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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食癥女孩自述:我的心愿是能活到20歲,或者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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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喜雨
編輯 | 林子堯
蘇凱記得自己的一些噩夢。記得最深的一個,是她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很黑很黑”,她蜷縮在那里。接著她看到一束光,站起來想往那里跑,“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在拉扯我”,那些人面目模糊,她推開他們,想逃離。
前些日子她發了一條朋友圈,視頻里是她的門診記錄、吃的藥、割傷自己時的痕跡和水紅色的眼睛。自己在下面評論道:今年的愿望是希望能活到20歲。
世界之大,有很多事情難以理解,有很多事情真實存在。
蘇凱覺得自己是孤獨的,但她并不是一個人。
劉德華、鄭秀文主演《瘦身男女》劇照
失控
《中國新聞周刊》在2020年12月19號發布了一則標題為“女子減肥催吐將塑料導管插入胃里50cm,暴食催吐管在電商平臺公開售賣”的調查新聞。暴食癥的催吐管以“兔兔管”、“仙女管”的代號在電商平臺上大量售賣,月銷量數以百計。
哈克在微博上轉發了這條新聞,她為這樣的事情感到很憤怒。作為一個有著四年暴食經歷的人,她在上海精神衛生中心的幫助下走了出來。偶爾會復發,需要回到精神衛生中心求醫,但總體情況是穩定且向好的。她錄制微博視頻,講述和暴食癥有關的故事,把一些暴食癥患者聯結起來。
微博的“暴食癥”超話有4.8萬粉絲,1.6萬個發帖,7000多萬的閱讀量。當然,并非所有待在這里的人都是暴食癥患者,但每天為吃飯而掙扎的人并非少數。
一個正在嘗試走出暴食狀態的女孩Z,某一天晚飯后給菜花發消息,“我剛剛在吃飯,然后我媽吃完了我還在吃”,“我媽說我都不吃了你還吃呢,我就意識到我又有點吃多了”。Z已經工作了,中午自己帶飯去單位,她現在準備午飯的時候會問媽媽,自己帶這些飯多不多。她讓媽媽以后每天都這樣提醒她,因為她有點分不清自己吃了多少,也擔心自己的飯量會比沒減肥之前變大。
之前幾個月時間,Z讓自己處于持續減肥的狀態。每天吃得少也運動,沒偷吃零食沒偷懶,但是效果就是不好。直到有一天弟弟和她說,“你也不胖啊”,她覺得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不知道自己折騰這么久是為了什么。
也是因為減肥,菜花在大學期間一度患上了暴食癥。“總想著我能不能一下子瘦個10斤,一個月兩個月瘦到多少多少”。一旦體重秤上的數字不往下掉,或者增長一點,或者特別累的時候,她就會吃。她覺得這時候身體也會附和著你,然后開始暴食。康復之后,她開始通過線上交流的方式幫助其他的暴食癥患者。
菜花的爸爸媽媽也在減肥,媽媽從170斤減到了140斤,一家三口時常在那個叫做“菜花全球粉絲后援會”的家庭群里交流減肥經驗。開始減肥后,菜花記錄了自己這幾年的體重變化:2018年9月,105.9——2019年1月,125——2019年11月,依舊很胖,和媽媽說,很難過——2020年3月9號,終于下定決心,后來體重到了110.4。
蘇凱的暴食有三四個月了,由于是抑郁引發的暴食,她幾周前去了醫院,現在靠吃藥控制情緒控制飲食。用她自己的話說,每天就是“暈著上班,暈著下班”。沒吃藥之前,她覺得自己天天難受想死,終于到了那一天,她一個人走進了醫院。她很怕去醫院,也一直沒時間,“算是鼓足勇氣吧”。
藥效很慢,但副作用來得很快。剛開始就是頭暈想睡覺,過幾天開始手抖有幻覺,在藥物的作用下,蘇凱現在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想吐。不過在她看來,最關鍵的副作用還是發胖。她上個月從88斤長到了108斤,“可是我只有一米五”,她很難接受自己現在的樣子。
暴食最嚴重的一次,蘇凱定了一個四寸的生日蛋糕,買了一碗麻辣燙,一堆肉松小貝之類的糕點。買完東西走在路上的時候,心里就想著快點回去把這些東西吃掉。回到家后,都來不及用勺子,直接用手拿著吃。她很快解決掉了所有這些食物,整個過程是神經性的,身體不知道從哪里接收到了持續進食的信號。其實四寸的蛋糕吃到一半的時候,她已經被奶油膩到想吐了。但還是一直在吃,最后吃到哭,然后又催吐。
蘇凱催吐的印記
一次催吐能吐一個多小時,感覺嗓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很害怕,尤其是催吐吐出血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不是就完了。“有時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這樣折磨我”。如果吃了辣的,吐出來的時候會辣到脖子,吃炸雞披薩那些醬料吐出來也很難受。“但是吐出來的時候你感覺到胃里空了會開心”。有時候吐不出來,都是胃酸,想要把胃拿出來,每一次她都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蘇凱原本就有胃炎,暴食之后,反胃已經是她的家常便飯。有一次在店里就吃了一個雞蛋,就吐了出來,胃酸得受不了。現在吃東西就會感覺到牙齒疼。情緒激動的時候抓住什么東西就想撕碎,割手、撞頭、撞墻,那些都做過。而在外人面前她不說話,為了掩飾自己,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黑眼圈也已經越來越深。
困境
微博里有一個不明出處的故事:在醫院里,醫生總是能遇見各種各樣因為暴飲暴食導致疾病的病人。其中,一個連吃三十個糯米餅導致腸道完全被堵死的病人令醫生印象深刻。醫生決定用這個病例去教導其他病人不能暴飲暴食,結果聽到的第一個問題是:“什么牌子的糯米餅這么好吃?”。
蘇凱至今還瞞著家人,面對抑郁和暴食,“我是一個人的。其實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你的痛苦”,“心理疾病這種東西本來就很難被理解”。媽媽說女兒在折磨她,不知道她這個脾氣別人怎么受得了。“但其實我自己折磨我自己”,蘇凱說。
困境也來自于自身。Z覺得自己現在特別容易焦慮,好容易被影響啊。在媽媽說“我都不吃了,你還吃呢”的那天晚上,弟弟問“你今天咋吃晚飯了”,她說她以后都要吃晚飯,弟弟說“不減肥了?”,她說不減了,弟弟說“現在多重了?”,Z突然就不開心了,“用你管”,就又想吃東西了。她讓自己平靜了一下,去洗了碗,給菜花發消息的時候,她正在泡腳。她知道弟弟那句話其實也是開玩笑說的,但是她覺得自己好敏感,覺得弟弟就是在嘲笑她。現在焦慮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要吃東西”。“幸好我剛給自己找了點事干,不然可能又是一次暴食。”
對于Z的這種講述,菜花給出了三個感嘆號作為回復。她以前也是這樣的。宿舍的體重秤有記憶功能,那會兒在宿舍稱體重,稱完舍友又上去稱,她覺得舍友就是想看看自己有多重,特別害怕舍友看到體重秤上記錄的自己的數字。一些瑣事也能觸發敏感的神經。在家的時候“我媽每天讓我洗碗,我就很煩”,菜花說。
《瘦身男女》劇照
困境還存在于很多地方。人們對這一類疾病有諸多不解和誤解,這一現狀在任何一個社交媒體平臺上都顯露無疑。蘇凱生活在四川,全省范圍內,能夠搜索到的接收進食障礙患者的醫院只有兩家。很多時候,這并不是一個能夠在現實生活中公開談論的話題,經歷著相似困境的人在人群熙攘中照面而不相識。但他們在另一個層面知道彼此的存在,對任何一個可能帶來認同感的人帶著推己及人的善意,像是對待平行世界里的無數個自己。
蘇凱說,或許是你接觸的任何一個表面光鮮亮麗的人,背地里可能都在被折磨。
是的,“被折磨”,她用了一個被動句。這從來不是一個可以自由做出的選擇。蘇凱已經“很久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經常早上六點就會醒,因為要上班,就一直強迫自己多睡一會兒。做噩夢的時候很久都緩不過來,那種情緒會一直在。休息的時候她都在家里補覺,睡到天昏地暗。但在夜晚,她睡不著,等天亮很難熬,習慣成自然。“其實我睡不睡天都要亮,只是覺得晚上天亮得挺慢,一直看著窗外的燈閃了又閃”。
經常在晚上喝很多酒;想把胃摳出來扔掉;提著一大包藥說“醫院從不虧待我,畢竟輕車熟路了”;在朋友圈喊“讓我們偷偷相愛吧”——蘇凱身上形成了一種強大的壓抑的氣場,在不自知的任何時候傳遞出來。
睡不睡天都要亮。
自救
事情的發生甚至沒有一個清晰的源頭。有人記得自己一開始是因為減肥,于是特別注意吃東西這件事,但說起自己行為的變化,卻也捋不出線條。Z形容自己現在的狀態,就是“每天一會兒想通了,一會兒又想不通了”。
很多患者自己也是后知后覺的。蘇凱意識到自己暴食的時候“就已經沒辦法了”,一開始只是以為自己吃得多,后來撐得胃受不了了還要吃,瘋狂想要進食,“喉嚨一直想要吞咽”。
催吐和買瀉藥是不需要學習的行為,胃里受不了,本能地“就想伸手摳出來”。一個患者的微博主頁顯示了她最近參與的四個超話:暴食癥超話、減肥超話、健身超話和肖戰一百斤公主抱減肥打卡超話。以一己之力為暴食和減肥的話題提供了明晰的證據。菜花說,接觸得多了,發現只要是能放棄減肥、改變心態的,都變好,“歸根結底不自信不能找到其他的意義”。
但事情并非在一開始就是這般樣子的。拖著暴食的身體,時間久了,會慢慢忘記自己以前是怎么吃飯的。“為什么我的舍友每天吃得那么少,卻從來不暴食,而我每天吃很多,還會經常想暴食。”“還是她們也暴食,只是我不知道?”但偶爾有那樣的時刻,記憶透過一些縫隙接入現在的生活,記起以前的自己并不是像現在這樣的。
《瘦身男女》劇照
“也是已經半夜都敢吃零食了。”
“還給我整得不會吃飯了。”
小孩子那些自然而然地吃飯的場景有時也能帶來一些慰藉,讓人想起小時候。于是回家也被不少人當成了自救方案的一種——關于家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失控的自己。也正是因為以前的記憶,很多人看得到自救的希望,踏上一趟溯流而上的旅程。自救有很多種方式,每個人都嘗試重新掌控自己。但事情來得并不簡單。
蘇凱控制過一段時間的暴食,然后復發了。復發的時候瘋狂去買吃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待著吃東西。垃圾桶里找吃的也有過。在路上也忍不住吃幾個滿足自己的食欲。有一次復發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吃到一半清醒了,把東西扔到一邊,開始催吐。但“吐完之后看著那個食物又受不了了”,又開始吃。
Z覺得自己開始減肥之后,后來腦子里每天只剩下“吃”這一件事。以前她還會每天認真穿搭、化妝、護膚,減肥以后已經很久沒關注過這些了。以前下班回家還會打游戲看視頻,后來減肥就耗盡了所有的精力。有一次暴食很嚴重的幾天,撐到胃痛,她就把情況和媽媽說了,希望通過媽媽的提醒控制自己。
菜花講了自己爸爸媽媽的例子,他瘦了30斤,她瘦了40斤,“我們一家三口都挺胖的”。她現在覺得父母的方式很溫和、很踏實。爸爸戒了老酒,他們把家里的打大碗換成小碗,做菜少放點兒鹽,兩個人傍晚出去散散步,然后做做家務,一天天過去,就瘦下來了。
盡管菜花并沒有放棄減肥的想法,但在爸爸媽媽的影響下,她覺得自己現在悟出來了:要把減肥當作一個習慣,一個像洗臉刷牙上廁所一樣的習慣,而不是用毅力強迫自己去堅持。“每個月哪怕只減一斤,我也是比這樣反反復復強得多。”后來從130斤減到110斤的過程中,還用Excel畫了自己的體重起伏曲線,起起伏伏,但“這是身體的正常反應”。
她沒事的時候也會和自己對話,用很簡短的句子記錄下自己的生活。她還有一個“實用小技巧”——平時多問自己一些問題,然后用A4紙寫下來。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快樂還是瘦?
我吃東西多是在怕什么?別人嘲笑還是變胖?
我現在暴食能讓我變瘦嗎?能還是不能?
如果非要選一樣,我選:戒掉暴食,但會在一段時間內變胖,會有嘲笑,還是一直暴食,不能變胖,一直這樣吧?
有人在社交平臺上講述自己的經歷。回家看著5歲的妹妹餓了就吃,飽了就停,覺得很陌生又很熟悉,“我曾經也是這樣的啊”。
應對方式還有很多種。
想和自己做個約定:每天好好吃飯不要暴食,先一個星期再一個月或者慢慢的更久,一點點慢慢來。從今天開始起每天記錄自己的飲食,學會認真享受吃飯~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今年的10月2號,從這樣一段話開始,趣多多選擇在微博上打卡,以這種方式記錄自己認真吃飯的每一天。
趣多多的打卡計劃中斷過幾次,每當覺得自己又開始吃得很多的時候,她會停止更新微博。但每次都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回來。每次中斷之后,她都從第一天開始重新計算打卡的數字。她把這種偶爾的中斷看作是對自己的獎勵:“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咱們慢慢來嘛,不著急,暴食不是一下子就會好起來的,是一個持久戰!”“希望我們都不缺重來的勇氣,已經好好吃飯兩天了喔~從明天開始,我會繼續像以前一樣記錄飲食!給自己打打氣,加油。”
趣多多最新一次的打卡數據是第37天,恰好逢了冬至。趣多多修改了這天的打卡文案,將平時的“今天也有好好吃飯啦”改成“今天大家有吃餃子嗎?”,還配了一個嘴饞的表情。盡管她并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留意到自己的心思,在這之前,也已經很久沒有人評論過她的微博了。
互助
《瘦身男女》劇照
???
盡管不一定存在真正的交流,但他們有時候能夠發現一些同樣掙扎于暴食的同伴,彼此共有的一些印記讓他們能夠認出對方。不少暴食癥的人手上都有印子——因為催吐被牙齒磕出的印子。加上胃酸腐蝕,印子會很明顯,也很難消退,像是不需要提前約定的暗號。
蘇凱現在定期去固定的醫院復診、開藥。但她還是拒絕看心理醫生,尤其是和父母一起的話。
菜花在一個人摸爬滾打的恢復過程中,從來就沒想過,也沒想到過就醫這個選項。
出于各種原因,做出這一選擇的或許是少數。哈克是其中之一。
“看病過程摸得透透的。”作為一名已經基本恢復的暴食癥患者,哈克現在會和伙伴們分享自己在上海精神衛生中心的求醫經歷。告訴大家看病要去哪個科室,掛誰的號,掛號費要多少,也分享自己康復過程中的掙扎。她還開了專門的微博賬號和微信公眾號,把自己的經歷和經驗分享出去,陪伴那些正在和暴食癥作斗爭的患者。哈克微博賬號的簡介是“力量者”,頭像是她自己努起鼻子表現得略有些兇的照片,現在有一千五百多個粉絲。
她的微博置頂是命名為“幫助帖 干貨分享”的很長的一段話。
哈克想以自己的經歷讓其他人邁出去看專業醫生這一步,而菜花以另外的方式在努力著。
菜花的手機備忘錄里有一則叫做“暴食癥的選題”,里面列了不少條目:與他人的溝通問題、自我認知問題、自信問題、我是如何要走研究暴食癥這條路、自己往出走,別人拉不動、關于原生家庭。備忘錄顯示的更改日期是手機截圖的前一天。看起來這則備忘錄經常被修改和增刪。
“我就是咋說呢,我不知道寫點啥”;“那啥,我最近一直想寫這個東西,但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說點兒啥”;“我應該文筆還算流暢,然是不知道寫點什么”。盡管沒有去醫院確診,她覺得自己之前得的就是暴食癥,然后自己“摸爬滾打好了”,現在在幫助其他四個女孩子一起走出來。菜花現在正在準備考北京的研究生,“對心理學有點兒感興趣”。
和四個女孩的關系更像是陪伴,聊天記錄瑣碎、冗長。這是一個彼此之間很容易建立信任的群體,如果感覺到了被理解,就幾乎將自己的經歷和內心的掙扎和盤托出,互相取經,給出有力或是無力的鼓勵,算是找到了一起“摸爬滾打”的伙伴。
菜花有一些自己思考和總結出的認知,比如,她會跟別人說,“這不算飯量大了,因為你之前差得太多啦,現在可能身體在瘋狂地想吃,它一察覺到你吃東西,就會讓你多吃飯兒”。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說一些重復性的話,類似于“這個情緒化進食是挺麻煩的,不過還好你找到事情做。”她覺得那些暴食的女孩就是當初的自己,“瘋狂加這些有暴食癥的姐妹,然后傳播我的思想,洗腦式教育”。
菜花還建了一個名為“有在好好生活”的微信群,現在群里有43個人。哈克也用微信群聯結了一些人。在所有的孤島連成大陸之前,她們以這樣的方式,將臨近的島嶼湊在一起。
菜花覺得自己以前很胖,像個小丑,又因為性格比較歡脫,所以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后來減肥,變瘦,也不笑了,也不和同學打鬧了。同學們后來才和她說,覺得她沒有之前陽光的勁兒了。她現在覺得,女孩子的自信不應該在體重秤上。
日光之下無新事,偶有心事。
蘇凱認識了哈克和菜花,她還在考慮要不要去看精神科醫生。
趣多多打卡的最新進展是“第38天”。
Z跟菜花聯系的第一天:“等我好了一定要約你!約飯!”。
應受訪者要求,菜花、蘇凱、Z、哈克、趣多多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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