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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轉腿”能拯救內耗嚴重的年輕人嗎?
文科生就業焦慮,在流量密碼這個詞誕生前,就已經存在。
“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這句人盡皆知的口號的另一面,飽藏著社會對文科專業就業的信心偏差與擔憂。
而網上求職的反芻帖,幾乎如電子蟑螂一樣無處不在,殘酷地提醒你如何在適當的時機下“文轉X”。
比如傳統的“文轉文”,打的就是一個領域深耕,優勢放大。常見的形式有考編、考學,考職稱。
其次就是“文轉碼”,對于文科生來說,屬于解構重組。成了就是勵志文學,不成可怨生不逢時。
其他還有文轉金融、文轉技術、文轉醫療、文轉CS/DS……
以上看似選擇不少,實際上正如考前突擊那樣,如果老師給你劃了一本書的重點,那等于沒劃。
所以文轉一切,約等于沒有選擇。因為所有的結果,都只是將你指向了一個又一個的卷王賽道。
一個觀察是,我身邊失業的文科生,似乎看上去并沒有那么苦大仇深。去年,有幾個還做了“文轉腿”——離開本職賽道,去當“跑腿精英”。
用他們的話來說,體力活的本質就是“田野調查”。走出自己的恒溫層,接觸更多樣的人類,你才會明白:厲害的人生,并非只是從一個大廠跳到另一個大廠。
成為一名新媒體作者,屬于文科對口選擇。曾以為我筆寫我心,入門才發現,被流量左右,是碼字工的宿命。
96年的茶茶多少有點財運。廣告專業的她,一畢業就進入北京一家出版營銷公司,起步工資一萬多。在一路爆款開掛中,將月薪穩固在了一萬八左右。
“一個月六七篇稿子,寫得精神都快崩潰了,當你不斷輸出,而且被流量左右的時候,就會開始懷疑人生。”有一次傍晚,同事讓她看看窗外美麗的夕陽,但茶茶下意識覺得:看夕陽,太浪費時間了。
那時的茶茶像寫稿機器,不斷輸出,隨時觀察熱點,篩選選題……在周而復始的穩定中,她感覺價值感在喪失,賺錢也沒了動力。后來跳槽到一家頭部新媒體公司,月薪漲到兩萬,但是挫敗感更強了。
“稿子被改到整齊劃一面目全非,每天晚上12點盯著推送,壓力特別大。”茶茶不是沒想過在這條路上升級打怪,但是在她看來,就算拼到主編,工作量更多的情況下,薪資也就這樣了。“有時候會感覺文科生更容易碰到職業天花板。”
去年,茶茶被裁員了。原本她想要換個賽道,比如去外企。結果發現,文科出身對口的崗位只有前臺或者行政。
11月,求職不順利的茶茶決定徹底躺平。她準備了3萬過渡金,在南鑼租了一套胡同房,每天什么都不干。結果松弛的日常變成了每天睡到骨軟筋酥。為了強迫自己出門溜達,她嘗試在胡同跑外賣。“第一天從晚上8點送到10點多,時薪大概18塊。很少,但我卻有一種開始復蘇的感覺。”
送外賣的茶茶
送外賣的過程,讓茶茶有了更多的觀察。因為外賣員中男性偏多,有一次去烤串店拿餐,老板娘看到茶茶,調侃道:年輕小姑娘送外賣,肯定很多好評。
“她可能并沒有意識,到其中的性暗示和權利不平等意味。”茶茶說,“反倒是同行,對我這樣的見怪不怪了。兼職也好,女性也好,大家都只是外賣員而已。”
胡同跑腿的日子,是茶茶在北京為數不多的既有工作、又有生活的時間。“在我求職反復遭拒的時候,跑腿讓我覺得至少我還能做點什么。”
大學主修電子商務的阿尋,2018年,畢業后發現自己只能當客服。
求職最苦悶的時候,她跑到知乎發帖,問電子商務小白如何成為電商運營。好心的網友說,多看書,制造一些偽經驗。“把運營框架說明白了,比實操重要。”
后來,阿尋開始不走尋常路。從小愛好網絡文學的她,找了個看書的活。
2019年,她入職了一家小說運營公司,日常就是篩小說。“這個行業只要寫字就有收入,大家起筆就是幾十萬字,我看過最離譜的小說叫《重生之我變成了蛆》。我也動筆寫過一篇《我在末世做新媒體運營》,結果太懶放棄了。”
因為喜歡看種田文,不久,阿尋入職了千島湖的一家農場,負責寫稿做活動,副業是帶薪釣魚撿螺螄。
在千島湖的日常
“農場販售生鮮,不夠數的時候老板就讓我去河里釣雜魚湊數。”那段時間,對阿尋來說是治愈的。除了米飯好吃到每次要吃三大碗,到了七八月,山上長滿了枇杷、橙子和野獼猴桃,免費采摘。
畢業近六年,阿尋嘗試了各種工作,跑腿也是她體驗生活的重要一環。
送外賣當然不賺錢。原本,阿尋計劃打造一個“騎行+外賣”的IP,做一個能讓自己不再打工的自媒體。結果,更新了幾次視頻后,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阿尋騎車送外賣的裝備 圖源:騎瓜車送外賣的阿尋
自媒體計劃流產,送外賣和閃送的活兒還在繼續,對她來說,騎車送外賣是件很開心的事情。“我把它當成一個真人游戲,送一單賺一單的金幣,一單接一單,會有打怪的爽感。反正打工一定沒有出路,與其這樣,不如多打一些工,當人生體驗了。”
跑腿最有趣的體驗,就是每天可以騎車探索這個折疊的城市。阿尋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上午送完了高檔小區的閃送,下午就給城市邊緣工地的農民工們送盒飯。
“給有錢人跑腿,東西不貴,跑腿費給得很大方。去工地送飯,大家老遠就站在路邊等,看我來了都特別開心。
保安大爺問我怎么年紀輕輕送外賣,還想幫我介紹工作呢。如果不是送外賣,這兩個地方我可能都不會去。”阿尋說。
明年,阿尋準備騎行杭藏線
為了攢明年騎行的費用,今年她入職了一家公司做內容編輯,月薪一萬多,業余時間依舊送外賣跑跑腿。
在阿尋看來,這是作為文科生的她,在杭州能觸到的薪資天花板,再漲就要拼管理層。“我不想成為管人的人,我的底線就是餓不死就行,賺錢夠吃飯,剩下的時間就要大把快樂。”
當跑腿之類的輕體力,不再與生存強掛鉤,這些工作就會成為一種治愈。
新聞傳播專業畢業的唐洋,原本在北京做視頻文案。去年回到老家青島后,求職一直不順利。“這邊文字相關的工作不多,有頭部新媒體,但基本都是把人往死里用。”
期初,唐洋都是靠北京的活兒賺錢。隨著脫京太久,項目開始不穩定了。從去年中旬開始,唐洋感覺線上搶單的人多了起來,“可能是數字游民多了,甲方選擇多了,價格就越壓越低。”讓她倍感受挫的,是有一次朋友給她介紹了文案的活兒,稿費只有200塊。
對唐洋來說,這個費用,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腦力勞動太不值錢了。”
唐洋后來停止了接單。“我之前看過知乎的一個帖子討論,為什么這么多年輕人寧愿家里蹲也不工作。有個高贊說,我寧愿把奶都倒到河里,也不愿意被你們盤剝。大概就那么個感覺。”
今年年初,唐洋開始幫老爹開網約車,順便了解下青島這座她從初中求學就離開的城市。“其實我想充下電,轉型做編劇。當司機的話,既能當田野調查,也算對家里有個交代,至少沒閑著。”
去年年底,求職不順的茶茶回到了老家陜西,開始做羊奶創業。
如今她的日常就是消毒、灌裝、回復線上、送奶……做了不到兩個月,每月流水能到5000。雖不及她在北京上班的月薪,但是幸福感卻大大提升。
“沒停下來的時候,感覺還能撐一撐。停下來就像泄氣的氣球,動彈不得。但是現在,想停下來就停下來。最開心的就是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茶茶說。“不管未來如何,總之先從送奶工做起吧!”
ENDING:
說起北京,茶茶能想到的最治愈的時刻,就是在胡同里無所事事地觀察太陽的軌跡。
“我就看著太陽升起的軌跡,緩慢地在一件件家具上轉了一圈,那兩個小時什么都不做,就看著,也不覺得浪費時間。”
如今在村里積極發展羊奶事業的她,不知道這次能堅持多久。就像之前在北京跑腿送外賣,這些不同于格子間的工作,讓她明白了:
原來賺錢不一定和辦公室掛鉤;真正的厲害,也不是跳了一個又一個大廠。
原來這樣活著,也沒關系。
【今日話題】
你考慮過去做“體力活”嗎?
作者 ? 傻狍子
原標題:《“文轉腿”真能拯救找不到工作的年輕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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