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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著,你不想睡,他睡不了
無論做什么事,人都是學習學會的,吃穿住用行、語言、生存、技能、社交……皆如此。
睡覺,不需要學習,與生俱來,你我都會。偏偏,這件與生俱來的事,無數人飽受困擾。
“我使勁睡,就是睡不著。”
這是個笑話,卻也的確是很多人的痛,僅中國就有超過3億人存在睡眠障礙。更有流行病學調查顯示我國睡眠障礙患者約占總人口近40%。
即便是那些有著睡眠障礙的人,其實可能就是睡眠障礙的患者,也不曾得知,國內很多大型醫院,都有一個專門的科室,“睡眠門診”。
在北京安定醫院睡眠門診的陳群大夫看來,這里聚集的,可能是到醫院的人中,最不嚴重的患者。3月里,一個普通的坐診日,在10平方米左右的診室,他先后遇到了27個“最不嚴重的患者”。
01.
一位母親,代替孩子來開藥。孩子厭煩學習,不愿意去學校,常常凌晨一兩點還無法入睡。
母親很焦慮,“本來挺聰明的,以后這孩子怎么辦?做父母還是希望孩子好。”陳醫生輕輕回答,“自己過好就行。”母親試圖解釋,“我心態還行,孩子爸想得比較多,天天焦慮,覺得孩子毀了。”陳醫生淡淡地答復說,“別把壓力傳遞給孩子,孩子生病是為你們生病。”
02.
一個中年男子,第二次來到陳大夫這里,帶著提前記錄好的癥狀。他不像有失眠障礙的患者,口齒伶俐,表達清晰,答復大夫的問題一板一眼。
“煩躁,和同事吵架,控制不住情緒。傷心,很多事不順利,別人欠錢不還。去年12月份陽了之后,吃了藥也睡不著。最核心的是睡不著,煩。”
03.
又一位來復診的是一位外地即將退休的老師。上次,陳醫生給她開了一些有助改善睡眠的藥物,效果不錯。作為一個常年帶高三高考畢業班的班主任,她平時工作壓力好大,經常清晨5點就到教室,晚上11點才能回到家,然后還睡不著睡不好,就算睡著了,也要一個兩個小時就醒來一次。來復診前,她向學校申請,不再教課,不再當班主任,退居二線做教研工作。“遵醫囑有用。”
04.
越來越多的職場新人成為陳醫生的“患者“。一個年輕白領,在企業給領導做秘書,平時需要事無巨細地為領導操心。這是個沒有固定周末規律休息的工作,甚至去爬山也背著電腦也要準備隨時溝通聯系工作。終于,在一次手術后開始出現睡眠問題,經常連著三天睡不著,常常夜里三四點還醒著,甚至直到早上八九點才只能睡一兩個小時。她甚至更想去看看心理醫生。
05.
這一天,陳醫生接待的最后一個患者,是一位做過心臟支架手術的40多歲男性。元旦之后他出現兩次突然的不真實感,“看什么都覺得像做夢,意識模糊,好像要暈倒。”從ICU出來,他精神崩潰,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一直哭”。父母妻子不和,他覺得沒有人真正理解他,“覺得自己挺努力了,為什么40多歲在ICU體驗瀕死感?腦子一直想,一個晚上醒七八次。”
口罩之后,涌入睡眠門診的患者明顯增加。在給每一位患者對癥下藥給出“醫囑”之后,陳醫生還常常提到說:“大量的患者就是過度關注失眠,導致維持住了失眠。我使勁地睡,這一聽就是個笑話,本來睡覺就是不需要使勁的一個事情。”“我使勁睡,就是睡不著。”這是個笑話,卻也的確是很多人的痛。
“我不想睡,舍不得睡。”
14億中國人有3億人有睡眠障礙,剩下的11億人里,似乎卻有更多的人不想睡。也有人舍不得睡。
很多大城市里的年輕職場人,“用最貴的護膚品,吃最好的保健品,熬最深的夜”,是真實普遍的生活寫照。雖然,他們每一個人,都無數次感受過熬夜帶來的是持續困倦,都更知道熬夜帶給身體健康的損害。
01.
在大廠上班的王星,習慣于凌晨2點后再入睡,因為只有加班后的晚上,才沒有工作的壓力,才可以盡情享受自由生活。“刷劇時會告訴自己,再看一集就睡覺,但等反應過來時已是凌晨兩三點了。”
02.
另一個年輕人床頭柜上的鬧鐘,時針已指向凌晨1點。他卻沒有絲毫睡意,精力充沛地坐在電腦前,配合著隊友向副本發著一次次挑戰。通過耳機和話筒,隊友們相互“吶喊“,生怕有人成為“豬隊友”,配合失誤,導致團滅。從18歲開始,他熬夜的習慣已經差不多四年了。每次第二日的格外疲憊,都會讓他后悔晚睡,但一到晚上卻又會不自覺地拖到凌晨后。“已經形成習慣了,即使早早上床也睡不著。感覺陷入‘晚睡、后悔、提醒早睡、又晚睡’的循環當中。”
03.
這是很多人的常態,尤其是當手機已經成為枕頭一樣的睡前必需品一樣。據報道,熬夜已經成為當代大學生的常態,57.96%的大學生經常熬夜,38.97%的大學生偶爾熬夜,不會熬夜的只有3.07%。
沒有人思考過,或者沒有人給過答案,為什么夜里睡前的手機,比清晨起來后的手機,好玩。
04.
每一個城市,即便是富麗堂皇的大城市的CBD里,也會有著燒烤攤或者宵夜攤。很多人可能想象不到,即便在高檔寫字樓里上班或者當老板的人,也會剛剛結束一場可能甚是高端的酒足飯飽之后,到一個馬路邊的小臟攤或者高樓大廈角落里的小酒館開啟“二場”,再喝幾瓶啤酒。
05.
每一個城市,都有著“都市里的暗夜傳說”,卻也有著一個個不想睡、舍不得回家睡的人。在中國,開車的男性接近3億人。如果路邊攤的夜啤酒,是有傾訴聊天對象的發泄。全世界最貴的中國車庫或者小區停車位里,停好車的人,只有那么一小會,是連任何溝通對象都不需要的、可以放下一切的、唯一的稍微松懈。
@造翼者:我晚上回家把車停好,鞋子一脫把腿翹方向盤上,點根煙能躺一個小時,就覺得很舒服。
@cr7crunchfitness:車里挺好的啊,路虎攬勝有座椅按摩,挺舒服的。
@黑土飄起來是沙塵暴:車子熄火靜坐那幾分鐘,賊爽。
有著名脫口秀演員,為這些男人發明了一個專有名詞——“庫里男”。躲在車庫里,很多男人寧愿自己待在車里,甚至偷偷地哭,也不會回家給家人訴說。同一時間,他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也可以唯一不受打擾著,刷著男人所無法理解的直播或者“小紅書”,也不想睡,也還舍不得睡著。
“困死了,但還睡不了。”
14億中國人有3億人有睡眠障礙,有更多的人不想睡,舍不得睡。剩下的,還有很多的,經常“困死了,但還睡不了”。
01.
在很多新晉媽媽的社交媒體群里,時不時會出現“突然凌晨兩點在群里哭訴帶娃太崩潰,她已經連續三天沒怎么睡覺了。”的哭訴。“夜晚,家人們都在酣睡時,只有媽媽一個人精神高度集中,來承擔喂夜奶和哄睡的重任。”
“如果遇到娃生病,整夜不睡都是最為稀松平常的。”
“同時兼顧工作和照顧娃,真的太難。”
02.
有人說,每個女人成為媽媽后,可能都意味著與整夜覺徹底告別。困死了,但還睡不了,不僅媽媽們會如此。
在知乎上,一位網友如此吐槽:“上一份工作總是加班,尤其是剛工作那半年,晚上十一點多下班,早上六點半七點,中午沒得休,沒周末沒假期,時間一長,感覺不到自己狀態不對,慢慢習慣這種狀態,但是真的特別累,特別想睡覺,腦袋一碰枕頭就睡,但是奇怪的是睡眠并不好,是一個惡性循環,焦慮,暴躁后來也一直加班,但是沒那么變態,晚上九點差不多,慢慢發現自己腦袋不咋靈光了,反應遲鈍,身體亞健康,偶爾特別煩躁。”
03.
被996折磨的職場人,在抱怨“困死了想睡覺”,有可能被淡淡回復一句:“沒事,錯峰睡覺吧。”但很多工作,真的就是要錯峰睡覺的。 “24小時營業”“24小時在線”之類的地方都是。
昨晚,熬夜加班到凌晨三點,開車回家。車需要加油了。在中國,幾乎沒有司機深夜里需要加油的時候,會擔心加油站是否關門了。
開進加油站,已經凌晨三點半——人最困最有睡意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北京,深夜里,還是有些寒冷。穿著厚大衣的加油員,坐在距離加油機有點距離的椅子上,明顯的有些困倦,聲音有點低沉,閃了下遠光后,滿慢慢起身,蹣跚走近,問“加九幾?多少?”
經常去加油站的人,可能感受過,如果在白天,加油員們的嗓門一般都是洪亮、清脆的。他們能麻利地幾個加油機之間,拔卡插卡、開油箱蓋、插油槍、拔油槍、關油箱……最后還不忘說喊一聲“95,加兩百,請慢走”。
去柜臺結賬,收銀員迷瞪著,沒睡著。慢吞吞地,帶滿困倦地問“幾號槍?現金……還是刷卡?”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倆,都困了,“困死了,但還都睡不了。”
04.
回到車里,聽深夜廣播。“今天是世界睡眠日,在這個日子里,作為廣播主持,我卻希望此刻的聽眾,都已經安穩地睡好了,已進入柔美夢鄉。”這是有廣播主持職業素養的聲音,卻也是那個時刻,唯一能夠掩飾凌晨三四點困意睡意的聲音。
睡眠日的深夜凌晨,我睡不著了,你可能也還不想睡,TA還睡不了。所有動物都與生俱來的本領——睡覺,人們似乎不會了。今天睡眠日,中國主題是“良好睡眠,健康之源”。
希望每一個我你TA,都有好睡眠,都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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