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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譯介 | 奧特羅申科: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

2023-01-06 14:0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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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五歲小男孩開始了他的講述,在他的眼里,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就是整個世界。身邊的老人古怪又有趣,他們相繼故去,離別和死亡仿佛近在咫尺;小院里,人與動物既是朋友又是敵人;人與妖、與巫、與鬼神同在一個屋檐下;愛與恨、善與惡糾纏不清。《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是當代俄羅斯南部文學的代表人物奧特羅申科的成名作和代表作,具有典型的哥薩克文學特點,魔幻、變形、扭曲,描繪出俄羅斯南部村莊光怪陸離的奇詭景致。

文學也存在地域之分。不同地域的文學各具特色、各有千秋。俄羅斯作為一個文學大國,其作家作品在地域上有著明顯的區別,主要可以分為“莫斯科文學”“彼得堡文學”“西伯利亞文學”“烏拉爾文學”以及以“哥薩克文學”為代表的俄羅斯南部文學。弗拉基斯拉夫·奧特羅申科(Vladislav Otroshenko,1959—.)就是當代俄羅斯南部文學的代表人物之一。

奧特羅申科創作的小說和隨筆在當今俄語文壇有口皆碑。他的作品文字簡潔優美,內容生動有趣,視角獨特,意味雋永,至今已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并且獲得一系列獎項,如俄羅斯聯邦政府文化獎、別爾金中篇小說獎、高爾基文學獎、意大利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等。

記錄大文豪果戈理種種逸事的隨筆系列《果戈理學》,是奧特羅申科的代表作之一。2014年,包括這部作品及另一個隨筆系列《創作秘史》在內的作品集《果戈理學及其他故事》,為作家贏得了德國柏林國際文學節最佳圖書金獎。《果戈理學》被讀者和評論界稱為“令人稱奇的作品”,在敘事策略上,它以寫實為主,輔以適當的虛構元素,以幽默調侃的語調,從新穎的角度揭示了果戈理鮮為人知的一些生活經歷及荒誕離奇的思想和行為。這部系列隨筆既包含俄國歷史上諸多真實人物和事件,又具有巧妙的藝術構思;既饒有趣味,又富于深刻的思想,是蘇聯解體后至今俄語文學中較為突出的優秀隨筆作品。

在小說創作方面,奧特羅申科凸顯了其作為典型的俄羅斯外省作家鮮明的特點。奧特羅申科出生和成長于羅斯托夫州新切爾卡斯克市——俄國歷史上極富傳奇色彩的頓河哥薩克的重要發源地和聚居地之一。當地特殊的歷史背景、地理環境、習俗民風,對奧特羅申科的文學創作產生了重要影響,成為他主要的靈感源泉。富于外省特色的魔幻般的現實與作家奇特而豐富的想象力相結合,造就了其作品意蘊悠長而又風情別樣的特質。

《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是奧特羅申科早期創作的中篇小說,由十個可以獨立成篇的小小說連綴而成。作為奧特羅申科的成名作和代表作之一,它為作家后來的小說創作奠定了主題與風格的基礎。小說講述的是哥薩克村莊一個院落里的凡人瑣事。這些人與事構成了講述者——一個五歲小男孩的整個世界,然而小男孩心目中的這個世界非同尋常,因為它不僅僅包含著種種現實因素,還摻雜著曾祖父母平日里用來逗弄他、嚇唬他的玩笑話、故事和當地的各種傳說,以及男孩據此對日常所見所聞所作的天真推理。在他所擁有的這個世界里,時常有老年人故去,死亡近在咫尺;愛與恨、善與惡糾纏不清,難以分辨;人與動物既是朋友又是敵人;人與妖、與巫、與鬼神同在一個屋檐下;人性中的貪婪、善妒等劣根性暴露無遺……透過小男孩純凈的雙眼,我們看到的是俄國外省世界光怪陸離的奇詭景致。然而,這樣的景致,又何嘗不是蕓蕓眾生大千世界的一種真相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絕不單純是描寫外省童年的回憶之作,更是一部帶有深厚哲學意味、值得深入品讀的成熟佳作。

譯者 孔霞蔚

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

[俄羅斯]弗拉基斯拉夫·奧特羅申科/著 孔霞蔚/譯

討厭鬼

剛一開春,我家的鄰居尼古拉·馬卡洛維奇就死了。他去院子里掃雪,揮了兩下鐵鍬,然后就倒在地上死了。我的曾祖父格里沙為此難過極了。他很喜歡尼古拉·馬卡洛維奇,經常和他一起喝蜂蜜酒,教他怎樣跟蜜蜂交談。曾祖父總是彬彬有禮地和蜜蜂說話,就算有時候責罵它們,語氣里也透著柔情。每次他一鉆進蜂箱,蜜蜂就上下左右地蜇他,這時候他會說:“你就給我淘氣吧,真淘氣!”而尼古拉·馬卡洛維奇則會毫不留情地痛罵這些蜜蜂。常常發生這樣的情況:他剛把筑著蜂巢的架子從蜂箱里取出來,就扯開嗓門在院子里大罵:“啊——討厭鬼!”這句罵人的話是尼古拉·馬卡洛維奇的口頭禪,你都沒法想象他什么時候不這么說話。有時候,小貓溜進了他家的閣樓,或是有什么鬼東西卡在了煙囪里——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立馬就揮舞著拐杖跳出來,亂掃一通,還罵罵咧咧地叫喊:“啊——討厭鬼!”

我之所以不喜歡他,就是因為這一點,也就是說因為他愛用拐杖打人。但是我最不喜歡的,是他的喉結。他的脖子又細又長,干干凈凈的,總是光禿禿地裸露在衣領外面,就像一根插在水井里的棍子。可是在這樣的脖子上——你們能想象嗎——竟然長著一個巨大的、高高凸起的喉結。每當他喝水、吃東西或者大聲叫喊“討厭鬼”的時候,他的喉結就在薄薄的皮膚下面來回滾動,似乎有什么惡心玩意兒在那兒爬來爬去,噦!而現在他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他一直埋怨曾祖父:“你活得太久了,格里高利·潘杰列耶維奇,什么時候才能一命嗚呼呢,老不死的?”

而曾祖父回答:“悔(鬼)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科里亞。”

曾祖父格里沙年紀太大了,已經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歲。這讓尼古拉·馬卡洛維奇開心不已,他偶爾也會纏著格里沙問:“你都快九十歲了吧?還是快一百了?”可憐的曾祖父格里沙坐在那兒,眨巴著眼睛,擺出一副努力想要回憶起什么的神情,但實際上他根本不明白尼古拉·馬卡洛維奇酒后說這番話的用意。他一定會死的,格里沙隱隱約約知道這一點,可那會是什么時候呢?就連鬼都不清楚,而他也的確忘了算算自己究竟活過了多少年、多少天。不僅如此,他已經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一年和一瞬間了,就像分不清我這個五歲大的小曾孫和蜜蜂、豬崽兒、母雞、鴿子一樣。他的小院就像一艘方舟,在時間的汪洋大海上漂來蕩去;而他這個略帶醉意的掌舵人,在天涯海角迷失了方向。他喝醉酒的時候只記得一件事——等到徹底清醒過來的那一刻,要放生所有那些他最喜歡的小動物:打開籠子、蜂房的出口、小棚子,還有屋門——在遠處的那間臥室里,一到晚上就會住進一個頂沒用卻非常好玩的活物……

尼古拉·馬卡洛維奇的葬禮當天,我的曾祖母阿尼西婭拽著我去了他家。干嗎非要這樣做呢?她常說,應該去跟死者道個別。我以前還從來沒有見過死人呢,而且我一點兒也不想看見(死去的)尼古拉·馬卡洛維奇,但是這一次曾祖母說,必須去和他道個別,于是就拖著我去了他家。屋子正中間的兩張長凳上停放著一口棺材——寬寬的,長長的,淺淺的(還是扁扁的?或者還能怎么說呢?)。

我們走到尼古拉·馬卡洛維奇跟前——我一眼就瞥見了他的喉結(真是太難看了!)。喉結變得更凸出了,硬邦邦的,比他那被人硬塞到脖子里的下巴還要高出一截。尼古拉·馬卡洛維奇一副失望的表情,看上去兇巴巴的,甚至還帶著一絲輕蔑。

“你總是催促格里沙快點死,總是催促他,唉——”曾祖母出人意料地拉長聲音哭訴道,不知道她這是在責備逝者,還是故意說給那些此刻正坐在長凳上的老爺爺老奶奶聽的,“你自己倒——先——走了。”

尼古拉·馬卡洛維奇好像同意她的說法似的,同時也帶著一絲怨氣,回應道:“是啊,阿尼西卡,我先死了。討厭鬼!”

傻瓜

曾祖父格里沙從來都不睡覺,因為他早就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做夢和失眠,早就不記得自己的年齡,最后甚至干脆連自己的姓名也忘記了。他有時候會打個盹兒,但也只是在自己那間小廂房里的桌子旁邊坐著,即便偶爾出來一趟,也是在院子里溜達。他費勁地在方凳上坐下,把一雙拳頭放到桌子上,額頭伏在上面——就這么坐個把鐘頭。然后再走到院子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養的那群蜜蜂:他要在那兒忙乎一陣兒,用熏蜂器熏一熏蜜蜂,把蜂箱里的架子搬到上面亮堂的地方。他去蜂箱跟前的時候總是大大咧咧的——從來都不戴那種有防護網的帽子:蜜蜂蜇他的脖子、耳朵還有鼻子,但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疼。你就給我淘氣吧,真淘氣!他從蜂箱里抽出一個架子,上面滿是深色的晶簇,他把架子舉得更高一點,望著一個個蜂房,在陽光的照耀下,蜂房里滿滿的液體光芒四射。有時候,我趁機來到旁邊(我并不總能成功地穿過茶玫瑰叢溜到蜂箱跟前,因為茶玫瑰會噼里啪啦地炸裂成琥珀色的碎塊,十分嚇人),這時掌舵人會驚訝地看著我,思來想去,猜測我是哪一種小動物,我是從哪兒——從狗窩里,雞窩里,還是直接從蜂房的出口——冒出來的。但是實際上我是四年多以前從一個無底洞里冒出來的,當時他就站在那個無底洞的邊緣。他望著我,這個好不容易才從在母腹中打盹兒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學會了識別紛繁世間形形色色的方向標——五彩斑斕的蜂箱上耀眼的斑點——的孩子,望著那些穿著柔軟的黃色花粉靴子的胖蜜蜂,姿態優雅的蜻蜓和膽小怯懦的壁虎,芬芳的玫瑰花,大屋里涼爽的臥室(還有什么?),地窖頂上溫熱、馥郁的松香,大門旁邊堆起的沙子——這些明亮而寧靜的小島,在不可思議的混亂與幽暗中散發著光亮;而我也望著他,望著自己最主要的方向標,望著這個游移不定、正緩緩地陷入死亡旋渦的神靈;我望著他那顆碩大的、光禿禿的腦袋,腦袋兩側是兩團亂糟糟的頭發,遠遠望去,就像一對角——走到近前,你會看見里面像蜘蛛網一樣凌亂不堪,有迷路的蜜蜂、甲蟲、螞蟻、蜻蜓,還有別的小蟲子,并且夾雜著一些小小的花朵、樹葉和亂七八糟的碎屑。所有這些小東西,在掌舵人死后,還一度在他灰白的頭發里四處亂爬,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他是坐在小廂房里的那張桌子旁邊去世的,保持著平日的坐姿,他剛好是在大清早偶爾打盹的時候死去的。我記得當時曾祖母阿尼西婭剛一走進小廂房就跑了出來。我記得過了一會兒她又回去了,使勁拍打曾祖父格里沙的脊背,不時地轉過臉去看著他,嘟嘟囔囔地責備他,抱怨著什么。最后她停了下來,快速地點了點頭——隨后每說一個字就向前探一下頭——她尖叫起來,沖著他的后腦勺喊道:“傻瓜!傻瓜!死了!唉,傻瓜!”

她轉身走出門廳;那里放著幾個桶,被她碰得丁零當啷響了好長時間。她想用力關上房門,可是猛地又回頭朝房間里瞥了一眼。她看見曾祖父格里沙仍舊坐在桌子旁邊,用手掌托著額頭,她飛快地跑到格里沙跟前,語氣更加生硬地又說了一遍:“傻瓜!”

清晨的第一縷微風吹拂著掌舵人頭上的那幾綹頭發,現在這些頭發已經失去了彈性,就那么隨意披散著,一群蜜蜂排著隊緩緩地從打開的小窗戶里飛了進來。它們在他的頭頂上方盤旋,形成了一個移動的光輪,之后便一只接一只地落在他那已經開始發黑的禿頂上(你就給我淘氣吧,真淘氣!),在上面跳了一支奇怪的舞,然后飛走了——它們盤旋著飛到了空中,一輪彎彎的月亮在那里孤獨地照耀著人間。

珍寶

駝背佬謝苗爺爺也住在曾祖父格里沙的院子里。他三百歲了。他平時吃煤和帶殼兒的活蝦,所以才活了這么久。他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巴克蘭察河被曾祖父格里沙用網子捕撈上來的。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蝦,而駝背佬謝苗爺爺是它們的蝦王。他從網子里掙脫出來,渾身上下掛滿了水藻和海螺。他舉起自己碩大的螯(那時他還沒有手,只有一對螯),迎著曾祖父格里沙走了過去。他說:帶我去你家院子里吧,我打算永生永世都住在你家,否則的話——我現在就咬下你的腦袋。曾祖父格里沙問他:那我用什么喂你呢,你這個惡心的家伙?謝苗爺爺回答:你只要多給我一點點煤,外加一些活蝦就行,這樣我就永遠都不會死了。

于是曾祖父格里沙把他帶到了院子里,從那時起,謝苗爺爺就在小廂房后面那個儲存柴火和煤的小棚子里住下了。這位謝苗爺爺非常恐怖。他的腦袋直到耳朵為止都卡在肩膀里,下巴全靠窄窄的、尖尖的胸脯支撐著,微微向上揚起,以至于后腦勺都快貼到駝背上了。而他那雙笨重的大手的手腕向后翻著,背在身后,幾乎碰到地面。謝苗爺爺在世上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砍頭——砍雞鴨鵝的頭。它們對他怕得要命,就算沒有了頭,也還是會瘋狂地撲棱著翅膀,遠遠地躲開他。而他則開心得越發兇殘起來,就像蜘蛛一樣連蹦帶跳地繞著整個菜園子追趕它們,然后撲倒在地,抓住它們的腿腳。

謝苗爺爺的小棚子里放著一只很大的鐵皮箱。他在上面睡覺,在上面吃他用一把小錘子搗碎的不干不凈的煤。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只箱子,那模樣兇狠得像一條拴著鏈子的狗。

曾祖母阿尼西婭說,箱子里藏著數不清的珍寶,都是從頓河各支流的水底下弄來的。她說這話,就好像她親眼看見過似的:一到晚上,就有一群群的蝦從水井里游上來,到小棚子里找謝苗爺爺,每只蝦都用螯帶來點什么——有的帶來了金子,有的帶來了珍珠,還有的帶來了寶石。要是有哪只蝦空手而來,駝背佬謝苗就會生吞了它,因為他是它們的王、它們的神,而他也不是三百歲——他可遠遠不止三百歲呢!你的格里沙在撒謊——他有一千歲了,一千歲!

阿尼西卡,這匹精瘦的母馬,時不時地慫恿我:“去吧,去駝背佬謝苗那兒,溜一眼那只箱子。”

謝苗爺爺正在菜園子里誘捕一只笨乎乎的母火雞,他把大斧子藏在駝背后面:咕——咕——咕,我的金雞啊,過來,我給你谷粒吃,咕——咕——咕。我趁機躡手躡腳地偷偷鉆進了小棚子。

里面昏暗,憋悶。在透過縫隙照射進來的一縷縷光線中,煤炭的粉塵閃閃發亮。我盯著前面的一個角落看了很久,謝苗的那只箱子就藏在黑暗處,隱約可見。箱子蓋兒上掛著一把笨重的鎖子(去他媽的鎖子!),我竭力不發出一點聲音,使勁往下拽鎖子,它也毫不示弱,傲慢地收緊膨脹的兩腮,咬著鐵柄不肯松口。突然間,我的眼前一亮,腦袋里噼里啪啦直冒金星。

“干什么呢,反基督徒!”透過耳朵里飄忽不定的轟鳴聲,我聽到有人在罵,“還想再吃一個脖兒拐嗎?啊?還不夠嗎?!”

哪還要再吃一個?已經夠夠的了!剎那間,我飛快地從小棚子里跑了出去,生怕謝苗爺爺一怒之下砍了我的腦袋。

有一次,因為天氣太熱,駝背佬謝苗疲倦到了極點,再也不想待在陸地上了。于是他跟在水桶后面,一翻身栽進了水井里頭,不見了蹤影——只有他那雙靴子閃了一下。

打那之后,他就再也沒有回到院子里來——他游到巴克蘭察河去找自己的那些蝦了,連箱子都忘了帶上。我和曾祖母阿尼西婭高興極了,趕緊跑到小棚子里去看珍寶。我們撬開鎖子,掀起箱子蓋兒:里面滿滿當當地塞著好多厚厚的書,書上沾著蜂蠟和臟兮兮的煤灰。

“呸,魔鬼駝背佬!”阿尼西卡氣惱地說,“難不成他一直翻來覆去地看這些東西?”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呀?”我問。

“五花八門的東西唄!”阿尼西卡逗我說,“還寫著怎么把珍寶變成雞糞呢。你瞧,這里到處都是雞糞!這都是——駝背佬謝苗的珍珠和寶石。他背著人對這些東西施展了妖術。去拿個籃子,收集起來!我們把雞糞送到烏薩塔婭巫婆那兒,讓她去琢磨這些玩意兒吧。”

我一整天都在這間點著昏黃的煤油燈的小棚子里鉆來鉆去——收集那些有魔法加持的珍寶。傍晚時分,我拎著滿滿一籃子東西從小棚子里走了出來。月光傾瀉在整個院子里,到處都是長長的影子,讓我感覺又陌生又奇妙。我提心吊膽地躡足從菜園邊上的水井旁走過。我有一種錯覺,似乎此刻從黑魆魆的水井深處傳來駝背佬謝苗爺爺洪鐘般的聲音:

“這是要把我的珍寶帶到哪兒去?該死的反基督徒!你也許不知道吧,我,王者謝苗,是世界上所有蝦的神。你這個壞透了的小不點兒惡靈,我能把你變成一只死雞!”

…………

原標題:《花城譯介 | 奧特羅申科:曾祖父格里沙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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