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老外寫的中國旅行指南里有一條是：上廁所記得自備手紙。這條指南讓無數國人感到“扎心”。

近年來，國內一些城市開始為公廁配備免費廁紙，但是在給民眾提供便利的同時，又遇到了新的挑戰。廁紙“大盜”出現了，有人把廁紙當腳墊，有人拿廁紙擦皮鞋。更有豪放者，直接把廁位內的廁紙盒打開后，整卷偷走。

免費廁紙的出現，本是社會進步的一個細微體現。而文明的水位線，就是被一個個細微進步累積抬高的。那些素質低下的人，卻拖了文明的后腿。他們不僅偷廁紙，還在車禍現場哄搶他人財物，把共享單車“改造”成“私家車”，“攻占”開放式校園去跳廣場舞……

種種劣跡往小了說是“占便宜沒夠”，往大了講是違法犯罪。這些人成了文明“水桶”的那根“短板”，水位一提高，就從這里往外漏。

對于這些行為，輿論充滿了譴責之聲，管理部門也琢磨出不少應對之策。最常見的思維便是嚴防死守、嚴刑峻法，有公園為了防盜安裝“人臉識別廁紙機”，引出“刷臉取廁紙是誰之恥”的疑問。有人本能般地呼吁“嚴懲”，可是法律標準在那兒，再嚴能嚴到哪兒去？

不過近日上海市環衛管理部門的一番表態，卻給這個老問題提供了一種新思路。相關負責人稱，上海不會因為浪費而終止供應免費廁紙，還會加大供應范圍。也不會采用“人臉識別廁紙機”，因為用記憶人臉特征的方式來控制廁紙，涉及個人身份信息的記錄與存儲，不妥當，而且這樣做，也是對如廁者個人文明素質的天然不信任。

這種對公民個人身份信息的審慎態度是值得借鑒的。我們不能為了一種美好目的而不擇手段，更不應為了對付少數人而把大多數人當壞人來防范。但是我們這個社會上，對公民權利的尊重意識太少見了。更常見到的是，為了打擊“飛天大盜”而公然宣稱“株連三代”，為了遏制闖紅燈而濫用征信等等。

一味求狠求快，是許多人面對不文明現象的本能反應，仿佛說一些過嘴癮的話，社會就會自然進步了。但這種思維像鴉片是有毒的，因為公共治理是一個細活。

難道廁紙“大盜”就不去管了嗎？不裝“人臉識別廁紙機”，還有其他辦法。前述負責人表示，會加強對廁紙取用的精細化管理。比如，在一些新建公廁的明顯區域（洗手盆旁、管理員座位旁）試點設置感應廁紙機，亂用、偷盜廁紙的行為可以被其他如廁者監督。他更重要的一句話是“相信公眾素質會逐步提升”。

相信公眾素質會提高，是許多便民政策都應該有的定力。如果因為廁紙被偷就取消免費廁紙，文明將止步不前。為了防范“壞人”，而連累“好人”，是不智的。

耐心一點，給文明以時間。我們是一個短短幾十年內物質極度匱乏走向相對豐裕的社會，有一些人的思維、習慣跟不上時代變化，很正常。不忽視文明的“短板”，也不要夸大文明的“短板”。有些素質問題是可以用更精巧的設計和公眾互相監督來消減的。

也不要忘了，有些人之所以連不值錢的廁紙都偷，是因為在他們的生命體驗中，這類公共服務太罕見了。一旦免費廁紙成為常態，偷廁紙成為惹人恥笑的事，他們也許就不會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