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國和伊朗就擴大雙邊合作所達成的一系列協議在國際社會引發了高度關注。兩國曾在2021年簽署了《中伊25年全面合作協議》。在此基礎之上雙方進一步簽署了20項新的雙邊合作協議和諒解備忘錄，伊朗還將在中國設立商務辦事處，以促進與中方的經濟往來。這被認為是自去年中國與沙特達成廣泛合作之后人民幣“貨幣伙伴圈”加速構建的又一明證。

由于“石油美元”的經驗，對于中國與中東地區國家的能源合作很容易使人產生“石油人民幣”的聯想，通過以人民幣購買石油加速實現人民幣國際化進程。在美元鞏固世界貨幣地位的過程中，曾經通過對中東主要石油出口國提供軍事保護的方式換取美元在石油貿易中的結算貨幣地位。世界各國以美元向中東國家購買石油，中東國家出口石油獲得的美元再用于購買美元資產。1974年美國和沙特阿拉伯簽署密約，沙特出口石油的美元收入直接進入美國國債系統。美國不僅鞏固了美元的地位，還源源不斷地獲得中東國家廉價的資金流入，可謂一舉兩得。

目前來看，所謂“石油人民幣”運行的邏輯和層次，與“石油美元”還存在顯著的區別。應該看到中國正在積極推動的是構建以石油能源貿易為基礎的人民幣朋友圈，擴大人民幣在相關國家雙邊貿易中的使用，并不針對其他第三方國家。當然，這一過程中通過人民幣的廣泛使用，可以對外界展現出積極的示范作用。中國通過人民幣進口石油，不僅可以為對方國家創造穩定的石油出口收入，而且為海外市場的人民幣使用創造了良好的應用場景和生態圈。

第一，海外人民幣可以用于購買中國制造的種類豐富的產品和服務。我國目前是140多個國家最大或者主要的貿易伙伴國，雙邊貿易的人民幣結算不僅可以節省交易成本，而且可以降低匯率風險，更重要的是中國提供的產品是多方位的。這些產品除了傳統的工業制成品之外，還包括基礎設施建設以及通訊服務等高科技服務。中國是全球公認的“基建狂魔”，許多復雜的大型基建項目非中國企業莫屬。中國企業不僅參與了埃及新首都和沙特未來城項目的建設，華為也在卡塔爾世界杯中顯現了中國5G技術的可靠實力。對于一些無法從西方發達國家獲取這些服務的國家而言，中國提供了這些產品和服務的主要替代來源。

第二，海外人民幣還可以用于購買日益豐富的人民幣金融資產，實現資產保值增值的目的。近年來中國金融市場對外開放的思路發生了很大變化，從早期注重市場開放到現如今更加注重市場的培育。盡管中國金融項目尚未完全開放，但是可供海外投資者購買的人民幣金融資產的品種日益豐富。上海期貨交易所2018年開放人民幣計價的石油期貨，又推出了人民幣計價的石油期權產品。近年來中國人民銀行擴大了持有黃金的規模。海外投資者通過人民幣石油衍生品市場獲得的收益可以用于購買黃金用于避險，為降低人民幣金融資產風險提供了制度保障。除此之外，中國還積極推動海外人民幣進入中國香港，參與香港地區的國際資本市場。

第三，隨著數字人民幣的建設，為人民幣在海外的使用提供了新的可行性。相對于傳統的由美國等發達國家控制的跨境貨幣結算渠道，數字貨幣的安全性和便利性更高，并且交易成本更低。去年年末義烏-中東首單跨境人民幣支付業務成功落地，向世界人民展示了中國在數字貨幣建設方面的成就。

俄烏沖突之后，美國通過其掌控的國際金融體系全面制裁俄羅斯，令全球對美元武器化感到擔憂。美聯儲去年多次激進加息也引發了全球多數國家貨幣貶值以及流動性風險，擾亂了正常的國際經貿秩序。再加上美國在全球新冠疫情期間持續且大幅增加債務規模，導致國際社會對美元體系的信心有所削弱。一些國家開始尋找替代品，這為建立一個更加公平的國際金融體系提供了客觀需求。

與“雷聲大雨點小”的國際金融體系改革相比，近年來我國推動的區域貨幣合作正在低調地加速展開。在金磚國家集團內部，人民幣國際化的程度不斷加深。2月7日，中國人民銀行宣布，近日與巴西中央銀行簽署了在巴西建立人民幣清算安排的合作備忘錄，將有利于中巴兩國企業和金融機構使用人民幣進行跨境交易，進一步促進雙邊貿易、投資便利化。而在此前的1月3日，上海合作組織跨境人民幣服務中心成立，并完成首筆人民幣跨境結算。這標志著面向上合組織國家的跨境人民幣結算體系建設取得重要進展。

今年金磚國家和上合組織都迎來了擴容發展的新階段。伊朗、沙特、埃及、阿根廷等國家積極申請加入金磚國家組織或者上合組織。金磚國家的全球經濟影響力正日益擴大，上合組織也顯現出經濟合作的潛力，這都為進一步鞏固和擴大人民幣朋友圈奠定了良好基礎。

（作者范志勇為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研究員，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