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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陽的我,成了布洛芬中轉站
原創 直面派編輯部 直面派
| 感動,但希望這種情況早點結束
“姐妹,可以分我兩顆嗎?”社交媒體上幾乎每一個曬出退燒藥的貼子下,都有人排隊在求藥。過一會兒,就能看到“樓主”置頂的評論:多出來的藥已經分出去了,大家不需要再問了。
防疫政策轉變以來,退燒藥、溫度計、抗原等大面積缺貨,感染人數迅速上升,已經出現癥狀卻無藥的情況普遍存在。
在河南,一位大哥開著車在鄭州街頭免費發藥,起初這些藥是他自己四處搜刮來的,后來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將多出的藥捐給他;
平頂山一位母親家中3歲的女兒感染,情急之中從好心人那里拿到了小兒退燒藥,女兒痊愈之后,她在小區里設立了“愛心藥箱”;
在上海,一個微信群建立,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集齊了新冠感染的各個病程,人們在群里求藥,也在群里得到一份安慰……
近日,騰訊出行上線了“抗議公益互助”小程序,并迅速被人們口口相傳,在小程序里,求助信息依然不斷更新著。
陌生人之間的互助,在當下“一藥難求”的情況下成為了某種共識——唯有如此,才能挺過最艱難的時期。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在鄭州街頭免費發藥,已經送出幾千粒
郝朋友,34歲,河南鄭州
12月13日那天,我看到消息,很多人都買不到退燒藥,就動了幫助大家的想法。那天晚上我開車跑了很多家藥店,都買不到,還去了鄭州下面村子里的診所,也買不到。
第二天,我早晨8點就開始繼續找,轉了十幾家藥店,終于找到了。但就算有也不是你買多少都可以,你一次只能買一盒,我最后在不同的地方總共買到了三盒。然后我趕緊回去,把車停在路邊,開了個直播擴散一下,告訴大家我在哪里,如果已經發燒了,沒有藥的,就可以來領,每人會免費發一兩顆。
大家比我想得還要缺藥,直播間很快就有幾千人在看,不到兩小時就領完了。我那天就沒停,緊接著繼續找藥,也聯系了很多朋友,看他們那里有沒有多的藥。最后是搞到了一瓶100粒的退燒藥,還有兩盒24粒的布洛芬,趕緊繼續發藥,一直到半夜才回到家里。
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是早晨七八點出去,午夜后回家,然后剪剪視頻發出去,三四點睡覺,到現在已經超過了一周。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開直播,有個人說自己沒有藥,我說你趕緊過來。她過會兒來了,是個穿白色羽絨服的年輕女孩子,她說自己已經發燒了。我就下車給她遞藥,她本身還往后退了退,擔心會感染我。我說沒事沒事的。
結果她拿藥的瞬間她就哭了,我說別哭別哭,問她怎么了。她告訴我,她一個人在鄭州工作,沒有親人和朋友在這里,發燒了也沒有藥。
我現在已經不太需要自己去找藥了,不斷有人加入進來,有的人直接私信我,說自己有藥,多余的都往我這拿,去幫助那些在情況緊急的沒有藥的人。
也有人知道我顧不上,給我點了餐做了飯送過來的,已經不是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了。
剛開始我自己找的有個千把片左右,后來的幾千片藥都是愛心人士捐過來的。我感覺我們鄭州的居民在互助這一塊很明顯,時不時也會聽到鄰里之間相互幫忙的事情。
我自己也會繼續做其他正能量的事,我一直都在業余時間幫幫別人,比如之前有的地方被封住了,我去給老人或者孕婦送送菜。從內心來講,我希望發藥這件事可以趕緊結束,因為那代表著大家都有藥了,不需要了。
建了互助群,但希望它早日回歸寂靜
張康,28歲,上海
12月初時候,朋友圈里陸續開始有朋友發抗原兩道杠的照片,大部分是北京朋友,也有廣州的朋友,當時公司比較忙,上海新增病例也不多,就沒太在意這個事。
13號的時候,上海地鐵不查核酸了,陸續也有北京廣州感染激增、買藥難的新聞。網上消息滿天飛,專家也一天一個說法,搞得我身邊朋友同事挺焦慮的,也不知道該準備哪些東西,我就和要好的同事朋友拉了個小群,方便分享相關信息。
我是今年7月從北京一家公司跳槽來的上海,所以朋友圈里北京朋友特別多,就想著和“震中”的朋友討教下經驗,就把群二維碼發到朋友圈,陸續有幾個陽過的北京朋友進群,15號的時候群里才剛到20多人。
在陽過朋友的幫助下,我們大概整理了一個物資清單,囤了些貨。雖然平時生病大家也都能應對,但這種大面積中招的情況都是第一次經歷,陽過的朋友經驗還是很有用的,像適量適度用藥這種建議就能緩解其他人的焦慮和恐慌。而且,像囤點巧克力、蛋糕,注意補充電解質這種小妙招,沒陽過的人大部分根本想不到。
大概一周時間,陸陸續續群里有了幾十個人,處在各個病程的朋友也基本湊齊了,開始在群里分享各自的經歷,群里和互聯網醫院線上問診一樣,時不時有人問“我第xx天了,出現了xx癥狀,正常嗎?”或者“第xx天了,退燒了但還是嗓子疼,有什么辦法?”這種問題,這時候就會有陽康來答疑。當然僅限于常識性問題,像是用藥或者癥狀嚴重的還是得及時就醫,好在群里都是年輕人,大部分是輕癥,基本沒有這方面問題。
其實大部分人問的問題并非難以解決,其實就是希望群里有朋友回應一句“別擔心,咱倆癥狀一樣,過幾天就能好”帶來的安心的感覺,專家和新聞總沒有身邊人的鮮活經歷實在。身體健康以外,心理健康也很重要。
最近群里有康復的人恢復正常工作生活了,但這兩天進群的人也越來越多,各地都要迎來感染高峰了,估計群還要再熱鬧一陣子。但我其實挺希望這個群哪天能回歸寂靜,或者變成八卦吐槽群的,這個時間越早越好。
高價買到的抗原,痊愈后免費送出去
羅庚,26歲,北京
12月5日中午,我和女友感覺有點發燒,當時就擔心是不是陽了,因為前一天坐地鐵出去辦了點事,中間買東西時候還摘口罩掃臉來著。
但因為之前一直沒有放開跡象,家里連體溫計都沒有,我趕緊去樓下買體溫計、退燒藥、感冒靈,那時候藥店已經不讓進門了,買藥都是無接觸。
回家量體溫,38.2度,和合租舍友商量,他們認為還是要告訴社區。社區回復說“居家隔離,先測抗原,抗原陽了的話聯系核酸”。
社區給我們每個人一支抗原,我一測,兩道杠,陽了,工作人員說要居家等著做核酸,如果陽了的話,要居家隔離,每天做抗原,等到抗原連續三天隱性,才能再聯系上門做核酸解除隔離。但我要抗原的時候,社區說他們也沒有了,我們只能自己買。
上網一看,那時候北京線上藥店關門的關門,營業的基本也都沒有抗原現貨,唯一一家有現貨的,距離我十幾公里,配送費就要60元。和合租舍友商量了以后,我們各買了10人份的抗原,40人份的抗原加運費360元,折下來一人份抗原就要9元。
但只測了兩天,隨著政策調整,社區突然告知抗原陰了就可以自行解除居家隔離了。實際上,就連第一次核酸檢測我們都沒等來,告知我的這個工作人員給我打電話時自己也在咳嗽。
到了第10天,我和女朋友測了一次,兩個人都轉陰了,那時候北京陽的越來越多,核酸、抗原都不重要了。正好騰訊上線了那個互助的小程序,我就在那上面把剩下的十多支抗原分了出去。
大部分人都是要兩支,有的是懷疑自己陽了,需要抗原結果和公司請假的;有的是接近康復,想知道自己轉陰了沒有;還有一個是開店的,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轉陰了,好重新開門營業。
這個互助需要我們線下自己聯系,有的人從我手里拿到抗原就走了,但大部分人都會說聲感謝。還有幾個要微信給我轉賬,我也沒要,畢竟這東西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
被陌生人贈藥后,我決定做一個愛心藥箱
李娜,29歲,平頂山
12月10號刷新聞看到大城市買不到藥的人開始修改地址,轉向薅縣城藥品后,我有點坐不住了,當天下班后就去了附近藥房,沒想到行動還是晚了,只買到兩盒感冒靈,和2瓶500ml的消毒酒精。
聽藥房店主說,他家的感冒退燒類藥物通過線上賣出的量很少,主要還是因為平時備貨量就不大,大家爭相搶藥下,像布洛芬之類的重點藥品,兩三天就賣完了。
其實,我最想買的是兒童用感冒退燒藥,因為之前聽專家說新冠感染群體中,老人和孩子出現重癥的可能性最大。我很擔心自己3歲的女兒萬一感染了,卻沒有藥物及時治療。
就在我幾乎加遍了能加的所有群,瘋狂求購兒童藥品時,女兒在13號成了家里最先感染陽性的人。
好在我把女兒患病的情況更新到群里再次求藥時,一位好心的媽媽告訴我可以勻出一些美林和小兒感冒顆粒。當晚,老公就開車去到對方小區取了藥。
果然是遠親不如近鄰。等到女兒4天轉陰后,看著我加的群里還有人時不時發著求藥信息,我決定把這份愛心傳遞下去,在所在小區里設置一個簡易的愛心藥箱,希望給大家提供一個交換藥品的線下渠道,也為那些不太會上網用手機的老人,提供更多便利。
我把家里的一盒感冒靈、一瓶消毒酒精還有剩余的美林放在了藥箱里,在小區群里發了通知,告訴那些買不到藥的人可以去樓下藥箱免費按需領取,同時也歡迎更多人將家里用不到的感冒退燒藥分享出來,或者用自己多余的藥置換藥箱里的藥。
前兩天路過藥箱我去看了下,發現里面除了一些藥品外,還有人開始往里放奶酪棒、糖果了。
最先陽的我,成了布洛芬的中轉站
劉星,31歲,北京
12月5號北京開始放開疫情管控,宣布公交、地鐵不再查驗48小時核酸陰性證明。隨之到來的就是陽性感染人群的激增。12月9號,我開始有了頭痛、發燒癥狀。
在感染之前,我一直將新冠視為感冒,完全沒有提前買藥的打算,即便是消毒用的75度酒精,也只在2020年初疫情剛開始蔓延時買過一瓶。
但就在我感染的幾乎同一天,跟我一起生活的母親也病倒了,她的癥狀要嚴重得多,會覺得渾身酸痛無力,并伴有頭暈脹痛,加上她還有其他基礎病,我開始著急四處買藥。
當時網上布洛芬甚至提示要等到明天2月份才發貨,其他跟感冒發燒咳嗽有關的藥物,要么顯示無貨,要么就是得2-4天內發貨。
當時其他城市感染人群還不算多,我就拜托深圳和西安的兩個朋友分別給我買相關藥品。我一度擔心快遞會不會被卡在半路上,因為網上已經出現了很多快遞點運營滯緩的報道,好在10號發貨后,等了2天我就陸續收到了這些藥品,一共包括2盒布洛芬、1盒快克、2盒感康、1盒蒲地藍消炎片、一盒慢咽舒寧和一盒感冒靈顆粒。
收到藥后我基本已經靠著大量喝熱水退了燒,只剩下嗓子還有些難受,吃了一版蒲地藍消炎片,好了很多,我媽也靠著布洛芬緩解了發燒、疼痛癥狀。
等到18號給老家打電話時,我才知道村里也開始陸續有人感染,一藥難求的情況比我嚴重多了,別說布洛芬,就連體溫計都買不到。家里老人無奈之下只能靠著熬梨水、泡去火的中藥茶緩解。
我趕緊將剩下的1盒布洛芬、2盒感康和還沒吃完的蒲地藍消炎片、感冒靈顆粒用加急件寄了回去。
前兩天家里老人告訴我,藥品已經收到了,他們還把每種藥又分成了三份,給我舅、姨各送了一份。
原標題:《最先陽的我,成了布洛芬中轉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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