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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藝圈又一潛規則,她曝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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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一部“爛片”誕生,就會有一名編劇成為觀眾口誅筆伐的對象。
中國編劇似乎總在挨罵,特別是在影視寒冬來臨后,編劇的處境更是內憂外患。
陳漾,一個自評“沒作品、沒名氣”的小編劇。入行四年,她親眼見證了行業冬夜里的謊言、背叛、冷漠……可講起心中的編劇夢想,她仍抱有期待。
“每個行業都有亂象存在,但也確實有一群人是真正熱愛的。”
寒冬愈演愈烈,但總有人在等待春暖花開。
陳漾將自己定位為一個“不太幸運的編劇”。
當年因為熱愛戲劇、影視,高考時她報考了一所傳媒院校的戲劇影視文學專業。上大學時,國內影視行業正處于蓬勃發展時期,行業給予眾人的想象空間很大,陳漾和大多數同學一樣,以為未來就業和賺錢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輝煌消逝得很快。
2018年,在發生那件知名的“女星補稅9億”事件后,“陰陽合同”、“明星天價片酬”等事件又相繼曝光,行業內部迎來巨大震動,“寒冬”撲面而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已經在圈外掙扎了許久的陳漾,終于跨過了行業的門檻,成為了一名職業編劇,從前向往的前途就在眼前,可想象中的美好未來卻沒有如約而至。
“原來喜歡投資拍戲的人都沒錢了”。這是陳漾入行后的第一感覺:“大家都很難”。
彼時,各大網絡平臺上的作品主要分為兩大類:定制劇與分賬劇。
定制劇可以被簡單理解為網絡平臺拿出資金和需求,然后尋找合適的制作團隊執行內容。
行業寒冬來臨前,平臺都很大方,可以拿出大把的資金請演員、找團隊,超高成本投入,最終用“錢”堆出爆款大制作,且不說內容質量如何,至少“流量”愿意為其買單。
定制電視劇《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海報
那個時候,定制劇占據絕對的市場優勢,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市場逐漸冷卻,大眾審美不斷變化,流量明星不再是“萬金油”,資本的付出得不到同等回報,聰明的商人便開始將目光慢慢挪向成本更低的分賬劇。
分賬劇一般由制作方自負盈虧。簡單講來,就是制片方拿著劇本主動找到平臺,一方出作品,另一方則提供播放、宣傳的舞臺,最終根據點擊觀看的情況,按照合同約定的規則,從會員費中抽取資金進行分賬。
分賬劇《一閃一閃亮晶晶》海報
為了節約成本,制片方在制作分賬劇時,會優先考慮恐怖片、甜寵劇等風格明顯、受眾群體穩定的作品,這或許也能解釋,那些質量不佳的低分類型片在視頻網站上始終占有一席之地的理由。
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影視劇是娛樂產業中的“香餑餑”,“大制作+大明星”的組合模式,近乎是盈利的必勝法則。所以投資方前仆后繼地沖進這個戰場,想盡各種辦法制造話題,營銷作品。
然而近幾年,明星接連“翻車”、審查制度不斷收緊、以及整體下行的大環境,都讓投資方越來越謹慎,從前動輒幾億、幾十億的影視項目驟減,行業大佬紛紛轉戰其他賽道,于是很快喧囂過去了,徒留一片狼藉。
定制劇《暗夜行者》海報
從某種意義上講來,此時的陳漾就站在這片廢墟之中。
作為一名“不知名的小編劇”,她剛剛度過了長達5個月的漫長假期,“一點活兒都沒有,大家根本就不來找你”。
資本縮水后,資源不斷向頭部聚集。過去的幾年中,業內頂尖編劇尚且面臨無戲可寫的窘境,何況還沒有闖出名堂的陳漾與其他人。
剛入行時,陳漾的年收入尚且能穩定在10萬元,生活在北京也足夠溫飽。然而直到去年,她從上一家公司離職,成為一名自由編劇,收入就變得愈發不穩定。
因為種種原因,陳漾的上一筆稿費還沒有結清。她曾幾次向制片方詢問消息,可得到的回復始終模棱兩可。自開始寫作,她經歷了無數次類似的事情。
“今年到現在也就賺了5萬塊吧。”想了想,陳漾又補充道:“這當中還有2萬沒有拿到。”說完,她無奈地笑了笑。
北京的深秋還不算冷,可陳漾覺得,寒冬早已來臨。
陳漾在漫長假期里拍下的景色
痛苦和不適其實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了。
講到這個話題,陳漾用到了一個比喻,她將投資方與網絡平臺比作甲方,將進行內容創作的制片團隊比喻成乙方,雙方看似平等,實際上,在甲方面前,乙方總是卑微的。
一個具有規模的影視公司或平臺,每年大概會收到幾十、上百部影視作品的“簡歷”。
在一個項目正式開始制作、拍攝前,制片方會將整體拍攝方向和內容投遞給甲方,甲方策劃會在其中一一挑選,尋找到可以拍攝成劇且具有“一炮而紅”潛力的作品,這個過程在業內被稱為“過會”。
通常情況下,“過會”是甲乙雙方合作的開始。此后甲方的策劃和責任編輯會依據內容提出修改意見,然后找到制片編劇進一步商討。
也有一些自信的甲方會省略這一步驟,直接拿著一個構思找到十幾二十名編劇,大家根據要求寫出劇情大綱,淘汰掉不合適的,剩下的人進行下一輪工作,繼續撰寫人物小傳與分集大綱。
這種類似于“大逃殺”的編劇篩選模式,被一些同行笑稱為“養蠱”,對于一些將劇本視為藝術品的編劇來說,這是對自身職業的侮辱和踐踏。陳漾表示,盡管人人不齒,但所謂“養蠱”在這一行里并不罕見,很多小編劇都會選擇借此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沒辦法,大家都要生存”。
“過會”結束后,被選中的乙方會與甲方進行面談,這本該是一次爭奪話語權的機會,可現實是,乙方總是處于劣勢。“什么是地位?我們沒地位。”陳漾半開玩笑地說,在一個影視制作團隊里編劇總是卑微的,這幾乎是業內公開的秘密。
講到這里,陳漾提到了曾寫出長篇歷史劇《雍正王朝》《李衛當官》《北平無戰事》等一系列優秀劇作的國家一級編劇劉和平老師。這種既有實力,又有代表作的頂級編劇可以被稱為“強勢乙方”,是可以決定筆下劇本“形狀”與“樣子”的人。
“但全中國能有幾個劉和平?”在陳漾看來,這個圈子里的絕多數都是普通且無力的,面對說一不二的甲方,大家的求生法則,似乎就是退讓和忍耐。
很多時候,甲方提出的所謂修改意見,和編劇最初撰寫的劇本方向其實完全不同,可為了能夠順利推進后續的工作,大家都會選擇推翻自己,滿足他人。
入行前編劇都幻想圓自己的夢,可真正入了行才明白,大家不過都是在適應甲方的需求。妥協和忍耐,才是職場的必修課。
著名編劇 劉和平
雙方詳細商議過后,一些“善良的甲方”會與乙方簽訂合同,這樣無論后續合作是否順利,編劇都可以拿到一筆報酬。然而商場如戰場,當利益擺在面前,善良也會變得可有可無。
在陳漾不算長的編劇生涯中,就曾遭遇過幾次被“坑”的經歷。
有一次,甲方找到她,告訴她劇本的整體感覺是對的,但是需要更詳細的內容進行后續評估。彼時的陳漾剛剛入行,機會至上,于是她便真的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撰寫了分集大綱、人物小傳,以及前5集的劇本。只是稿子交上去了,這位一直信誓旦旦的甲方卻沒了蹤影。
還有一次,朋友向陳漾推薦了一個微短劇的劇本工作。對方告訴她,自己已經和投資方談好了合同細節,但是具體文書還在走流程,如今演員已經就位,劇組著急開機,希望陳漾先將前期劇本撰寫完成。
因為是朋友介紹的工作,陳漾沒有推辭,可直到寫完了第一集劇本,對方才告訴她,劇組與投資方的談判徹底崩盤,錢,拿不到了。
“這都是非常常見的事情。”陳漾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且淡然,但仔細尋覓,仍能在其中找到失望和不甘:“我知道那個人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付出了很多,可結果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陳漾去咖啡館寫作隨手拍
手握話語權,甲方也等同于握住了乙方的生殺大權。
劇本有可能折在項目周期內的任何一個節點上。這種不確定性會充斥一名編劇的整個職業生涯。
故意的欺騙也好,無意的謊言也罷,甲方的任何承諾都會給小編劇們一瞬的希望,而后又火速淹沒在汪洋大海。
早些年在家鄉某影視公司擔任責編時,陳漾就曾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過希望燃起又幻滅的過程。
那時候老板告訴她,公司要籌備拍攝一部電視劇,編劇是從外部聘請來的,需要她把關文字細節。這之后,編劇寫完了劇本大綱、人物小傳、分集大綱,老板卻臨時反悔,不僅項目沒了著落,連編劇的工資也沒有結清。
后來,這名編劇從南京專程跑到北方討要薪資,老板極為熱情地帶著對方吃喝玩樂,待編劇走后才跟陳漾說,這些都是場面工作,“錢一分都不要給!”
“這件事給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重創”。陳漾沒想過,未來這個故事的主角會變成自己。
今年年初,陳漾接到了一份將小說改編為小短劇的工作。和之前幾次一樣,介紹人告訴她,先干活,再簽合同,無論后續結果如何,都會給她一筆費用。陳漾又一次相信了,所幸結果是好的,她成功地拿到了2萬元的“潤筆費”,但辛苦寫下的劇本依舊沒能被劇組采納,至于理由,對方也沒有詳細說明。
“那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每次提到莫名失敗的職業經歷,陳漾都會提起這句話,仿佛在無解的生活里,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尋覓、嘗試、失望、再尋覓。
每一個編劇在成名前,都要經歷這段歲月。過程中,有人熬出來了,有人始終寂寂無名。沒人摸得清成功的法則,就像乙方永遠琢磨不透甲方的心思,人總要學著與失敗和解。
陳漾拍攝的窗外景色
努力趕稿,抬頭發現天色已晚
當然,甲方也不一定都是“強權主義”的代名詞,他們偶爾也會被乙方欺騙。
陳漾就聽說過,曾有業內“頂尖編劇”漫天要價,拿到幾百萬的項目頭款后,請小編劇代筆寫劇本,事情敗露后逃之夭夭……
甲方乙方,相愛相殺。大家各懷心思,卻又有著同一個目標:順利開機。
編劇的稿費一般都為“分期付款”。正式開機之前,編劇要先負責撰寫大綱、人物小傳等諸多內容,以此來“兌換”合同約定報酬的10%~15%,而這些往往要花費一名編劇幾個月、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開機是一條‘死線’”, 一部劇能夠進入開機拍攝環節,不僅代表著收入的增長,同時也寓意著更多的希望和機遇。
陳漾計算過,自入行以來,自己前后參與了十幾部影視作品的劇本創作,但真正走入開機環節的只有兩部,所以她總是被動的,除了等待被挑選,別無出路。
可“開機”以后真的就萬事大吉了嗎?
不,這也許是另一段痛苦與困難的起點。
近幾年國產影視劇水平參差不齊,對比早期,絕大多數作品只徘徊在及格線上下。
問題很明顯,而造成問題的理由,并不能用簡單的一句“編劇水平不夠”來概括。
2000年之后,國產電視劇迎來了黃金時期。短短幾年間,電視圈內涌現出了《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奮斗》《甄嬛傳》等諸多優秀作品。
彼時,電視臺仍占據輿論主導地位,衛視連續劇仍有龐大的觀眾基礎;加之業內整體審核標準并不嚴苛,劇作題材多樣、前衛。
電視臺黃金檔每天最多排播2集電視劇,按照一部劇36集計算,一年也只能上星播出10部電視劇,市場需求并不迫切,制片方尚且可以安心鉆研作品。
王珞丹出演電視劇《奮斗》劇照
首播于2006年的《士兵突擊》便是其中極為典型的例子。這部由話劇《愛爾納·突擊》改編而來的電視劇,且不論此前已在話劇舞臺上打磨多年,僅是電視劇劇本創作便花費了編劇蘭曉龍近兩年的時間,后續籌備拍攝、選角過程則又耗時1年多。
“平凡且真實”是那一階段劇作的核心,所以哪怕沒有“大牌明星”加持,觀眾仍能從作品當中獲取力量與溫暖,最終將其送上“收視率第一”的寶座。
王寶強出演電視劇《士兵突擊》劇照
2010年之后,各類視頻網站迅速崛起,打破了時間對于排播數量的限制,平臺為各類影視作品提供了無限上映的平臺。
市場需求劇增,人人都想從中分一杯羹。于是勇敢的領航人首先挺進了這片領域,緊隨其后的,有百舸爭流的盛況,也有為爭奪流量不惜一切代價的亂象。“行業的門檻在不斷變低,這其中不僅包括演員,同時也有導演、制片和編劇”。
陳漾就遇到過,某機械企業大佬為討好婚外情人,斥重金開了一間影視公司。幾年后,公司倒閉了,只留一部豆瓣評分不足4分的恐怖電影,成為他們“愛的證明”。
恐怖電影《筆仙》海報(圖文不對應)
從業門檻降低,勢必會拉低行業整體水平,但除此之外,甲方在博弈中始終保持的高傲姿態,與乙方總是硬不起來的腰板,也在將故事拉往另一個并不樂觀的方向。
講起甲方的“迷惑行為”,陳漾坦言,編劇們的吐槽足夠開辦一季《吐槽大會》。
時常看劇的觀眾也許會發現,最近幾年,國產劇作對于“IP改編”一事過分執著,輿論對于國產編劇原創水平是否在下降的爭論也愈演愈烈。對此,陳漾說出了一個讓人有些意外的答案:
編劇之所以如此熱衷改編IP,不過是對投資方投其所好。
陳漾及一些業內從業人員曾做過一個粗略的統計,在“過會”階段,IP改編劇本獲得肯定的幾率要遠高于原創劇本。其中理由很簡單,一是因為前者具有一定的粉絲基礎,二則是小說故事脈絡清晰,劇本審核相對容易。
IP改編網劇《最好的我們》海報
2011年,電視劇《甄嬛傳》播出,如今11年過去了,其仍被稱為同類型作品的“巔峰之作”。作為一部由小說改編而來的電視劇,《甄嬛傳》的劇本是成功的。導演鄭曉龍,與編劇王小平(也是鄭曉龍的妻子)潛心琢磨了4年半,才讓小說變為劇本。
IP改編電視劇《甄嬛傳》孫儷劇照
小說與影視劇本的創作過程遵循的是兩種邏輯,近幾年,《瑯琊榜》《長安十二時辰》《人世間》《慶余年》等大熱IP改編劇,其實都規避了“水土不服”的改編雷區。
它們是幸運的,但這樣的好運并不常見。
IP改編電視劇《瑯琊榜》胡歌劇照
IP改編電視劇《人世間》殷桃、雷佳音劇照
陳漾也接到過一些將小說改編成劇本的工作,細讀作品才發現其根本不適合影視化制作。甲方對此心知肚明,卻仍會建議“只保留框架和人物姓名”,其它細節全部由編劇自由發揮。
按照甲方的建議,劇本完成了,片子播出后引來原著粉一片哀嚎,痛罵編劇“魔改”原作。“可是我們能決定什么?”陳漾自問自答道:“很多時候編劇拿到的就是一個命題作文。”
除此之外,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一些投資方也會要求編劇將原本只有20集的劇本,擴充到30集甚至更長,這樣既可以拉低單集的制作成本,又能提高整部劇的總價。
大家都在計算收入,至于劇情是否拖沓,橋段是否合理,其實很少有人在意。
IP改編網劇《盜墓筆記》海報
參與撰寫的劇本越多,陳漾越能清晰感知到播放平臺對于“大數據”的依賴,互聯網時代,萬物皆可被“算法”解構。
平臺會根據以往劇集的單集收視率總結出一套“觀眾喜好”,憑此規劃編劇后續創作架構,數據會表現出觀眾在哪個階段需要什么,比如陳漾就曾被要求,在劇本撰寫到第七集時,需要加入男女主角親吻的情節。
強有力的情節設計被平臺認為是一個“鉤子”,是吸引觀眾續費點播的“法寶”。而編劇的工作就是要在“鉤子”中加入合理的故事情節,并將其一個個串聯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套路”。
男女主角接連不斷的誤會、深情男二的愛而不得、心機女二的機關算盡……這些狗血劇情看似老套,但數據卻說:這就是收視率的保障。
為了契合大數據,甲方時常會提出一些瑣碎的修改意見。一集劇本修改5、6遍是常態,有時改到最后連編劇自己都忘了前后劇情,那些很明顯的邏輯漏洞便是這樣產生的。“有些鍋,編劇該背還得背。”
IP改編電視劇《武動乾坤》
甲方之外,編劇的工作同樣受導演和演員的支配。
陳漾的朋友就在劇組碰到過演員臨時改戲的情況。那是一部“大女主”劇,作為男主角的流量明星來到劇組后,對自己是女主“陪襯”一事極其不滿,在全劇36集劇本已經完成的情況下,仍堅持要求編劇重新理順人物關系。
“這是一件非常崩潰的事情。”陳漾的語速加快:“你想象一下,相當于整個劇本全都要重新寫。把編劇關在劇組的酒店里,旁邊一百多號人等你開機,寫不出來一天就要損失幾十萬。”
演員改完了,導演還會有新的意見。這不僅是小編劇的困局,哪怕是寫出《霸王別姬》和《活著》兩座“電影高山”的編劇蘆葦,也遭遇過劇本不被采納的窘境。
在電影《赤壁》劇本籌備階段,蘆葦問導演吳宇森,希望展現的影片主題是何?吳宇森回答:和平。
蘆葦不解,表示在《赤壁》的故事里,有謀略、戰爭、殺戮,唯獨沒有和平。“誰要在那種情況下講和平,那就是找死。它的主題應該是不畏強暴,為信念而戰,為自由而戰,為獨立而戰。”
不成想,吳宇森不僅不認同蘆葦的提議,還一再強調“小喬很重要”。“他的思路完全是要捧一個角兒”,道不同不相為謀,二人的合作也只能就此打住。
著名編劇蘆葦談電影《赤壁》劇本創作
“雖然寫電影和電視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但大家所面臨的尷尬都是類似的。”陳漾說:“沒有一個編劇喜歡寫爛劇,但很多時候我們真的決定不了什么。”
在工作中,陳漾給自己定下的目標是“合格的乙方”, 她從不敢去看由自己擔任編劇的網劇劇評,好像那些差評不看就不存在。“我把劇本寫完,交出去,工作就完成了。導演把它拍成什么樣,演員把它演成什么樣,這都是我沒辦法控制的。”
陳漾偶爾也很懷念上世紀九十年代煤老板做影視投資人的日子,“除了會指定女演員,他們沒有任何要求。”
從前講起劇本創作,大家首先提及的就是藝術性。漸漸地,資本流入市場,“作品”變為“商品”,有底線的商人會努力在藝術和利益之間尋找平衡,但也有人選擇放棄底線。
陳漾笑稱:“碰到這種情況,只能說‘錢難掙,屎難吃’,我賺到的每一筆稿費,都是精神損失費。”
陳漾在家參加劇本線上會議
將啤酒裝在咖啡杯里
今年上半年,陳漾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一部網劇的制作。由于多方配合不默契,她寫下的劇本被反反復復地修改了多次,就像西西弗斯推動的巨石,仿佛永遠都到不了山頂。
痛苦循環了半年才結束,因為不同意老板剽竊他人劇本的想法,陳漾主動提出了辭職,并且時至今日也沒有拿到應有的報酬。
工作多年,這是陳漾第一次清楚感覺到空虛和迷茫。她感覺自己有點抑郁了,再看看周圍的編劇朋友,大家好像都有不程度的心理疾病,“這已經成了編劇的職業病”。
也是在那段時間,陳漾開始自學塔羅牌為自己占卜,現實太讓人無奈,只能通過其他力量來尋找生活的抓手。
陳漾去雍和宮祈福
這在編劇圈內很常見,因為不可控的事情太多,大家多多少少都會信一點玄學。陳漾的室友在幾天前剛剛網購了一大箱銅錢,預備學習六爻法則,另一位室友則在臥室門口掛上了錦囊,目的也是祈福。
前段時間,陳漾還去了北京雍和宮,此后不久就接到了新工作,她覺得,這應該是神明顯靈的結果。“當編劇越久,就越容易相信‘命’。”
陳漾有一位編劇朋友,寫的劇本遲遲無法開機拍攝。朋友一直認為是自己能力不夠,直到一位導演告訴他,劇本本身并沒有問題,只是現在不適合拍攝。
“從前大家都覺得‘我命由我不由天’,靠著努力一定能殺出一片血路。”陳漾的語氣里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起伏:“但現在大家發現,狗屁!你能活成什么樣,可能真得靠命,靠老天。”
陳漾鏡頭下的雍和宮
從前圈子里有一條很明顯的鄙視鏈:
寫電影的瞧不起寫電視劇的,寫上星衛視劇的又看不上寫網劇的,后來網絡大電影和短視頻出現了,大家又一起擠兌寫短劇的。
然而到了今天,圈子里和睦多了——大家都不容易,就別自己難為自己了。
在寒風冷冽的這些年,陳漾看見了無數同行離去。他們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另起爐灶做起了短視頻博主,有的干脆封筆做起了生意。
但陳漾還是選擇再堅持一下,最近她又將目光放在了寫短劇上,雖然單集收入只有從前的三分之一,好在產量很大,不至于像從前一樣窮困潦倒。
為了縮減開支,今年年底陳漾決定和室友們一起搬到通州,雖然對于目前居住的房子大家都有不舍,但為了生活,只能如此。
“剛入行的時候都會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每個項目都能成。但是到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幻想了,夢想只剩‘活下去’。”
陳漾外出散心旅行拍攝的風景
那為什么不考慮做點別的呢?
面對這個問題,陳漾沉默了幾秒。其實在這之前,她與室友也曾認真考慮過要不要搬去大理,隨便躺一躺,聽一聽風吹過耳邊的聲音,看一看天上的云卷云舒,無比愜意。
但每次想到這里,一股不甘就會猛得涌上心頭。
“內心對這個行業還是熱愛的。能做編劇的人大多還是理想主義者,堅持到現在大家其實都在想,挺一挺吧,這個行業應該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寒風仍在呼嘯,風雪中,有人開始了新的征程。
只是春天何時才能到來?答案始終無人知曉。
只能冒雪前行……
*文中陳漾為化名,除特殊標注外,其他圖片均來源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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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演藝圈又一潛規則,她曝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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