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點新聞：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報道，近日法國和印度簽署了一項在潛艇“不依賴空氣動力系統”（AIP）領域進行合作的協議。該技術可幫助常規潛艇可在水下停留數周，水下續航時間大幅提升，成為某種意義上的“準核潛艇”。

點評：近年來，印度綜合國力不斷提升，對于現代化武器裝備的需求與日俱增，但由于自身技術和工業基礎實力有限，在武器研發上只能尋求外部力量支持。法國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愿意向印度提供武器技術轉讓的國家之一，在近年來高度關注“印太”地區的背景下，為了推進地區戰略布局，積極推進與印度軍事合作?？梢灶A測，在各自利益需求的驅動下，未來印法防務合作還將不斷深化，并以此推動兩國戰略關系的不斷發展。

印度海軍裝備的“卡爾瓦里”級新型潛艇。

印度：雄心勃勃的潛艇現代化建設

印度的潛艇力量一直非常薄弱，目前僅擁有不到20艘現役潛艇，且大多數潛艇已經過時，面臨著被淘汰的境況。為此，印度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潛艇建設計劃，設想將潛艇部隊的規模提升到24艘，包括至少18艘常規潛艇和6艘攻擊型核潛艇，其中常規潛艇將配備現代化設備、武器和傳感器，包括基于燃料電池的AIP技術、先進的魚雷、現代導彈和對抗系統等。

但是，印度也認識到，由于其自身工業基礎和實力有限，只有在獲得外部技術援助的情況下才能實現上述計劃。由于潛艇技術的高度敏感性，愿意向印度提供援助的西方國家并不多，尤其是美國，雖然過去十年與印度在軍事合作領域取得了重大進展，但對印度技術安全的擔憂依然存在，不愿在潛艇建設上向印度提供實質性的幫助。而法國不同，法國既擁有建造潛艇的悠久歷史，同時也對印度所要求的技術轉讓持非常開放的態度，因此成為印度尋求技術外援重點關注的對象國家。早在2005年，印度就和法國簽訂了建造6艘“卡爾瓦里”級常規動力潛艇的合同，該型潛艇以法國“鮪魚”級潛艇相關技術和資料為基礎，由印度本土負責建造，法國方面提供重要技術支持。根據原計劃，全部6艘潛艇應在2018年前完成交付，但由于種種因素，迄今為止印度海軍才入役5艘該級潛艇，第6艘也是最后一艘“瓦格希爾”號遲遲沒有交付，這使得印度潛艇現代化建設進度大大滯后，未來幾年將面臨著數量不足和裝備老化的嚴重危機。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2021年印度再次進行招標,計劃建造6艘更為先進的常規潛艇，其中就有裝備“不依賴空氣動力系統”（AIP）以及可通過垂直發射系統操作“布拉莫斯”超音速巡航導彈等要求。此外，印度還堅持這些潛艇要在“印度制造”的框架下進行本土建造，要實現潛艇技術的完全轉讓，這使得包括法國在內的西方國家紛紛退出，最終導致招標失敗。此次印度與法國簽署潛艇“不依賴空氣動力系統”合作協議，實際上也是對上述流標的一種補救，試圖通過一種更為靈活的技術合作方式，在提升整體水下力量作戰能力的同時，最終實現潛艇的本土設計和建造。

準備下水的“卡爾瓦里”級潛艇，該潛艇由法國“鮪魚”級潛艇發展而來。

法國：提升在“印太”地區的軍事影響力

對法國而言，強化對印度戰略關系，拓展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區的影響力，一直是歷屆政府的共識。實際上，法國長期以來一直將自己視為“印太”地區的利益攸關者，在“印太”地區保持著積極的軍事存在。例如，法國在印度洋地區具有戰略意義的留尼汪島和馬約特島就駐有約4200名軍人，含1個傘兵團、2艘護衛艦、2艘巡邏艇、2架運輸機和1個步兵分隊等，以有效確保法國在印度洋的航運安全。近年來，隨著“印太”地區地位的不斷提升，法國加大了戰略重點向“印太”地區轉移的力度，而印度作為“印太”地區的支點國家，在法國對外戰略中的地位也不斷提高。

2022年5月，印度在“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中，宣布加入“印太海域態勢感知伙伴關系”，宣稱將推動建立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與法國的戰略企圖不謀而合。法國認為，能否與印度發展廣泛和深入的戰略合作與軍事活動，將會極大影響到法國在“印太地區”的力量分布和地緣格局。為此，法國總統馬克龍多次在各種場合表示，“法國一直將印度視作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與此同時，美俄和以色列等國圍繞軍購大單也競相向印度展開推銷攻勢，法國這些國家的激烈競爭下，已經從10年前印度的第二大防務伙伴跌至第四位。特別是2021年9月美英澳簽署AUKUS協議，澳大利亞取消購買價值900億澳元的12艘法國常規動力潛艇的大型合同，轉而向英美購買8艘能夠執行遠程任務的核動力潛艇后，更是引起法國極大的不滿，對“印太”地區的重視程度進一步提高。

印度從俄羅斯引進的“基洛”級潛艇已經老化，急需新潛艇進行替換。

此外，俄烏沖突也成為推動法國強化與印度防務合作的一個重要因素。俄烏沖突爆發后，俄羅斯的軍工能力嚴重受損，印度作為俄羅斯裝備的主要進口國，面臨著導彈系統、護衛艦和潛艇等裝備組件不足和交付延期等情況。為此，印度一直在與各供應商洽談，試圖從各種渠道獲取裝備組件，但效果并不理想。在這種情況下，法國加強了與印度的武器裝備與技術合作。2022年7月，法國賽峰集團直升機發動機公司和印度斯坦航空公司簽署一份諒解備忘錄，雙方同意在印度建立一家航空發動公司，用于印度直升機發動機的開發、生產、銷售和后續服務，以滿足印度軍隊未來直升機的需求。近期，法國駐印度大使盧力捷也表示，法國與印度在潛艇方面有著長期合作，法國愿意在可能包括核動力潛艇等關鍵項目上與印度合作，并承諾在不附加任何條件的情況下向印度軍隊提供最好的技術。此次兩國簽署潛艇技術升級領域，也是推動軍事合作持續升溫，利用俄烏沖突“窗口期”向“印太地區”拓展影響力的一個重要舉措，同時也將極大提升法國在“印太”地區的軍事存在和戰略威懾力。

防務關系：日趨深化但難以實現質的躍升

從未來發展來看，在法印兩國對外戰略調整的影響下，同時受到雙方各自利益的驅動，軍事合作還將不斷升溫，并不斷向務實性方向發展。而兩國大幅提升在軍事上的投入也將成為深化防務合作的重要保障。例如，法國計劃在2023年列支440億歐元（約合481億美元）的國防預算，用于持續推進現代化項目，加強國防工業基地建設和對外防務援助等；印度在2023至2024財年預算計劃中將國防預算增至726億美元，其中超過1/4用來購買新武器、飛機、軍艦和其他軍事硬件。這些都為兩國深化防務合作提供了有力資金支撐。

印度從法國引進的“陣風”戰斗機已經完成交付，兩國下一個重磅軍售項目很可能是印度從法國引進“陣風”艦載機。

與此同時，由于印法兩國已經簽署了《武裝部隊相互提供后勤支持協議》、《機密或受保護信息交流和相互保護協議》等一系列軍事合作協議，兩國軍隊的互操作性進一步增強。例如，在2022年11月舉行的聯合空中演習中，法國空軍參謀長斯特凡·米勒親自駕駛印度蘇-30 MKI戰斗機升空，凸顯了兩國軍事關系的不同尋常。可以預測，未來兩國還將進一步強化聯合演訓力度和頻次，相互使用對方軍事設施，推動雙邊防務關系更加快速的發展。

但是，我們也要看到，由于法印兩國在戰略目標、地區利益、安全觀念等方面還存在很多分歧，因此在未來深化防務合作中也面臨著諸多制約因素。例如，雖然兩國尋求防務合作的意愿非常強烈，但企圖實現的目標并不一致。印度這幾年更加注重武器裝備的“本土化”建設，在向國外采購武器裝備時更注重的是聯合研發和先進技術的完全轉讓，但由于國防工業基礎過于薄弱，缺少必要的人才、技術和工業能力，這將一定程度上影響法國對聯合研發項目的信心。

而對于法國來說，尋求與印度防務合作的目的，一方面是擴大其在印度的軍火市場，獲得更多經濟利益，另一方面則是借機擴大其在印度洋和南亞地區的影響。例如，法國以反恐為名在阿聯酋和法屬南印度洋凱爾蓋朗群島建立軍事基地，實現近距離監視整個印度洋的能力，這必將會使一直將相關區域視為自家“后院”的印度高度警惕，認為會對其在印度洋的海上霸權構成潛在挑戰，從而加強防范措施。在這些因素的影響下，未來兩國防務關系將難以實現質的躍升。

（兵韜志略是由南京大學亞太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凌云志為澎湃防務欄目開設的個人專欄，盤點近期重大防務事件，評點信息背后暗藏的玄機，剝繭抽絲、拂塵見金，兩周一期，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