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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舟:攻堅“最毒乳腺癌”,做臨床科學家
原創 周晗馳 復旦青年
跨越二十多年的時光,江一舟兒時“成為科學家”的夢想和當下對“臨床科學家”的追求奇妙地有了勾連,像是完成了一場冥冥中注定的接力。
“我們一方面需要按照現有的指南知識去治療患者,但是指南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需要展開更深入的科學研究。”江一舟笑著概括,“其實最后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更好地治療和服務患者。”
復旦青年記者 周晗馳 主筆
復旦青年記者 孫欣然 編輯
醫院,或者實驗室——如果在工作時間拜訪江一舟,那么多半會在這二者之一找到他。每周二、三、四的白天在醫院進行臨床工作,這幾天的夜晚以及周五、周末在實驗室參與項目推進,兩點一線的日程構成了江一舟的日常。
江一舟所研究的是乳腺癌的一種亞型——三陰性乳腺癌。因為癌組織免疫組織化學檢查結果為雌激素受體(ER)、孕激素受體(PR)和原癌基因Her-2均為陰性,三陰性乳腺癌缺乏靶點,內分泌治療和靶向治療對其都沒有顯著療效,“除了化療還是化療”成了很多患者唯一的選擇。2021年,中國共有約250萬名乳腺癌患者。其中,三陰性乳腺癌是惡性程度最高、患者生存情況最差的一種,患者人數占到總數的10%~20%。由于基數龐大,其數量甚至與所有白血病患者人數相當。
為了尋求三陰性乳腺癌精準診療策略,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邵志敏教授、江一舟教授領銜團隊對此開展系列研究,在國際上率先繪制出全球最大的單中心三陰性乳腺癌多組學圖譜,并據此提出了三陰性乳腺癌“復旦分型”。在精準治療理念的引領下,經過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乳腺外科以及多學科團隊診治的早期乳腺癌患者, 5年生存率為93.60%,已經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第18屆銀蛇獎頒獎現場,江一舟獲一等獎/圖源:受訪者
提出三陰性乳腺癌“復旦分型”
對江一舟而言,關注到三陰性乳腺癌并對其展開深入研究像是一種必然。
小時候的江一舟和很多孩子一樣,也有一個“成為科學家”的夢想。2006年,他獲得全國高中化學競賽一等獎,由浙江省杭州二中保送至復旦大學臨床醫學(八年制)專業,本科階段主要從事分子腫瘤學研究。2015至2016年,江一舟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分子生物學系訪問研究。普林斯頓大學康毅濱教授的乳腺癌基礎研究水平全球領先,這為江一舟打下了堅實的學術基礎。
既往對三陰性乳腺癌基本都“一刀切”地采用化療,但研究者發現,由于每位患者的個體差異,并不是所有人都對統一的化療敏感。為了進一步找到三陰性乳腺癌的各個亞型并對此展開精準治療,江一舟加入了自己的老師——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乳腺外科主任醫師邵志敏教授領銜的團隊,對此開展系列研究。2019年,他們在國際上率先繪制出全球最大的單中心三陰性乳腺癌多組學圖譜,并據此提出了三陰性乳腺癌“復旦分型”。研究團隊首先收集了465位三陰性乳腺癌患者標本,通過多組學研究,采集DNA的基因組、RNA的轉錄組以及多維組學的大數據,借生物信息學的計算方法將其分成四個不同的亞型,每個亞型都有其對應的治療靶點和不同的治療手段,由此提出了“復旦分型”以及后續指導的精準治療手段。
▲江一舟參與上海科技青年35人引領計劃頒獎盛典/圖源:受訪者
從實驗室到病床前
復旦分型的精準治療一共經歷了三個階段。
2019年,邵志敏團隊將三陰性乳腺癌分為免疫調節型、腔面雄激素受體型、基底樣免疫抑制型、間質型四個亞型,相關成果發表于國際腫瘤學權威期刊Cancer Cell,這標志著“復旦分型”的正式提出。然而,此時“復旦分型”的依托只有一篇文章,要真正落地,還必須在臨床策略上對其進行更為深入的研究,夯實“分型”的基礎。于是,團隊成員針對四類中生存性更差的兩個亞型——腔面雄激素受體型和基底樣免疫抑制亞型,即所謂的“難治性亞型”展開攻關,從腫瘤代謝和腫瘤免疫兩個方向探索,最終找到了新的治療靶點,進一步拓展了“復旦分型”,優化了三陰性乳腺癌的診療策略。
歷時近五年的項目進程并不是一帆風順。
數據的產生是橫亙在團隊面前的第一道難關。沒有相當數量的樣本,就不能夠保證最終結果的準確性。當時,江一舟與團隊成員們幾乎調動了所有能夠找到的計算資源,收集樣本以后對其抽提DNA和RNA測序,終于生成了足夠的測序數據。
拿到海量的數據后,如何對其進行有效的分析同樣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在進行三陰性乳腺癌基因圖譜研究時,團隊原本想自主完成分析工作,但摸索了幾個月之后發現其中涉及的數據量過大,于是轉而與一些商業化公司開展合作。一段時間后,團隊又找到了中國科學院和復旦大學生命科學院等單位,經過反復的開會討論,前后花了兩年多的時間,才最終確定了穩定的、有臨床意義的“復旦分型”。
面對研究過程中出現的零零碎碎的困難,團隊探索出了每周一次的例會制度。江一舟會將自己這一周內的問題總結好,利用例會時間去探討解決方案。有的時候遇到了棘手的問題,“要開半天都可能”。正是這種“及時發現、及時解決”的模式,團隊做到了踏踏實實地將整個項目逐步向前推進。
在形成了相對穩健的復旦分型體系以后,團隊進入了研究的第三個階段,即臨床轉化應用。其中,研究團隊基于“復旦分型標準”,在邵志敏教授和王中華教授的指導下開展了名為“FUTURE”的臨床試驗。
團隊選擇了一百多名符合入組標準的病人。這些病人幾乎嘗試了所有的化療方案,但癌細胞卻依舊在他們體內近乎瘋狂地增殖擴散。研究團隊通過檢測這些對常規化療藥物表現出耐藥性的病患的亞型和靶點,將其分成不同的治療組,每一組對應特定的方案開展治療。通過臨床試驗,團隊論證了分型精準治療的有效性,它可以將整體有效率從傳統的10%提高到29%,幫助更多的患者回歸正常生活。
因此,將“復旦分型”由實驗室里的分型手段轉化為真正的臨床應用是江一舟一直關注的事情。研究團隊致力于簡化應用,開發了基層醫院也方便使用的分型試劑盒,現已完成了超過3000余例的分型檢測,進一步破解了三陰性乳腺癌“診療難”的問題。團隊也開發了基于影像組學和數字病理的預測模型,可以在臨床上實現快速、便捷、準確的“智能診斷”。通過精準治療,乳腺癌正在逐漸摘掉“粉紅殺手”的稱號,走上了向“慢性病”轉變的進程。
臨床科學家
江一舟對臨床的重視一定程度上來自于老師邵志敏的影響。“臨床科學家”是邵志敏教授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Physician scientist,即臨床科學家,指既是一個好醫生,又是一個科學家。把臨床和科研相結合或者做臨床相關的科研人很多,但能真正能成為臨床科學家的人寥寥可數。
江一舟心中的“臨床科學家”包含了兩層含義:首先,臨床科學家的前提是能夠開得了刀、做得好臨床診療,做一位值得患者托付的好醫生。而另一方面,臨床科學家也要善于從臨床中去發現問題,以科研思路對其展開深入研究,扮演好一個合格的科學家的角色。
回憶三陰性乳腺癌分子分型和靶標鑒定的整個過程,江一舟也反復提到“臨床”兩個字。“因為我們的研究非常貼近臨床,最后的成果也能應用到臨床中,所以我覺得很有意義。”江一舟希望“復旦分型”的相關研究可以真正幫助到患者。通過整個項目,江一舟也更加堅定了自己以后進行“臨床科研”、完成解決臨床問題系列研究的志向。
▲問診中的江一舟/圖源:受訪者
堅持臨床和科研協同發展是江一舟的追求,也是他一直以來的堅持。然而,在這兩者之間找到一個恰當的平衡點并不容易。江一舟首先要做的便是細致規劃。“如果確立了成為臨床科學家的目標,就必須兩條腿走路。每個禮拜都要安排好哪部分時間做臨床,哪部分時間做科研,盡量按照規劃去嚴格地執行、快速地推進。”江一舟說。而在有了精準定位和詳細規劃之后,他還必須比常人付出更大的努力。“一個人的時間畢竟是有限的,如果要兼顧臨床和科研,就要在此基礎上不懈地努力。”
跨越二十多年的時光,江一舟兒時“成為科學家”的夢想和當下對“臨床科學家”的追求奇妙地有了勾連,像是完成了一場冥冥中注定的接力。“我們一方面需要按照現有的指南知識去治療患者,但是指南并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所以需要展開更深入的科學研究。”江一舟笑著概括,“其實最后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更好地治療和服務患者。”
微信編輯丨孫欣然
審核丨徐競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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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江一舟:攻堅“最毒乳腺癌”,做臨床科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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