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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紅了,她走了”

2022-10-28 15:50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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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云生命中最大的牽絆,是自己的姥姥。

在他8個月大時,劉震云就被父母送到西老莊村的姥姥家撫養。

那是位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河南農村婦女,是那種一生雖為吃飽飯勞作卻體面自尊的勞動者。

在劉震云5歲那年,村里辦了第一所小學,學費5元。

彼時,大多數村民覺得能吃飽飯都很難、讀書無用,其中包括劉震云的父母。

劉震云的姥姥將自己頭上的簪子賣了5塊錢,給了他去上學,“要做一個有見識的人”。

姥姥不想讓后輩,活得像自己那么艱難。

貧窮饑餓令人恐懼,這種恐懼甚至比愛更有力量,后來被劉震云反復提及的,在河南西莊村度過的童年,還有相依為命的姥姥,影響了他一輩子。

“沒有姥姥,我就是眾多餓殍中的一份子。”

劉震云童年時所居住的姥姥家老宅是一個干凈、老舊的院子。在院子中央,種有一棵繁盛的棗樹,姥姥去世后,它也死了,整個景象看上去無比凄清。

沒多久,劉震云在院子中央,種了一棵嶄新的棗樹。

他有無法割舍的情感,需要寄托。

2022年夏天,64歲的劉震云做客慢綜藝《向往的生活》,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只是好友黃磊有天對他說:“你來吧,就來吃個飯,兩天時間。”

劉震云沒多想,便應允了。

在節目中,他講了三句話,讓黃磊給自己做了三道菜:《萵筍的試探》《菜花的展望》《小炒肉的猜想》。劉震云讓大家真切感受到了一個作家的語言藝術與“劉氏”幽默。

他用幽默風趣的語言,消解了很多人生哲理,劉震云本人卻說:“我是我們村最不幽默的人。”

在劉震云看來,每個人都不缺乏生活,生活有時候會撲面而來,每個人都在其中浸泡著,不是人幽默,是生活幽默。

劉震云講生活的本質

在深夜,劉震云獨自站在海邊,看浪潮層層翻滾,他目送著一位漁民獨自出海,那是真正艱辛的討生活的人。

劉震云望著逐漸消失的漁民背影,說了句:“他往黑暗中去了。”

從50年代末走來的劉震云,有很多個身份——中國作家、知名編劇、河南高考狀元、北大中文系高材生……

不過在劉震云自己的內心,自己最重要的身份是河南農家子弟。

1958年,他出生于河南延津縣,父親是人民公社普通職員,母親收破爛。物質非常貧瘠,飯食也非常粗糙。

饑餓,是他童年記憶的一部分。

八個月大時,劉震云就被父母送到西老莊村的姥姥家撫養。

他來到這個世界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姥姥。

劉震云的姥姥

“你從小跟誰長大的,誰給你喂飯穿衣送你上學,那個人對你的影響一定是最大。”

老人家是一個農村婦女,卻很有遠見,在劉震云5歲那年,村里辦了第一所小學,學費5元。

在大多數村民都覺得能吃飽飯都很難、讀書無用時,劉震云的姥姥將自己唯一之前的簪子賣了,給了他去上學。

這5塊錢,改變了他的命運。

小時候的劉震云與姥姥

劉震云還記得,小時候村子里的月亮很亮。

自己與姥姥就坐在院子的板凳上,一起用綠花格子油紙包書皮。

劉震云的姥姥,是個很能干的女子。

年輕風華正茂時,她是東家們你爭我搶的長工,身材嬌小,看起來沒什么力氣,卻比很多強壯的男工效率高多了。

豐收時節,成片金黃的麥田望不到盡頭,她割起麥子來動作迅猛。劉震云長大后問姥姥:“為什么你割麥子,比別人都快?”

姥姥說:“因為我割麥子時從不直腰,你直了一次腰,就想直第二次,第二十次,第二百次……你就永遠割不完麥子。”

劉震云始終記得姥姥在偌大的麥田地里割麥子的模樣,否則他走不到今天。

1973年,14歲的劉震云為填飽肚子,跑到甘肅參軍,他離開了河南西老莊村,看見了外面的世界。

他選擇走出這個村子,是因為舅舅的一番話。

在劉震云眼里,自己趕馬車的舅舅是一個充滿智慧的哲學家。

舅舅告訴13歲的劉震云,如果一直在西老莊村里呆著,以后只能趕馬車沒出息,最后娶個小寡婦,應該離開這個地方,到陌生的地方去。

13歲的劉震云心有不甘,離開了家鄉。

在他離開前,舅舅在牛棚里,對劉震云說了一番話:

“像你這種既不聰明又不笨、不上不下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最難混。你記住我的話,不聰明也不笨的人,一輩子就干一件事,千萬不要再干第二件事。”

這段話,至今仍然影響著劉震云。

到部隊后,他解決了吃飽肚子的問題,劉震云在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吃著白面饅頭,看著野云萬里,開始想著滿足自己的精神世界。

那段軍旅日子,他常趁著站崗在路燈下看書,幾年下來,他積累了大量的文學素材。

1978年,復員的劉震云,回到河南延津老家的塔鋪中學,當了一個臨時教師,也不知道能不能給自己轉正,那時的他兩拳空空。

劉震云曾教書的塔鋪中學

“我不知道世界往何處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往何處去。”

高考恢復后,劉震云就拿著書到玉米地里復習,有次他看見一個農村姑娘在河水邊梳頭發,手里還拿著一面鏡子。

夕陽落在了河水里,同時落在了鏡子里,姑娘的臉也變成了紅色。

河邊這樣一個轉瞬即逝的場景,成為劉震云日后創作《塔鋪》的重要緣由。

同年,他以河南省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了北京大學中文系。

年輕時的劉震云

進入北京大學后,劉震云開始走上文學創作的道路,別人在寫,他也在寫,后來別人不寫了,他還在寫。

畢業后,有兩份工作擺在劉震云面前,一個是政府某機構的農村政策研究室,一個是《農民日報》記者。

他選擇了后者。

這一選擇在家人看來是糊涂,劉震云執意要去《農民日報》工作,他想四處采訪,為之后的小說積累素材。

到《農民日報》工作后,劉震云開始到全國采訪,回來后他就創作,不太順遂。

他光著膀子,穿著松垮的大褲衩坐在宿舍,邊寫邊嘩啦啦地流汗,劉震云不停地投稿,被退稿、他繼續寫稿、投稿、被退稿……

這樣幾個動作,被他樂此不疲地循環著,劉震云常常寫到凌晨兩三點,天亮了要送女兒去托兒所,白天還要上班,整個人又黑又瘦。

劉震云與女兒

妻子郭建梅心疼他天天熬夜寫稿,總是在家黯然流淚,家里的退稿她至今都替丈夫留存著。

劉震云對妻子說:“我寫的小說一定會成功的,你放心吧,一定。”

他的堅持震耳欲聾,終于在1987年,劉震云寫的《塔鋪》發表在《人民日報》,之后獲得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

劉震云的文學天賦很快顯露,之后創作的《一地雞毛》《溫顧一九四二》《故鄉天下黃花》等小說作品,紛紛問世。

紅衣服為年輕時的劉震云

劉震云住在《農民日報》的大院宿舍,每天上班下班,他就去菜市場和攤販們聊天,聽到有趣的故事,就記在本子上,這些普通人的煙火氣成為他的養料。

有段時間宿舍后面蓋樓,他下班時趕上農民工吃晚飯,他們吃饅頭就著白菜燉豆腐,還有幾根大蔥。

劉震云問:“你們喝啤酒嗎?”

農名工大哥們說:“想喝啊,但是太貴了,要省錢,不喝不喝。”

對話結束,劉震云連跑帶竄到小賣部,買上幾十瓶冰鎮啤酒回來了,往水泥地上一坐,和不認識的農民工大哥們一起喝啤酒,聊天。

他拿起一根大蔥就啃起來,絲毫不覺得尷尬。

年輕時的劉震云

1988年,30歲的劉震云考入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又當起了學生,他的同學有莫言、余華。

后來,這些人都成為中國文壇的重要人物。

魯迅文學院

四年后,劉震云出版小說《一地雞毛》,小說描寫了小林在家庭和單位遭遇的各種變故,他與妻子會因為一塊豆腐餿了而吵架。

劉震云寫的是那個年代中國人生活的主流,東方的土地上有這么一群人,他們就是這樣忙碌地生活著,雞毛蒜皮,不可或缺。

他的寫作生涯,是在批評聲中度過的。

當年《一地雞毛》出版后,文學圈的人說劉震云寫的東西是流水賬,過于平淡,后來他們又給他安了一個頭銜——新寫實主義的開創者。

雞毛飛過,小林成為了老林,物在人亡。

成名后,劉震云接受了許多媒體的采訪,他不喜歡聊宏大敘事,最終總會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俺們村”,西老莊村也是他回答所有問題的最終答案。

劉震云的河南口音,淳樸真摯。

他總喜歡穿一件對襟的黑色棉襖,這讓劉震云看起來像是一個鄉村的手藝人,他說那是母親親手做的,很暖和。

在北京生活的幾十年里,他從未中斷自己與家鄉的連結,他筆下那些平民化的小人物,正是因為在河南老家的平民生活體驗。

不論多忙,他每年都會抽出一兩個月的時間,回河南西老莊村住些時日,喝延津的胡辣湯,吃羊肉燴面和水煎包。

食物與鄉音帶給劉震云最大的慰藉,他形容那種感覺為:“回到村里,就像魚兒回到了大海。”

劉震云母親做的飯菜

“我故鄉的人們”成為劉震云文學作品中一以貫之的主人公。

《一句頂一萬句》是劉震云醞釀了三年的長篇小說,書中的大多數人物是中國最底層的老百姓。

在二十世紀前期的河南農村,孤獨無助的吳摩西失去唯一能“說得上話”的養女,為了尋找,他走出延津縣;后來吳摩西養女的兒子牛愛國,同樣為了擺脫孤獨尋找“說得上話”的朋友,走出延津縣。

一出一走,已是百年。

書里有這樣一句話:“ 一個人的孤獨不孤獨,一個人找另一個人,一句話找另一句話,才是真正的孤獨。”

這部小說,被很多人稱為中國版的《百年孤獨》,也被劉震云的女兒劉雨霖拍成了電影《一句頂一萬句》,由劉蓓與范偉主演。

劉雨霖最初只是想做一位訪談類主持人,后來在讀大二時,內心涌現了對電影的渴望,之后考入紐約大學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研究生,對于電影,她有著自己的理解:

“我想通過鏡頭的語言講述那些我們身邊千千萬萬個人內心不為人知的故事,這些不為人知的故事也能代表那些有成就和聚光燈下,不為人知的故事。我想走得更廣一點,所以選擇了電影。”

對于女兒的這個決定,劉震云是尊重的,不過他的家規意味著,劉雨霖必須把導演這份工作做好,“不著急,一次性把事情做對”。

劉雨霖在片場

劉震云定下的家規,與他的姥姥有著深遠的關系。

劉雨霖從小跟隨父母在北京長大,不過經常隨父親劉震云回到河南延津老家,她總能在麥子豐收的時節,看見外曾祖母走在麥田中回味過往,也會看見鄰居家的同齡小女孩站在村口,等外出務工的母親回家。

劉雨霖安靜地注視著一切發生。

后來,這個場景被她拍成了電影《門神》。

劉雨霖與父母

她知道自己的童年,已經比大多數人幸福。

劉震云總是騎著一輛破舊的自行車,載著女兒上學和放學,皮膚黝黑,穿著肥大衣服的父親,和一個白凈漂亮的女兒。

父女二人常常一起在湖邊看書,各看各的,劉雨霖看到重要節點,就會大喊:“劉震云,拿紙來!劉震云,拿紙來!”

劉雨霖與父親劉震云

劉雨霖身上沒有身為知名作家女兒的優越感,反而更為關注底層群體的故事,在她看來,這些被忽略的普通人的渴望和情感,其驚心動魄的程度,不亞于戰爭。

劉震云曾邀請高曉松給女兒劉雨霖執導的電影《一句頂一萬句》寫主題曲,高曉松看完電影后,說自己實在是寫不了,也驚訝于這位年輕導演的表達:

“劉雨霖那么年輕,也沒吃過什么苦,還在國外待了很多年,竟能導出那樣貼近普通人民,又非常細膩的戲。”

劉震云在老家的縣城

劉雨霖身上悲天憫人的情懷,與父親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劉震云寫的是普通人的心事,賣豆腐的、剃頭的、殺豬的、蒸饅頭的人……

他們在人群中占多數,但是說話一萬句不頂一句,這些話壓到心底了就成了心事,但是萬千的心事匯在一起就成了洪流。

很多人說劉震云的小說是現實魔幻主義,他本人說自己真的不想把現實魔幻,僅僅是因為自己作品里的人物,就生活在這樣真實而魔幻的世界里。

當這些人的心事無處訴說的時候,劉震云作為一個傾聽者,坐在了他們身邊,之后用文學將鄉親們的肺腑之言寫出來,很多人都坐在了這些看起來無足輕重的人的身邊。

劉震云與老鄉聊天

他喜歡回到西老莊村和老鄉們待在一起嘮家長里短,老家延津的鄉親們,不覺得當作家是個多厲害的事情,所以劉震云也從來不覺得寫作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事。

他最討厭知識分子身上那種俯瞰眾生的姿態,他總喜歡平淡地逗人笑。

成名后,總有人問他打不打高爾夫,劉震云說:“我現在打高爾夫不就是傻子嗎,我從小就在農村地里來回跑,我攆山藥蛋和紅薯,攆得夠多了。”

劉震云,消解了打高爾夫人的驕傲。

“當人用幽默,來對付嚴峻,嚴峻就成了一塊冰,掉在幽默的大海里就化了。”

劉震云的幽默,被翻譯成了各種語言,人們第一次讀覺得是笑話,第二次讀開始思考,有些哭笑不得,第三次讀淚流滿面。

隨著劉震云的作品被翻譯的語種越來越多,他去了很多陌生的國家與城市,當他走在國外的街道上,他覺得這些地方與西老莊村沒有任何區別。

河流不一樣,膚色不一樣,講的語言也不一樣,但人性是一樣的。

上圖為劉震云在紐約,下圖為劉震云在河南老家

也許是因對人性的過于參透,讓劉震云看起來有些狡黠,他將生活平庸化了,卻在平淡中顯露深刻,好友王朔曾如此評價:

“劉震云給我一種特別刻薄的感覺,他夸我的話雖然我不愛聽,但他是當代作家里對我真正能夠構成威脅的一位。”

在中國作家中,劉震云幾乎是與電影關聯最多的一位,他的小說被改編得最多,甚至還親自在《甲方乙方》中出演過角色。

那是一個失戀的男青年,被劉蓓假扮的塔莎公主迷得神魂顛倒。

劉震云在電影《甲方乙方》片段

他的小說《我不是潘金蓮》《一地雞毛》《手機》《一九四二》被導演馮小剛接連拍為電影。

“我是一個好作者,但不是一個好編劇。”

然而,相比那些流量演員,或許這樣的人真正值得天價片酬。

畢竟演藝圈,最缺的并不是演員,而是會寫故事的人。

在王朔的引薦下,馮小剛結識了劉震云。

1995年,37歲的馮小剛改編了劉震云的小說《一地雞毛》,拍攝同名電視劇,由陳道明與徐帆主演,廣受好評。

生活本就是一地雞毛,但在劉震云的筆下,小人物困頓瑣碎的日常,也是存在著某種祈盼的,那是看透生活本質后依然熱愛的個人英雄主義。

1995年電視劇《一地雞毛》經典片段

馮小剛調侃劉震云:

“特別能勾著別人掏心窩子,原本大家對生活的認識十分樸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經劉老師三言兩語由表及里一分析,茅塞頓開,從此養成看山不再是山,看水不再是水的臭毛病。”

《一地雞毛》被拍為電視劇,劉震云分到了8萬塊錢。

他和妻子把錢放在床上一遍遍地數,簡直不敢相信,那天他帶著全家人去吃了頓肯德基。

劉震云與妻女

他被稱為“影視與文學結盟的親歷者和受益者”,當然也有部分人,認為劉震云是在“自甘墮落”,與馮小剛混跡在影視圈,失去了文人的風骨。

劉震云至今仍然不承認自己是影視圈的人,他對弈著這一切,也享受著作品帶給自己的紅利。

在名利場,他講話滴水不漏,也極少袒露內心。

成為編劇后的劉震云,穿梭在名利場

2011年8月的清晨,劉震云正在逛菜市場,那是他除了寫作、跑步之外,最愛做的事情。

當劉震云正在為買西紅柿還是茄子拿不定主意時,他接到了出版人的一通電話,他寫的《一句頂一萬句》獲得了茅盾文學獎,這是中國長篇小說創作者的最高榮譽。

這年,他53歲。

出版人在最后還告知他,因李嘉誠先生的捐助,自這屆起,茅盾文學獎的獎金由5萬元提高至50萬元。

掛了電話之后,劉震云的臉上掛著依然平靜的神情,隨后他決定奢侈一回,在西紅柿和茄子中選擇了價格更高的前者。

那天中午回到家后,他給自己做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

大多數人在聽到發生在自己身上或好或壞的消息時,都會有情緒上的不同反應,喜悅或是悲傷。

劉震云從來沒有,他永遠都是平靜的。

這位自小在農村長大的作家,謙卑且清醒地將今日這體面的劉震云,歸結為命運。

那個年代的作家,總是惺惺相惜,有次劉震云、莫言和余華要一起去沈陽看望作家馬原,他們也喊了史鐵生。

21歲那年,史鐵生提前進入人生的暮秋,他的雙腿殘疾了,他很早就開始向暮年摸索前進,那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對于“跑”“踩”之類的字眼兒,家人和朋友甚至比史鐵生還要敏感。

史鐵生

可是文學圈有幾個人可不管這些,90年代初的一天,劉震云和余華、莫言三個大漢硬生生地將雙腿殘疾的史鐵生扛上了火車。

從北京到沈陽的火車上,幾個人有說有笑,其實本來他們是想帶史鐵生到西藏看看的。

不過臨行前,史鐵生的一句話徹底打消了他們要去西藏的想法,改為沈陽。

他問:“到西藏下了飛機就有火葬場嗎?”

到了沈陽之后,就換成馬原背史鐵生。

由左到右:劉震云、莫言、余華、王寧、萬琦

前面為史鐵生

他們在沈陽文學院的籃球上了,組織了一次踢足球比賽,讓史鐵生當守門員,籃筐大小的球門讓他一個輪椅擋得滿滿的。

劉震云和余華對文學院的學生們說:“你們要是踢到史鐵生身上,可能他就被你們踢死了。”

沈陽文學院的學生們,怕傷到文壇大佬,一直嚇得不敢踢,劉震云、余華和莫言向對方發起進攻。

那是史鐵生有生以來,第一次長途跋涉,他的心越發地活了,設想著,在那久別的世界里搖著輪椅走一走,大約也算不得什么丑事,也足以見得文壇好兄弟之間情誼的深厚。

余華講與劉震云、莫言扛史鐵生上火車的故事

有年冬天,史鐵生的病情愈發嚴重,還是那群文壇好兄弟,他們結伴前去探望。

他們在街上看到有賣羊頭肉的,想著這是史鐵生這小子最愛吃的,便買了兩斤帶到他家里去,如果他在家就聊一會,如果他去醫院做透析了,就把肉掛在門把上。

他們敲了敲門,史鐵生的妻子陳希米打開了門,他在家。

那天,史鐵生吃了很多羊頭肉,笑得很開心。那個房間很小,大家腿挨著腿圍坐著,聊起當年劉震云、余華和莫言扛著他去沈陽的趣事。

那頓飯,大家吃得很香、很溫暖。

史鐵生與妻子陳希米

“我不敢忘記,我是從那里來的一個農家子弟。”

這句話是劉震云短篇小說《塔鋪》中的最后一句話,也是他一直以來從未忘記的事情。

幾年前的深秋,劉震云回河南延津縣老家,從村子里回北京時,他用眼鏡盒給女兒帶了一個特別的禮物。

那是劉震云姥姥墳頭桂花樹的一片葉子,他讓女兒好好聞一聞。

女兒劉雨霖說:“這種交流給我心里的撞擊是難以言喻的,這種溝通超越了一句頂一萬句。”

姥姥臉上皺紋里的塵土,自己的少年心事,劉震云都記得。

不過他早已不是那個村里的少年,但河南西莊村的童年,成為劉震云不可磨滅的記憶,在往后的很多重要時刻都給他力量。

劉震云在老家騎電動車

劉震云64歲了,除了寫作,他最熱愛的事情依然是跑步和逛菜市場。

天還未亮,他就起床了。不論是酷暑還是寒冬,劉震云從不喜歡與家人一起跑步,如果妻女想加入,他會說:“那你們跑你們的,別管我。”

跑完步,劉震云就一頭扎進菜市場,他是那里的常客,與賣菜的大姐、做豆腐腦的大哥、剃頭的老頭兒都很熟絡,他總是坐下就能聊半天。

他依然會為買茄子還是西紅柿猶豫不決,不過一碗打鹵面,是必不可少的。

劉震云身上所擁有的地氣,是他的血液里固有的。

劉震云的母親,給他夾魚吃

他的母親童年時因為家里很窮,總是趕集市“瞧嘴吃”看別人吃東西,她最喜歡看人家吃牛肉。

當攤販要收攤時,案板上那碎末和白皮,本是要掃干凈倒掉的,劉震云的姥爺走上前去,滿臉的乞求與笑容,對人家說:

“大哥,你看我們家的小女孩看你切了一天牛肉了,要不把這碎末讓她吃了吧。”

劉震云說自己是“瞧嘴吃人”的后代,所以才能寫出老百姓的肺腑之言,那種質樸的東西是本來就存在的。

普通人內心的洪流,他很熟悉,菜市場的種種味道,也早已成為劉震云記憶中的一部分。

那種心事,沒有大喜大悲,只有平靜。

部分參考資料:

1、紀錄片《文學的故鄉》之劉震云

2、《對白》2020 0604集 劉震云

3、《魯豫有約》2005 0513 專訪劉震云

4、劉震云:把寫作當做一輩子的長跑

5、劉震云:《一句頂一萬句》,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年3月

6、劉震云:《一地雞毛》,人民文學出版社,1993年

7、劉震云 北大演講

8、余華:《我跟莫言、劉震云把史鐵生扛上火車》

9、《朗讀者》劉震云

圖片來源:紀錄片《文學的故鄉》之劉震云、網絡、電影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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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我紅了,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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