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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你還有“文學”
納博科夫在《說吧,記憶》中有這樣一段話:
“每當我開始想起我對一個人的愛,我總是習慣性地立刻從我的愛——從我的心,一個人的溫柔的核心——開始,到宇宙極其遙遠的點之間畫一根半徑。
我必須要讓所有的空間和所有的時間都加入到我的感情中,加入到我的塵世之愛中,為的是減弱它的不能永存。”
塵世之愛不能永存,所以要擴大自己的感受。
人類想要擴大自己的感受,這就有了文學。
圖/《書店》
文學這東西是什么呢?
文學提供不了答案。文學沒什么用,大家不靠想象生活。但在很少的時候,文學幫我們逃避。
也不止逃避。
文學總是有點兒“喪”,有點兒優柔寡斷,總是會帶來很多負面情緒,但也會幫你處理很多負面情緒,文學還關心失敗者。
文學較少關心“時代的一粒灰”,更多關心一個人面對的那座山,關心個人的困境,關心那些歷史褶皺中的人,幫他抖落開那些細碎的不為人知的感受,幫他獲得安慰,幫他獲得一種“心靈之鏈”,讓他有一點點穩定感。
圖/《朗讀者》
美國有個文學評論家叫哈羅德·布魯姆,他說,我們都害怕孤獨、發瘋、死亡,莎士比亞和惠特曼也無法讓我們不怕,但他們帶來了光和火。
這光和火是什么呢?是安慰、同情和理解、洞察更復雜的人性。
文學給我們帶來了這些,但也遠不止這些:
01
在文學世界里,
總有東西會漫出我們的現實存在
1899年2月3日,北京,老舍出生。兩個多月后的4月23日,圣彼得堡,納博科夫出生了。老舍和納博科夫,他們的生日差了幾十天。這兩人有什么關系嗎?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但這兩個出生日期只差兩個月的作家,卻像是一個故事中的兩個角色,一個堅守在自己的語言中,用最常見的兩三千個漢字寫作,另一個掌握多種語言,是偉大的文體家,一個不自覺地要靠近權力,另一個相信文人最好處于流亡之中。
圖/《偷書賊》
這兩個人的生活軌跡沒有交集。這兩個人只在我這個讀者心中有交集。
我生在北京,卻對北京有一種古怪的鄉愁。這鄉愁有一點兒是老舍給的,也有一點兒來自納博科夫,我們的愛總會延展出去,畫一個很大很大的半徑,激發出無限的情感與思緒。文學世界總有東西會漫出我們的現實存在。
02
我不知道,文學是否讓我們
對痛苦有了更強的耐受力
這兩三年,我總會看到一首布萊希特的詩,你可能也看到過——
這是人們會說起的一年,
這是人們說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著年輕人死去。
傻瓜看著聰明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產,它吞噬。
天空不下雨,只下鐵。
后來我翻布萊希特的詩集《致后代》,看到他的另一首詩。
總之,他們越是受苦,他們的受苦似乎就越自然。誰會阻止海里的魚受潮濕?
而受苦人自己也用這種漠不關心對待他們自己,缺乏用善良對待他們自己。
多可怕,人類如此容易忍受現狀,不僅忍受陌生人受苦,而且忍受他們自己受苦。
所有那些思考世風如此敗壞的人都拒絕呼吁一群人同情另一群人。但是被壓迫者對被壓迫者的同情是不可或缺的。
那是世界唯一的希望。
這首詩太平實了,然而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卻很有力量。我以前覺得,文學有一個作用是鍛煉人們對痛苦的耐受力,現在也相信這一點。文辭有強烈的欺騙性,有時候我們需要一點兒雞湯,是為了緩解痛苦。這兩三年,我們感知到的痛苦比較多,我也不知道文學是否讓我們對痛苦有了更強的耐受力。
03
文學幫你進入
更廣的人文精神領域思考
這幾年,心理按摩有很大的市場,我在一本暢銷書上看到一個比喻,說生雞蛋,摔在地上就碎了,蛋黃蛋清一起飛濺,煮熟的雞蛋摔在地上不會碎,成熟的東西有彈性。這句話把不太成熟的心智比喻為生雞蛋,把成熟的心智比喻為熟雞蛋。如果我對自己的文學品位還有一點兒自信,那就是告誡自己,千萬別寫出這樣句子來,千萬別做人生導師。
這倒不是因為我的這些文章對他人的生活全無益處,而是我從根兒上認定,如果我們只關注自己的情緒和心理穩定,不對公共事務發言,也不在更廣的人文精神的領域去思考,我們的情緒就總是糟糕,心智也總是不成熟的。這是我想花大篇幅探討的問題。
圖/《書店》
在《文學體驗30講》《文學的30次夜游》兩門課之后,今年,我在三聯中讀新開設了這門《文學的30種滋味》,希望這一趟旅程,能帶你遍嘗文學的滋味,尋覓生活的本味。
(以上內容部分來自《苗煒·文學的30種滋味》發刊詞,有改動)
原標題:《當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你還有“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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