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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時代的奇幻《山海經》,原來可以這樣細密微觀
木板刻刷有著悠長的歷史,除雕版印刷外,書籍的插圖最終也是以雕版畫的方式呈現出來。因此,插畫的精美程度和與時俱進的技藝都關系讀者接受度。2018年3月2日,“中華神境——徐龍寶新鐫《山海經》插圖展”在徐匯藝術館展出。展覽以《山海經》的故事為原點,以插圖出版物和“木口木刻”版畫原作、原板呈現一個細密微觀的《山海經》的世界。
上海書畫出版社社長王立翔在接受“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6773257.com)對話時表示,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的《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最主要的動因是插畫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希望延續這一紙質書籍的傳統,“中國古代插畫源遠流長,版刻書業的發達對文化的傳播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讓不同時代的重要名著得以傳承發揚。《山海經》是我們‘插畫大師·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系列的第一本,之后我們還有小說、戲劇、詩歌等門類名作的準備。”
此次《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圖書的出版和展覽,需要追溯到三年前:2015年盛夏,在上海圖書館第二屆版畫日,上海書畫出版社與上海圖書館共同啟動了“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這項出版工程。中華民族擁有幾千年光輝燦爛的文明,擁有無數影響世界的典籍、膾炙人口的感人作品、啟迪民族心智的篇章,它們都等待著插畫師,以現代的刀筆乃至鼠標,再現先人的喜怒哀樂和精神智慧,描繪出感動今人的新作。
上海大學美術學院教授、版畫家徐龍寶,即是這項工程的積極響應者。他潛心數年,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八十幅出自民間的《山海經》插圖。這些木口木刻插圖,依《山海經》原書十八卷的順序排列,以新的藝術語言和敘事形式展現了洪荒時代的奇幻景象,豐富了中國古代神話的藝術表現形式,成為當代圖書木刻插圖的最新探索。
展覽現場然而,表達方式雖為當代,但木版刻刷在中國歷史上卻源遠流長,除了雕版印刷外,書籍的插圖最終也是以雕版畫的方式呈現出來。因此,插畫的精美程度,關系讀者接受度,因此對刻工的繪畫素養和鐫刻技能有著漸高的要求。回首版刻史,在不同時期,不同區域,乃至不同的家族之間,插畫刻工都留下了各自獨特的表現風格,創造了極高的繪刻水準。尤其是到了明代中后期,一批職業畫家如唐寅、仇英、丁云鵬、陳洪綬等重量級畫家,也加入版畫創作,使得插畫的藝術水準大大提升。在前后一千六百年的版刻時代,歷朝都有一批能工巧匠獻身于雕刻版畫事業,他們不斷推進雕刻技法的成熟,顯示出蓬勃的創作生機,并誕生了一批風范后人的插畫大師。在漫長歲月中累積的優秀插畫作品,形成了鮮明的中國插畫傳統,成為后世插畫師師法的藝術典范。尤其是明代,被譽為版畫的黃金歲月,它繁華的歷史和大量出現的版畫作品,為我們的文明史譜寫了一個輝煌的插圖時代。
山海經插圖《虎蛟》,木口木刻,徐龍寶不同于中國傳統版畫,此次《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運用了西洋“木口木刻”的創作技法,相比木面木刻,“木口木刻”采用梨木等硬木的樹干橫截面,材質硬度和刀具使用的不同,對藝術家的創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三足烏,徐龍寶徐龍寶的木口木刻以堅硬的黃楊木為版基,取其天然的樹干橫截面形狀,以木口木刻特有的刀具銳角刃口所產生的豐富而寫實的表現力,在參考中國傳統《山海經》圖像形式的基礎上,突破了木面木刻白描線條的版刻傳統,在細密的刀法之下刻畫的圖像更加寫實而生動。他從“五藏山經”“海外經”“海內經”“大荒經”中選取題材,表現了天馬、畢方、鹿、九尾狐等異獸;帝江、西王母、女媧、夸父等神靈;以及洪荒玄黃、波譎云詭、天崩地裂、奇峰怪石之類自然奇觀。徐龍寶用精細的刀功,鐫刻著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幻世界,為《山海經》生靈賦予了新面目。
展覽展出“木口木刻”所用黃楊木版基徐匯藝術館的“中華神境——徐龍寶新鐫《山海經》插圖展”恰逢元宵佳節,除了提供作品二維碼掃描功能,還配以AR技術,使觀眾仿佛走進展覽藝術家講解作品的真實環境中外,展覽還加入了傳統元宵猜燈謎等元素,以多種方式展示圖畫與書籍形態的變化成長關系。
對此,澎湃新聞采訪了上海書畫出版社社長王立翔,談及了《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出版的最初動因及意義。
對話|王立翔:《山海經》啟動上海書畫出版社“插畫大師·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系列
澎湃新聞:此次展覽呈現的是一本書和書中作品的原作,做這本《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的最初動因是什么?又是怎么想到以這樣一個展覽呈現的?
王立翔:最主要的動因是插畫在中國有悠久的歷史,我們有意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延續這一紙質書籍的傳統。中國古代插畫源遠流長,版刻書業的發達對文化的傳播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讓不同時代的重要名著得以傳承發揚。圖書發行推進了社會進步,圖書插圖豐富了社會生活。不論什么時代,總有愛插圖的讀者。
但隨著現代社會的快速發展,插圖和圖書的關系卻開始疏離,產生疏離的原因之一是插圖創作需要畫家投入很多精力和時間,但經濟價值回報可能是不對稱。再者,過去畫家作品傳播方式有限,圖書成為了流傳的主要方式之一,現在各種傳播手段和渠道豐富了,圖書插畫相比以前就沒有那么熱門了,特別是面向成人的插畫,因此好的插畫作品就相對比較少。上海書畫出版社是一家以中國傳統文化為底蘊的專業藝術出版社,我們承擔著繼承和弘揚優秀傳統文化的使命。書籍插圖就是優秀傳統之一,用我們的方式繼承好這一藝術表現形式,是我們的責任。當然,在今天我們出版圖書的插圖藝術,需要考慮當下讀者閱讀、欣賞的變化,同時也要顧及畫家創作的可能性,考慮他們的精力投入和時間成本。
本著文化傳承的使命和出版的專業方向,我們策劃了“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系列,這個系列名稱中包含了幾個意思:一是對象是古代著名典籍;二是呈現方式是插圖,而“新鐫”之“鐫”是鐫刻的意思,用以借用對古代插畫工藝的一種敬意,但是繪制手段已不局限于傳統的版刻,而可以用上中國畫、西方油畫水粉畫等等各種畫法,因為現代印刷條件下都能再現各種繪制的藝術手段;而“新”,是指當今藝術家的原創性新作,蘊含了現代藝術家的創作理念和對原著的理解。今天展出徐龍寶先生的《山海經》插畫,用的是版畫,是西洋的“木口木刻”創作方式,與中國的傳統版畫有關系又有區別,其中嫁接了諸多中國傳統元素和技藝手段,并非是對過去的完全模仿。我們希望形態和手段兩者之間的關系要處理得當,最終能呈現一批代表當下水平,成為未來經典的插圖作品。徐先生的《山海經》是我們走出的重要第一步。
山海經插圖《彘身八足神》,木口木刻,徐龍寶三年前,上海書畫出版社和上海圖書館共同舉辦了一場研討會,名稱是“古代名著的當代插畫”,當時我們就提出并號召插畫家以自己的藝術方式加入我們,把他們對傳統名著的理解,轉化成公眾喜歡的藝術形式,以反應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要,對象是名作經典。這個系列目前正在推進中,我們也希望明年能有更多插圖佳作面世,有更多畫家參與其中。
出版社本身是一個傳播平臺,是文明、文化傳承的介質,在傳播思想、文化、知識方面我們負有重要的使命。對畫家而言,我們要起到推動原創,采用包括出版、展示、推送衍生品等等方式,來達到更大傳播效應。所以今天在徐匯藝術館的展覽,也是我們做好后續工作的手段之一。展覽能將原作在一定氛圍中呈現,這與書籍閱讀的感受是不一樣的。讀者在閱讀之后,往往有對對原作更多的好奇和向往,甚至與畫家本人有交流,展覽為大家提供這種可能。同時,現在的展覽也運用了很多新的手段,從紙質到立體,從現場內到現場外,觀眾可以更多地獲得體驗和參與,這大大豐富了藝術作品的傳播效應,對《山海經》中所承載的內容,尤其是中華上古先民對世界宇宙觀認識,都會產生更多的認知和理解。我們也希望徐龍寶先生用他獨特的藝術語言,所闡釋的《山海經》,這一具有中國傳統文化標志意義的作品,能夠走向世界,用插畫藝術,來吸引更多的海內外讀者,來體味中國文化的魅力。
天馬,徐龍寶澎湃新聞:《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出版后,作品的歸屬如何?
王立翔:版畫創作帶有一定的可復制性,版畫原作為作者所有,通常原作者會制作一定數量的紙質版畫。本次展覽即為徐龍寶先生用不同紙質親自制作的版畫,均極為精美珍貴。為感謝上海圖書館的支持,他特向上圖捐贈了一套。
就出版來說,目前我社把繪本列為了近幾年要大力突破的方向之一。題材聚焦中國古典名著,繪畫再現表現方式上,則尊重畫家的所長。現在出版物比較流行的是水粉畫等,也有用電腦繪制,色彩多為明快悅目。我們《山海經》此次以純色(紅或黑)的方式表達,是比較特別的。這一方面是木口木刻技藝的原因,一方面我們定位為成人讀本。為了讓徐龍寶先生這部具有高超藝術水平的插畫產生更大影響力,除了在上海書展和今天徐匯藝術館上的展示之外,我們還將參加2018年法蘭克福書展,并參加國際插畫獎的評比,我相信,《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必將驚艷法蘭克福。
帝二女,徐龍寶澎湃新聞:《新鐫全本〈山海經〉插畫》之后,上海書畫出版社還會有哪些后續出版計劃?會選擇哪些標準來選擇畫家?
王立翔:《山海經》是我們“插畫大師·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系列的第一本,之后我們還有小說、戲劇、詩歌等門類名作的準備。在藝術家的選擇上,我們要達到比較高的水準,同時要對原著要有一定理解能力。徐龍寶先生的《山海經》,給我們立了起點,也標識了我們的一些要求。我們書畫社強調自身的專業特色和品質要求,也會發揮專業能力,幫助畫家共同來理解創作好一個個重要題材。在創作《山海經》的過程中,一方面他徐龍寶先生自己在讀原著,同時我們也提供了他很多素材,我們的編輯注重和作者溝通,幫助他一起去理解時代探討造型,最終創造出了一個既延續傳統認識,又有當今時代特征,充滿奇幻意境的中華神話世界。作者費時三年,但事實上以自己一生的藝術修養和功力,在完成這部著作。現在的出版過于注重當下效益,但產生精品需要花費時間。我們給作者時間,是為了產生真正能夠代表時代水平、能夠流傳后世的優秀作品。
中華神境——徐龍寶新鐫《山海經》插圖展,展覽現場澎湃新聞:1950-1960年代,連環畫紅極一時,如今的“中國古典名著插畫新鐫”與連環畫有什么異同?
王立翔: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古代傳統插圖演化為了一種特殊的表現方式連環畫,讀者喜歡,盛極一時。當時的畫家舞臺主要在出版物上,因此有大量畫家參與創作。但在連環畫的時代,印刷手段局限了表現了連環畫的表現手法,所以當時的連環畫多為勾線造型。現在的讀者肯定已不滿足這一形式了,現在看連環畫的,多帶有一種懷舊情緒。當下,畫家的認識和技法手段無比豐富,但創作成本和印制成本都偏高,難以用大篇幅連貫的方式來創作和呈現,因此,我們試圖用不連貫但有關系的插畫來解決這一問題,即既是獨幅創作,內容又有關聯度,便于讀者較完整地理解原著。
此次出版的《山海經》篇章獨立,較容易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將來假定說我們做《紅樓夢》《水滸傳》等文學名著插圖,它們的故事是連貫的,但我們不可能創作上百幅作品,那就通過考慮人物造型、故事情節和畫面環境的連貫性,來達成插畫的整體性。時代在變,畫家的創作方式也在變,但插畫不能脫離原著本身,插畫是為原著服務的,這個宗旨是不能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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