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美國封殺TikTok，但是美國政客們自己玩得很嗨？

2023-02-06 12:33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短視頻，就是電子毒品。”

這是前不久威斯康辛州共和黨議員麥克·加拉格爾，在NBC電視節目中針對以TikTok為代表的短視頻娛樂的憤怒發言，原因是短視頻“非常容易上癮，而且有破壞性”，會荼毒美國青少年。

根據相關報道，目前美國至少有二十四個州屏蔽了TikTok。損害青少年的健康當然是個理由，但美國更擔心的是，安全問題。他們認為這款有毒的應用，是“中國進入美國人生活的后門”。

但事實上，要說美國有誰離不開TikTok，政客必然榜上有名。這款月活8000萬的輿論場早已成為政客必爭之地，正如民主黨戰略家、前共和黨國會顧問庫爾特·巴爾德拉所說：“如果我們自己不在這些渠道上，我們實質上就是把這個競技場拱手讓給了壞人。”

美國政客離不開TikTok？

在過去的一年里，TikTok在美國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嚴格審查——用戶數據的收集、存儲和使用，涉嫌監視記者，以及公司本身所有權問題等，使得這款應用未來在美國的運營仍處于危險之中，雖然直接禁止似乎不太可能，但華盛頓和美國各州首府正在形成兩黨共識，即這款應用構成國家安全威脅，需要進行重大改革。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有專家認為，這種對平臺過于謹慎的態度，可能會讓很多政治家錯過一個強大的工具。“尤其是對民主黨人來說，要明白，那些傳播錯誤信息、夸大陰謀論的壞演員，社交媒體上充斥著他們的內容，”民主黨戰略家、前共和黨國會顧問庫爾特·巴爾德拉說，“如果我們自己不在這些渠道上，我們實質上就是把這個競技場拱手讓給了壞人。”

北卡羅來納州的代表杰夫·杰克遜在TikTok上記錄了自己從候選人到公職人員的歷程。在共和黨議長競選的倒數第二天，他在視頻中分享關于自由黨團的事情，獲得了300萬人的觀看。

加州參議院候選人凱蒂·波特的兩個TikTok官方賬戶擁有近50萬粉絲，她的發言人對該應用的目的表示肯定：“國會女議員波特已經使用TikTok，跟成千上萬的人保持聯系，這些人可能不在其他平臺上。她指責石油巨頭助長氣候變化，揭露華爾街抬高油價以賺取創紀錄的利潤，并向加州人展示如何通過郵件投票。”

對一些政治家來說，國家安全風險的朦朧幽靈并不足以成為遠離這個平臺或避開使用這個社區的理由。每個月有超過1.3億的美國人使用這個平臺，其中包括大約三分之二的年輕人，他們每天多次登陸這款應用。這個龐大的用戶群體和用戶的使用習慣，對于那些投入巨大時間和精力刷存在感的民選官員來說，創造了潛在的海量觀眾。這款被整整一代人喜歡的應用，很多政治家甚至都沒有真的了解和使用過，雖然他們總在叫囂要關閉這款軟件。

TikTok政治的誕生

像任何社交媒體平臺一樣，TikTok一直有潛力成為傳播者和政治家的金礦，只要他們學會了如何融入它的文化并使用它。即使在大流行導致學校和企業關閉，社會陷入癱瘓的2020年，這款應用就能憑借其病毒式傳播的魔力，迅速幫一些人打開社交媒體知名度。

自2018年推出以來，通信和公關專業人士稱贊這款應用是一款“沉睡的社交媒體巨頭”，而一些年輕的記者和媒體專業人士則預感到這個平臺將變得多么有影響力，他們敦促政治家和傳統新聞機構使用這一軟件，比如2019年11月，在《今日美國》上，有評論家撰文：“老政客們，你們得上TikTok”。

從那個時候開始，《華盛頓郵報》的TikTok賬戶成了“非官方2020競選站”。就像所有的社交媒體應用一樣，TikTok有自己的專有語言，任何違反這種共同語言和情緒的行為，都顯得很惹眼，就跟一個70多歲的政客突然出現在青少年的專屬應用上。

因此，對一些試圖嘗試該應用的人來說，早期的內容創作很艱難。美國前住房和城市發展部長朱利安·卡斯特羅，在2020年民主黨初選初期有一個官方賬號。在最高峰時，該賬戶只有大約500名關注者。

還有一些候選人，如明尼蘇達州參議員艾米·克洛布查爾、新澤西州參議員科里·布克、前蒙大拿州州長史蒂夫·布洛克和安德魯·楊，只是選擇了“華盛頓郵報”的路線：利用中間人將自己帶入應用程序。這在政治上也更安全，避免了不真實(Z世代的用戶很會識別一個裝腔作勢的人)，或者畏縮（其實就是，用力過猛了）的指控。

打開TikTok政治的正確姿勢

但隨著平臺的興起，人們對錯誤信息和虛假信息的擔憂也隨之而來。早在2019年，研究人員和記者就警告說，該平臺有可能促進散布假消息或干擾選舉。

TikTok的設計經常被認為是問題的一部分：病毒式視頻可以很容易地被傳播，而不需要與原始創作者綁定，而用戶主頁的由算法驅動的推薦并不透明。源源不斷的視頻涌來，滿足你的興趣和好奇心，卻不一定告訴你它是如何知道你想要什么的，最終把你困在一個“算法的內容地獄”中。

隨后的大流行促成了TikTok的黃金年代。在大流行第一年的夏天，這款應用程序已經被下載20億次，在世界各地擁有5000萬日活躍用戶，美國的Z世代是這款應用的鐵粉。自此以后，這些數字穩步上升，目前估計每月活躍用戶有8000萬。

就在這個時候，住在堪薩斯州勞倫斯市的克里斯蒂娜·哈斯伍德，決定開始使用她的TikTok賬戶，來啟動她在當地州議會的競選。這位28歲的納瓦霍公共衛生研究員，當時正在堪薩斯大學醫學中心攻讀碩士學位，是民主黨初選中的領跑者，她感到有必要去爭取更多的選民，資助她的競選活動，并使她的原住民傳統更好地為人所知。“最初其實就是鬧著玩。TikTok是用來打發時間和緩解壓力最好的東西”哈斯伍德說。

然后她和她的競選經理開始考慮，是否可以使用這個應用程序來分享她的選舉信息。她的第一個視頻吸引了幾千的瀏覽量，內容是信息性的，比如如何檢查你的選民登記，請求投票，以及防止新冠病毒的傳播。

但當她參加了泰勒·斯威夫特的挑戰賽（視頻畫面大概是這樣：視頻創作者會昂首闊步走向手機鏡頭或對著手機攝像頭跳舞）。哈斯伍德當她用簡短的文字介紹自己、她的個人信仰和政策立場，然后病毒式的傳播就開始了。這段視頻的點擊量超過了60萬。一群忠誠的年輕人被一位進步的、年輕土著女性所吸引，因為她承諾要為擴大醫療補助計劃和削減食品銷售稅而戰。

2020年，哈斯伍德繼續積累了一批追隨者（她在民主黨選區贏得了競選）。她將自己的賬號從競選工具轉變成了一個年輕千禧一代的幕后日記，當然這位年輕人是一名州立法者和擁有15萬追隨者的進步倡導者。

哈斯伍德認為：“我覺得通過流行趨勢和幽默來解釋問題，要比閱讀一篇文章、立法摘要或者看YouTube直播更容易讓大家消化。”

自2020年TikTok熱潮以來，一小部分（幾乎全部是民主黨人）聯邦、州和地方政治家和候選人在該平臺上獲得了類似的成功——即使他們還沒有贏得選舉。比如，馬特·利特爾，前明尼蘇達州民主黨—農民—勞動黨州參議員，華盛頓國會議員候選人約書亞·柯林斯，兩人也在該應用上擁有約10萬粉絲，但都在2020年輸掉了競選。

馬薩諸塞州參議員埃德·馬基，他使用這款應用，在馬薩諸塞州建立了一個國家和州支持的緩沖區，之后在2020年擊敗前眾議員喬·肯尼迪三世，贏得初選。

雖然危險，但是好用？

2020年總統選舉和大流行以來，TikTok面臨著大量政治內容的涌入。

在2020年選舉后，為了回應對選舉干預和政治影響的擔憂，TikTok在2022年中期選舉前禁止了政治廣告，限制了政治賬戶的籌資功能，雖然這些問題以前也困擾過其他社交媒體巨頭，不過TikTok的歸屬于中國公司這一點，就讓美國的政客們保持長期的謹慎態度。

來自馬薩諸塞州的馬基，在參議院民主黨人中對TikTok獲取個人數據及其對美國年輕人的影響，一直持有更為謹慎的聲音。當記者詢問他對TikTok在美國未來的想法時，發言人說道：“它們是最好的技術，也是最糟糕的技術。他們可以使人更加高尚，也可以使人墮落。但我仍然相信他們有能力去做一些更有益的事情--例如，讓年輕人關注綠色新政氣候正義運動。“

馬基還支持更嚴格的立法來保護兒童和青少年的用戶數據，如兒童和少年在線隱私和保護法案，禁止針對兒童的廣告，將收集用戶數據的法定年齡提高到17歲，并授權聯邦貿易委員會監控青少年的隱私問題。

這與大多數共和黨國會議員的立場截然不同，他們要么支持完全禁止該應用在美國運營，要么支持將該應用出售給美國公司。

美國政客：我有一個TikTok專用手機

杰克遜是北卡羅來納州的第一任眾議員，他完全接受眾議院和參議院的同事們提出的國家安全問題的有效性。“安全問題是真實的。我讀過聯邦調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的觀點，也很認真地考慮了他的評估。我同意，我們不應該允許TikTok在政府通訊中的使用，”

除了個人和政府辦公使用的手機，杰克遜準備了第三臺手機，為了使用TikTok。雖然他在工作中不用這款應用，但是，這款應用是他建立民眾信任的重要平臺，僅這一點就足以讓他留下。

對機構的信任度的下降是美國現代政治的主要悖論。老牌的新聞機構、政府分支機構、聯邦機構和政治家已經很難再像過去一樣擁有不容置疑的權威和無可反駁的信任。從調查來看，年輕一代認為，信任問題正在變得越來越糟。

杰克遜認為，一部分問題在于，民選領導人和候選人不愿意與他們所在的地方的人會面。這并不是每天發一條動態就能做到的。作為一名候選人，杰克遜的視頻更像是日志，在社區活動中與選民的互動是視頻的主要內容。他的一些帖子甚至給人一種令人愉快的平凡感：作為一名新的國會議員，尋找辦公室，或完成委員會任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或者，最近他分享了個人的財務狀況。

杰克遜說，他的選民和TikTok觀眾最關心的話題，是國會議員的政治腐敗和股票交易。據稱，疫情爆發之初，聯邦官員利用信息便利牟取暴利。這些消息讓人們再次呼吁禁止國會議員進行股票交易。

在評論中看到這些問題后，杰克遜覺得有義務拍一個視頻，讓觀眾了解他的家庭財務狀況。在這里，我們看到的是一位國會議員，干巴巴地羅列著自己的財務狀況：“我有一輛2017年的福特Fusion，是我買的二手車，”杰克遜對著鏡頭說。這不是一種革命性的政治溝通方式，也不像任何病毒式的傳播素材，但是這段視頻還是獲得了瘋狂的傳播，在不到兩周的時間里就被觀看了超過100萬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