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松陽，緩慢而認真地呼吸

2022-12-26 16:56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劉芳

一個月前去的浙江松陽，到達是黃昏，建縣有1800多年歷史的松陽正下雨，霧蒙蒙的。在充滿藝術氣息的古樸村落，記得在那里，緩慢而認真地呼吸……

“只適合自由呼吸” 孫迎盈攝

在辦公室緊箍著口罩透不過氣時，看到桃野的女主人孫迎盈發于微信朋友圈的一條：“只適合自由呼吸。”她配了寒山蒼翠、墟里孤煙的桃野即景照，而由迎盈命名的那條桃溪中，秋水正潺湲。

一個月前去的浙江松陽，到達是黃昏，建縣有1800多年歷史的松陽正下雨，霧蒙蒙的。作為深受霧霾侵害的都市人，那幾天我常忍不住“小人之心”，掏出手機看數字：無論是在“活著的清明上河圖”明清古鎮冒雨夜游，還是在金色的“小布達拉宮”楊家堂村贊嘆駐足，抑或在云騰霧駕的懸崖邊的陳家鋪村流連俯瞰，手機上的空氣質量指數，都只在二三十之間徘徊。

明清古鎮上，深夜還有老師傅在叮叮當當打鐵

當現代人已經傻傻分不清霧和霾的時候，至今保留著100多個風貌各異古村落的“古典松陽”，用甜潤的古木氣息提醒著我們，霧、霾這兩個字是一定可以拆開用的。而千載之下，都市的水泥森林里，迷失于濃重霧霾中的我們，用嘲諷的口氣念起“花非花、霧非霧”時，在“最后的江南秘境”松陽，花和霧，還有那些古樸的村落，依舊可以按照千年前的樣子，葆有很美好的姿態。

金色的“小布達拉宮”楊家堂村

是的，松陽縣的梁海剛縣長說，在松陽，我們會遇見美好。

松莊，是松陽縣三都鄉轄下的一個有600年歷史的古村落。確切地說，貫穿了整個松莊村的大型“山間社區”桃野民宿，我是在上海“朋友圈”里先認識的：上海人喜歡春天去桃野拍“桃之夭夭”大片，夏日挽起褲腿在桃溪喝沁涼的溪水下午茶，秋天去山徑古道閑逛看村民轟轟烈烈曬秋，冬日在夯土墻溫暖的壁爐前品咖啡美酒。朋友們介紹，桃野是由大名鼎鼎的環保設計師呂曉輝主持設計的，而上海人偏愛桃野的理由是——在那里，我們可以做個緩慢而認真的呼吸。

雨中桃野

疫情之下，朋友圈的好處是讓我們見多識廣，所以真正來到雨中桃野時，梁縣長并沒有過多停留在那一彎引得游人如鯽的百年石拱橋上。他的腳步有些急，溪水澗澗中，他帶我們來到一間高敞的黃土房“桃空間”中，露出一貫明亮溫雅的笑容：“請大家看一個展。”

進門白墻上貼著的巨幅書法前言《村口的涂鴉》，是住在橋頭74歲的李文生叔叔用毛筆書寫的——這竟然是桃野為松莊村民辦的一次素人藝術展！

葉金娟奶奶

頭發花白、扎著兩根麻花辮的葉金娟奶奶就住在桃野隔壁，奶奶有一兒兩女，都不住村里，平時只有她跟爺兩個人。愛打赤腳的奶奶，看著桃野一磚一瓦的成長，就像看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隔三差五就捎來點她家地里剛摘下的豆角、莧菜……迎盈他們每次接在手里，都有深深的幸福感，忍不住想四處炫耀。于是桃野小伙伴們選了一組蔬果來教“隔壁奶奶”拓印，青椒、土豆、菜心、香菇、檸檬、蘋果……五彩斑斕中拓下和奶奶禮尚往來的溫情日常。忙完一整天的農活，奶奶最大的樂趣就是喝口小酒，家里保留了一件特殊的白老酒包裝盒，印在上面的小鴨子，就是奶奶用自己的手掌蘸上顏料完成的。

葉金娟奶奶用蔬果拓印的作品

還有84歲的葉國文爺爺，他用茶葉拓印的松莊的春夏秋冬圖，堪比“愛馬仕絲巾”，高級感滿溢；93歲的黃連珠奶奶在村口描繪的象形部首圖，有大道至簡的美妙；而桃野能干的廚娘徐加嬌，今年拆舊房蓋新房之前親手畫下了自己家的樣子……

葉國文爺爺用茶葉拓印的松莊春夏秋冬圖

有著600年歷史的松莊村，常住人口不足百人，而且絕大多數是70歲以上的老人，是比較典型的“空心村”。經常替村里賣些農產品的孫迎盈他們，一開始，舉辦這樣的素人展，只是想帶著朝夕與共、彼此溫暖的老人們感受一些新鮮事物，沒想到近30件鄉野作品誕生于此，于是靈光乍現，有些甚至制成農產品的包裝。“隔壁奶奶”的手掌畫，每賣出一件，也會給奶奶增加些收入。奶奶的農活很忙，但是她已經三次參加了桃野組織的藝術活動。起初說要畫時，不會寫字的奶奶一個勁推托，可是越畫越精彩，于是畫風就變成了：“我下午不出去，還畫嗎？”“是歪，好玩歪！”而那些口口聲聲說畫不來的村民，其實個個都有一手。老人們平淡的日子增添了色彩，也與外面的生活有了更多的聯系。

葉金娟奶奶用自己手掌拓印的大白鵝

漸漸的，年輕人開始回歸，藝術家逐漸到來，桃野“全球藝術家駐留計劃”，在松莊持續了一年，17位藝術家紛至沓來。最有趣的例子莫過于青年藝術家單曉明給村里修亭子、修凳子、修老物件。松莊的奶奶們，連自家哪只碗哪里缺了口，都立馬能說出來，對于坐慣了的壞凳子自然不舍得扔，聽說有藝術家來給她們修板凳，都笑靨如花。凳子修好，曉明請6位奶奶去亭子喝茶，正式交還。望著變時髦的新鮮凳子，奶奶們可喜歡了，連連夸曉明心靈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