
外婆教何艷新寫女書字,把字寫在她的手掌心上。何艷新跑到村里和同齡女伴玩,找趁手的小樹枝,在泥地上教她們女書字。
女書字
女書的傳授便是如此:口傳心授,母親傳授給女兒、外婆傳授給孫女、大姐傳授給小妹。即使女性沒法進入課堂,她們對表達的渴望也讓這種隱秘的文字流傳了下來。
女書字細長舒展,注重好看。大部分女書字是表音文字,也有一小部分是運用了表意的手法。
比如“花”字,女書字的“花”,像一株小小的植物開了無數花朵,很多的花瓣開滿枝頭。
女書字的“妹”,像兩個小人一上一下地站著,代表手的小圓點挨在一起,仿佛兩姊妹要牽著手奔向自由的世界。
女性所寫的字,和女性本身一樣,細致、秀美。
女書字 “福”
女書,不只是一種文字,更是文化。寫有女書字的折扇、手帕、《三朝書》,女書歌,女紅,花山廟,六七百個女書字,和“不落夫家”、斗牛節的各種習俗,被統稱為女書。
村里的男人都知道女書,但是不會學。“知道,不認識,男人不知道女人的事情。”
女書是女性自己創造的一個小小空間,男人有男人的文字、男人的世界,女性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實在苦不堪言時,便進入女書世界里躲一躲。
外婆去世后,何艷新把自己寫的《祝英臺》以及其他三部女書作品,還有外婆的《三朝書》、手帕、折扇等物件,都拿到墓前一一燒毀,祭給外婆。
墓碑上刻的都是漢字,女書是隱秘的,不會被刻到石頭上,不會被其他人看到。
上江圩女人的一生中,活著時女書是慰藉,死后也有女書的陪伴。
離開外婆后,何艷新開始面對真實的世界。
年幼時,何艷新不懂外婆為什么哭,不懂為什么女性是可憐的。
后來,她都懂了。
何艷新
十九歲,媽媽給何艷新許了一個人家。
那時新中國剛成立不久,自主擇偶離農村還太遙遠,主流仍是包辦婚姻。沒有人問過何艷新是否想結婚,是否喜歡這個男人,只是理所當然為她安排了一門長輩滿意的婚姻。
何艷新的未婚夫何德貴正在念書,還有一年要考大學,何艷新給他寄去一封信,讓他不要回來完婚。
結婚那天,新郎真的沒有回來,長輩們決定把新郎抓回來。
一大早,抓新郎的隊伍浩浩蕩蕩出發了,何艷新另有打算,她準備了一根繩子,想結束自己的性命,不過被及時趕到的親戚攔住了。
后來再問,她不愿意再講逃婚這個故事:“又沒有成功,講了你們會笑我的。”
但是,她也并沒有妥協。
新郎被抓回來了,她卻藏在了姊妹家里。等到結婚第三天,她從姊妹家出來,閃進巷子里,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回來,名正言順地回到家。
江永有“不落夫家”的習俗,即結婚三天后女兒回娘家,等到懷孕,再回到夫家長期居住。未懷孕前,只有逢年過節時,新娘才去新郎家走動。
利用這個習俗,整整三年,她們都沒有行夫妻之實。
“我們三年沒有‘結婚’,真的,沒有同房,不是因為性格,是決心。”
村里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們,姊妹和親戚也悄悄勸她,你不可能不結婚的,你也得可憐你的媽媽。
當地的女書文化能暫時給女性提供一個逃脫的空間,卻始終敵不過現實。保護殼碎掉,何艷新從夢里醒來,掉入現實的慘淡里。
一對姊妹邊唱哭嫁歌邊哭
圖片來源:紀錄片《女書回生》
婚后第四年,他們執拗不過世俗,住在了一起。
何德貴在別的村教書,家里的活全部落到何艷新的肩上。她說自己像個男人,承擔所有勞作。
彼時村里很多人都去鄰鄉銅山嶺礦挑石頭賺錢糊口。為了補貼家用,何艷新也混在男人堆里前往。她每天凌晨三點起床,煮熟一鍋飯,然后把三個孩子反鎖在家里,出去挑石頭。
每擔石頭一百六十多斤重,她咬著牙挑五趟,不過賺3元2毛。為了生計,她五趟復五趟,磨破了肩膀、磨損了腳底。
忙完一天,她跛著腳就著月色回家。無論多么疲憊,她還要摸黑洗衣、做飯。
生活是無望的一天復一天,曾被外婆攬在懷中教寫女書字,曾和姊妹在河邊嬉戲玩鬧的生活恍若前世,如今只剩下天微亮起床做飯,夜已深跛著腳回家洗衣。
陽煥宜寫女書
圖片來源于網絡
何艷新的生活并非孤例。
女書傳承人陽煥宜出生于1909年,同何艷新一樣,她也未曾裹足。她羨慕不裹足的瑤族女孩可以在山林田野間放肆嬉戲、吵鬧,以死相逼,逃過了每次裹足儀式。
她的自由與叛逆也在婚姻中夭折。
提及婚姻:
“他整天出去賭錢,家產都讓他賭光了。”
“我和我丈夫一輩子都沒有什么感情!”
“沒有感情,那生活能好嗎?”
陽煥宜把女書當作苦難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下地種田、拉車、挖水溝、種菜、牽牛回家,她都唱著:
添筆修書勸妹娘,薄書來吃請諒寬。
夫死陰司休得處,一家事情獨自當。
何艷新、陽煥宜的無奈,是所有女性的無奈。女書里的眼淚,是所有女性眼淚的集合。
1982年,江永縣委宣傳部干部下鄉采訪時,發現當地婦女中流傳一種特殊文字符號,撰寫新聞稿《江永發現婦女文字》,并在《湖南日報》發表。
女書正式進入大眾視野,引起學界重視。
20世紀80年代,清華大學教授趙麗明到江永調查女書,她問何艷新會女書嗎?何艷新搖搖頭。她剛做完農活,腳上沾著地里的泥巴,肩上扛著一家近十人的生計。
給學者多講一分鐘女書的內容,何艷新的勞作時間便少一分鐘。生活已經壓得何艷新沒有時間再回到女書世界。
逃去女書世界或許能夠短暫得到精神慰藉,但是現實的苦痛依然無法消失、始終存在、必須面對。
另外,何艷新也不愿意寫女書。
女書記錄女性受苦的生活,她一提筆,苦痛的回憶便源源不斷涌上心頭。
“女書,我不寫,就不傷心。一寫,就很難過,很難過。”
太重的悲傷讓她提不起筆。
何艷新一唱哭嫁歌便落淚
圖片來源:紀錄片《女書回生》
不久,中國臺灣學者劉斐玟來江永調查女書。
何德貴勸她,劉斐玟是外地人,來我們這里不容易,你就幫幫她吧!
何艷新說:一幫就是大半天、大半天的,家里事情太多了。
1994年初,日本學者遠藤織枝訪問另一個會女書的老人,河淵村的吳龍玉老人也在場,說,我知道一個會寫女書的人。
吳龍玉帶著遠藤織枝來到何艷新家,何艷新依然拒絕,不會寫,都忘了。
大家在她家里聊天,聊到她的外婆,何艷新突然搶過遠藤手中的紙和筆,一邊寫起女書字,一邊唱起歌謠。
那些努力想要忘記、隱藏的女書文化,已經在兒時就被外婆編織在自己的靈魂里,稍微有觸動,便會變成文字、歌聲流淌出來。
吳龍玉
何艷新慢慢松開女書的回憶閘門,等到真正重新擁抱女書,是1995年,丈夫何德貴生病住院時。
她在醫院陪護何德貴時,又有朋友找到她,勸道,你寫女書吧,正好把你的苦,你的可憐寫出來。
醫院的夜晚,對何艷新來說,似乎格外黑。她一向膽小,以前去舊房子抱柴,打開門,屋里黑漆漆的,她不敢進去,是五六歲的孫女把柴抱出來。
兒子何山楓也說,媽媽何艷新至今沒殺過一只雞,膽小怕事。
醫院熄燈后,她被黑暗和恐懼環繞,總疑心角落里飄出病死的鬼魂。在極端恐懼下,她聯想到自己婚姻無法做主,辛苦養育孩子,老公重癥在床,外婆離世多年……
無數的苦痛、委屈在今夜的害怕下,發酵。
她答應:“我試試。”
何艷新寫的女書字
圖片來源:紀錄片《女書回生》
女書是江永女性最堅實、最溫暖的港灣,它在漫漫長夜里點起一盞孤燈,為女性提供慰藉。
“女書,我想把她忘掉,沒想到,還是忘不掉。”
一扇緊閉幾十年的大門打開了。
何艷新被邀請去過很多地方交流女書。
1997年,何艷新第一次去日本,與女書研究者們交流女書。
她在不大的會議室里唱女書歌謠,隔著幾千公里距離、幾千年的光景,在何艷新小心翼翼唱出的女書歌謠里,日本學者們仿佛觸碰到了無數個女性的靈魂,她們受苦,卻又飛起來。
共通的感情跨越了語言、時間、距離、國籍。
何艷新熱愛自由,她喜歡站在海邊,看海浪一次一次強勁有力地拍打海岸。她也喜歡看花,日本開滿了一簇一簇的櫻花。
在日本待了半個月,她夢到生病的老公去世了,她來到日本淺草寺求簽,其中有一句:“人事有爻訛。”翻譯過來的意思是,一條鯉魚跳上了岸。
其他人說這是吉簽,鯉魚躍龍門,她說不是,鯉魚上岸,就被渴死了。
求簽第二天,何艷新就要回家,到家已是深夜。
何德貴患病前性情溫和,患了癌癥后,性情大變,天天打何艷新,把東西撕得到處都是。何艷新到家時發現地上全是撕碎的照片。
第二日凌晨,何艷新還在睡覺,媳婦就告訴她,丈夫去世了。
她潦草、漫長的婚姻生活就這樣結束了。甚至沒能留下一張合照。
何艷新與小女孩
第二次去日本時,日本發生了海嘯,后來何艷新就不愿意去日本了,她總以為這些災禍和自己有關。
女書教會何艷新渴望自由,現實迫使何艷新學會低頭,兩股力量下,誰也沒能贏得誰,于是她只能擰巴。
村里太小,對何艷新來說是種禁錮,等她到了日本,卻迷信自己會帶去災禍,不愿再去。
后來何艷新受邀前往北京,輔助清華大學編寫女書相關書籍。
除了工作,她待在小兒子的家里不愿出去:“進門,把門關掉,一個都不認識。”
“外面有什么好的。”外面再自由,也不屬于自己,反而生出格格不入之感。
江永縣河淵村
2014年,何艷新七十六歲,下階梯時摔傷了腰。中國臺灣的劉斐玟和日本的遠藤織枝轉飛機、坐汽車來村子里看她。
何艷新頭發白了,牙齒掉了,她說“牙齒沒有了,唱歌沒之前好聽了,漏風。”
而她評價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紀的遠藤織枝:“她看上去很年輕,四十多歲的樣子,臉上都沒有皺紋。她喜歡爬山,叫我爬山,我上不去了呀。”
何艷新語氣中有一絲悵惘,相同的性別、相同的年齡,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對陳雨露說:“如果我能過一天你這樣的生活,我就知足了。”當反問何艷新她現在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時,她說或許死了更好。
何艷新不愿意囿于小山村,但在外面的世界依然找不到歸屬感。
女書賦予了江永女性反抗意識,現實卻橫亙著各種條條框框與不如意,女性無法真的反抗封建社會的不公。何艷新向往自由,卻早在日復一日的生活里磨滅掉了追求自由的能力和勇氣。
女書如此,可喜、可敬,又可憐、可悲。
女書始于何時?何人所造?皆不清楚。
何艷新唱的《胡玉秀探親書》里提到,宋朝妃子胡玉秀是上江圩荊田村的一個村女,入宮后因為太想念家鄉,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于是發明了女書字,用女書傳信。
歌詞是:
靜坐皇宮把筆提,未曾修書淚先流。
我是荊田胡玉秀,修書一本轉回家。
搭附爺娘剛強在,一謝養恩二請安。
又有姑娘請姊妹,一家大小可安然。
雖然不知道女書確切的創造時間、創造人物,但是確切的是,女書近年在逐漸消亡。
1982年,《本縣上江圩鎮末代女書自然傳人調查表》統計,共有60位女書自然傳人,其中江永縣上江圩鎮45位,名字后面,是一位位生動的女性。
她們幼時跟隨女性長輩學習女書,長大后被迫遠嫁,忙著農活,忙著處理柴米油鹽,忙著照顧小孩,忙著撐起一個家。
在難以承受的心酸背后,她們用女書為自己開辟出一個小小世界。
2004年,最后一位女書自然傳承人陽煥宜去世。
隨著陽煥宜的去世,何艷新成為最后一位女書半自然傳承人。
何艷新的一生,剛好陪伴女書由盛到衰。
村里掛著的燈籠上寫著女書字
陳雨露來到江永縣時,發現使用女書的人幾乎沒有了。當地招牌的女書字,也是政府為了保護女書而專門設立的。
隨著義務教育普及,女性獲得了更多受教育機會,能夠去到學校讀書寫字。女書使用的語境幾乎完全消失,學習女書的人寥寥無幾。
84歲的何艷新,閑時喜歡刷短視頻,偶爾受邀去給女書講講課。
她問陳雨露:“你覺得女書有用嗎?”陳雨露點點頭,但是何艷新否認:“這有什么用呢?”
何艷新也幾乎不寫女書了。“現在生活好了,不想寫了,那時是氣出不來,才寫女書。”
陳雨露在拍攝老人
陳雨露在看到女書的那一刻決定,大學的畢業作品拍女書紀錄片。
她大學學的攝影系,藝考面試時,老師問她:“你覺得女生學攝影有什么優勢?”沒等她回答,老師很肯定地接到:“和男生比,就是沒有優勢。”
大學期間,她出去找實習,很多項目要求上明晃晃寫著:只要男生。
她來到江永后,去女書博物館學女書,寫下第一個女書字時,感受到千年前女性的力量在筆尖綻開,千年過去,這力量也是溫熱的。
從女書字被創造至今,社會已經發生翻天覆的變化,但不平等仍未完全消除。女書里蘊含的不甘、無奈、勇敢、自立,陳雨露全都感同身受。
那一刻,她堅定自己今后要在各社交平臺傳播女書,讓更多人感受這股力量。
女書課后,她在博物館門口遇見賣刺繡的老奶奶,她試探問老奶奶,你會唱女書歌嗎?
老奶奶放下手中的女紅,大大方方唱起來。
義靜鳳
這位叫義靜鳳的奶奶家庭貧苦,丈夫身體不好修養在家,她已七十多歲還要去田地勞作。
她少女時期也曾去學堂上學,由于其他同伴不能讀書,感到孤單的她也選擇了放棄念書。后來,她常常后悔自己錯過了學習女書字的機會,不過她跟著同伴學會了很多首女書歌。
陳雨露跟著她去田間,在一望無際的田地里,義靜鳳一邊播撒春天的種子,一邊輕輕哼著傳唱千年的歌謠,歌聲傳得很遠很遠。
部分參考資料:
1. 《折扇》唐朝暉
2. 紀錄片《女書回生》
封面、頭圖來源電影《不能說的夏天》
圖片來源:除標注外,其余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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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娛樂圈又曝性騷擾,我想說出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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