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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片單|導演陳國輝:《平凡英雄》致敬普通人的挺身而出
2021年4月30日凌晨,當天從新疆和田機場飛往烏魯木齊的最后一個航班,中國南方航空CZ6820正在從1號停機位滑行推出,準備起飛。
一個斷臂男孩兒被抱著沖進機場航站樓,家人哭喊著:“我們要坐飛機!我們要去烏魯木齊救命!”于是,一場跨越1400公里、歷時7個小時,打破民航管理常規的緊急救援開始了。從和田到烏魯木齊,從醫生、交警、普通市民到機場、航班機組、乘客全出動,這場驚心動魄的生命接力,最終以一個個普通人不墨守成規的擔當與爭取中,成就了一場奇跡。
帕爾曼·帕熱哈提 飾 小麥
電影人,也在事件發生后,第一時間抵達現場。
香港導演陳國輝,原本只是抱著想去新疆看看的心情參與了采風,到了新疆,被當地的風土人情和每一個平凡人的選擇所深深打動,直接在當地駐扎下來,一待就是五個月。
為了把最真實的新疆面貌展現給觀眾,陳國輝導演用兩個月的時間,重走了這條長達1400公里的生命之路,他在采風途中還細致采訪了每一位近距離親歷者,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很多沒有被報道的細節。
電影打開了更全知的視野,讓觀眾可以看到,每一個“臨時”的決定背后,所牽動的多方配合,是怎樣一個錯綜復雜的網絡。機長申請的10分鐘直飛,少繞的140公里,在飛機航程上,也不過是短短10分鐘,其中牽涉到的多方協調,遠超過觀眾想象;在手術臺上,主刀醫生近乎哀求地堅持“醫生的兩分鐘,孩子的一輩子”,為男孩爭取保住手臂的機會,是賭上了自己職業生涯本不必承擔的風險。
每一個有著充分理由可以更正確“依規行事”的瞬間,每一個普通人都站在生命至上的立場上,做出了讓自己更“麻煩”的選擇,而這些善意聚沙成塔,成就了一場幾乎不可能達成的奇跡。
《平凡英雄》海報
隨著走訪深入,陳國輝內心那條接力的鏈條愈發清晰。原來在旁人看來那么了不起的一件事,這些接力者都說,自己只是做了分內的事。恰恰因為他們每個環節都做好了自己的事,才有了這條生命通路的達成。
電影《平凡英雄》是博納影業繼《烈火英雄》《中國機長》后出品的第三部“英雄系列”電影。與之前兩部影片不同的是,《平凡英雄》的主角不再是某一群人或者從事某種職業,這部沒有特定主角的英雄電影,小男孩的接臂旅程,串起一群人的善良與果敢。
“在危機面前,每一個好心人都能用善意去化解危機,打破規則解決困難,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就是英雄。”陳國輝這樣闡述電影的主題。
由于根據真實事件改編,電影從一開始就毫無懸念地被“劇透”了事情的發展走向和結局。但真實的傷情和情境還原,加上電影特有的時空敘事,都讓這一幕幕場景更扣人心弦。
在拍攝《烈火英雄》之前,陳國輝一直專攻愛情片領域,《全城熱戀》《新娘大作戰》等影片,為他累積了作為青年職業導演相當亮眼的票房成績。在他看來,這其中既有自己所擅長的對情感的挖掘,也有青年導演被市場推著走的“被動”。隨著年歲增長,他也越發感受到現實主義的力量感,出于一個創作者的本心,他更愿意將有力量和社會意義的作品作為自己現階段的創作方向。
為了還原真實救援的驚心動魄,陳國輝用接近紀錄片的形式去展現這場救援行動的爭分奪秒。電影《平凡英雄》劇組盡力還原真實的現場,1:1精準還原當時航班的機艙,重新搭建醫院手術室場景,再現當時和田、烏魯木齊的路況;除了對現場的高度還原之外,劇組還特別邀請了救援事件的親歷者,那些真正的平凡英雄進組指導,甚至本色出演。為了確保真實,每拍一場戲都會詳細問原型人物當時的情景和情況。這種力求還原真實的拍攝方式,也是導演陳國輝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救助過小男孩的平凡英雄們表達最誠摯的敬意。
李冰冰 飾 乘務長 周燕
不僅在場景部分追求真實,電影在演員表演上也力求真實性。在拍攝前,陳國輝要求每位演員都針對角色職業進行訓練:李冰冰參與乘務員培訓,在表演時精準表現乘務員每個姿勢與語氣;馮紹峰體驗醫生生活,從衣服細節到手術流程牢記于心;黃曉明為了成為“機長”,去參加飛機模擬訓練,熟練機長每一個操作。同時,為了保持演員在情緒和反應上的真實,陳國輝幾乎沒有讓演員彩排,現場拍攝的方式都是直接將演員丟在規定情境中,捕捉演員的臨場反應。影片中許多令人淚目的表演最后都是脫離劇本,由演員的現場感知隨性發揮而來。
黃曉明 飾 機長 謝輝陽
“全世界的導演在學習類型的創作時,都學過怎樣去‘計算’和‘設計’,但我現在覺得,更重要的是去感受它們,不用算得那么精準,作為一個導演,就是積極地去體驗打動你的東西。”陳國輝說。
電影上映前,導演陳國輝接受澎湃新聞記者專訪,詳解了這一場如同“8小時接力”一般的電影創作歷程。
導演陳國輝
【對話】
多線并進的拍攝,恰似“極限救援”
澎湃新聞:你們是在電影的原型事件發生后去采風的。當時是怎么迅速作出這個決定?
陳國輝:當時在新聞上看到這個故事時,剛好那段時間有西方媒體報道新疆的其他新聞,我覺得好像新疆不是他們講的那樣。因為我也沒有去過新疆,覺得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們去采風之后,覺得這個故事很有意義。它本身就有點像一個電影劇本,很緊張的8個小時,在這8小時里很多平凡人挺身而出來幫助小孩子,這種“挺身而出”本身特別打動我,我當下就想把電影拍出來。其實我去新疆采風就沒回來,直接在那待了5個月,拍完電影才回來。
澎湃新聞:過往一般的電影制作經驗,都有一個比較完善的前期籌備過程,像這樣事件發生后立刻要拍電影的操作,整個創作的過程和你過往的作品有什么不同?
陳國輝:我們就是在那邊一邊采風,一邊寫劇本,一邊不停地去體驗在新疆的普通人的生活。第一趟、第二趟采風的時候,他們對待你還挺“官方”的,后來跟他們熟悉之后,有時候晚上還和他們出去吃飯喝酒。除了要了解當時發生什么事之外,你還要把背后這些人的精神拍出來。
因為本身的故事線已經有了,想到用什么方法去拍沒有那么難。主要是我很想把很多新疆文化、新疆精神放到劇本里面,這是要慢慢打磨劇本的。待在新疆的時候,有時候和當地人聊天時得到的細節、靈感,要不停地和編劇商量、修改劇本。
同時,新疆的天氣很快變冷,九月、十月的烏魯木齊,晚上的溫度就只有幾攝氏度了,我不想樹葉變黃,所以我們時間很少。我們是在現場找小孩子來出演的,要對他做兩個月表演的培訓,找到拍小孩子的方法,這個比較困難。
還有其他的置景、籌備的工作,方方面面的事情都在同時推進,就像電影原型事件那樣,在8個小時內把小孩送去做手術的極限救援,整個劇組都有緊張感。
澎湃新聞:相較于其他的類型電影,這部電影,一來,它有原型事件,大家都已經知道它的結局;二來,它也沒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反派。怎樣把這個事件做得更有類型感,在視聽上、節奏上給觀眾更多緊張感?
陳國輝:在采風的時候,我就跟編劇商量,我們會用動作片的手法去拍劇情,同時,從類型上來說,這個電影沒有反派,最大的“反派”是時間,所以我們會用人物的移動、電影的畫面風格、剪輯等方面,把這種時間的緊迫感表達出來。除此之外,我們放大一些可能平常不會注意到的細節,比如說請示一架飛機返航要經過哪些部門的通過,飛機經過的地方空軍怎樣安排雷達。我們把很多小細節放大,讓一個個小細節一環扣一環,完成生命的接力。
航線的變更牽涉到各方
平凡英雄全程參與,保證電影真實
澎湃新聞:這個事件是由各個崗位的普通人接力完成的,涉及到各種職業的專業知識,包括他們之間的溝通。在群像刻畫上和人物設計上,你們有遇到什么挑戰嗎?
陳國輝:首先,我們寫完第一稿劇本的時候,就要去跟每個部門確定我們寫的東西是對的,包括人物臺詞和動作。其次,我要確定我們有沒有把這些人物真實的生活狀態和樣貌表現出來,比如說黎立醫生很忙,所以一般在辦公室睡覺。這些人物細節,你要和他們慢慢聊天才能得到的,他們是不會主動把自己的家庭背景講出來的。有些細節在劇本里用不到,但你有了這些東西,創作這個人物的時候就會很踏實。
導演陳國輝與原型醫生黎立、演員馮紹峰交流
澎湃新聞:電影的主演是大眾熟知的“大明星”,可能觀眾也覺得很難將他們的臉和“平凡”畫上等號。在導演的處理上,你是如何去拉近這些“大明星”和觀眾的心理距離呢?
陳國輝:因為采風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和原型有些相似,我才找他們來演。冰冰跟周燕其實還挺像的,大眼睛里面有故事,講話有點害羞。我見了黎立醫生本人后,腦海里就閃出馮紹峰,他們給我一種很像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在拍攝的時候,所有的原型人物都在場,讓這些演員更加接地氣地去表演。我覺得演員是大明星和“平凡”并不會沖突。如果是一部紀錄片,你當然會找原型人物去重演一趟。但我們是一部電影,要用電影的手法和表達方式,把事件背后的意義傳達出來。
馮紹峰 飾 醫生 林立
澎湃新聞:包括《烈火英雄》在內,這幾年很多主旋律都開始把人物塑造從之前的“偉光正”,轉向從平凡人身上挖掘素材了。就這兩部電影的創作經驗,你能談談你自己的英雄觀嗎?怎么才能把這類影片拍得更好看?
陳國輝:我覺得,每一部電影中對英雄的定義都是不一樣的。《烈火英雄》的消防員是一個高尚的職業,每天的工作都可能遇到未知的危險和困難。《平凡英雄》的英雄是我們身邊的普通人,可能有一天會挺身而出來幫助你。
這些平凡的“英雄”,好像和消防員是不一樣的英雄。實際上,每個人在生活中可能都是英雄,你做好自己本職工作就是一個英雄,你當一個好媽媽,也是一個英雄。對我來說,最主要的是,你要去感受他們。我覺得當導演不能去算太多,計算怎么去設置淚點、笑點,賺票房,這樣你想拍電影的初心就會偏離。現在我就是隨心去拍。
澎湃新聞:說到計算淚點或者笑點,設置節奏起伏的橋段,是不是在以前香港的電影或者編劇的體系里,會強調這類相關的訓練?怎么不受制于這樣的“職業習慣”?
陳國輝:我覺得不只是香港,全世界的導演都是這樣的,學寫類型片劇本的內地導演,一樣會這樣做。節奏感這個東西一定要懂,但有時候你不能算得太清楚。比如說《烈火英雄》里面有場戲,是杜江叫那些消防員用手機拍視頻跟他們父母告別。當時劇本里面也沒有寫得很細節,我就跟他們說,來,跟你爸媽講最后一句話,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了。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這個片段放在電影的哪個位置,但是我知道這場戲是有意義的。
《平凡英雄》中這種臨場的戲也非常多。有場戲在拍的時候,演斷臂的小男孩已經兩個多月沒見過他自己的媽媽了,他就跟冰冰說,“媽媽……我想媽媽了”,冰冰就即興反應,說“媽媽在,不要怕”。這段對白在劇本上是沒有的,是小孩子在現場發揮的。如果你之前就給他安排好的話,他是講不出這些對白的。
《平凡英雄》預告截圖
從愛情片到主旋律,和中國電影市場共同成長
澎湃新聞:你一開始拍愛情片比較多,這兩年開始拍這個“英雄系列”。過往拍愛情片的經歷對于挖掘現在這種題材的情感表達,有沒有一些比較受用的經驗?
陳國輝:我現在的風格,和過去拍愛情片的手法是很不一樣的。愛情片很多橋段是事先設定好、很精準地去拍。這兩年,無論是《烈火英雄》還是《平凡英雄》,我是先寫了劇本,但到現場后就“打開劇本”,讓演員在現場去感受、去演。《烈火英雄》里演員去演滅火時,他們是真的要面對那個火,所以表現出的“怕”很真。這次在《平凡英雄》里,我把(現場創作)這個點推得更直接,我跟冰冰都不要彩排,我不需要演員站在某個位置做特定的動作,你就根據現場的感覺來演。
澎湃新聞:這種題材上的轉變,是自我的選擇,還是市場的選擇?
陳國輝: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讀電影的時候,比較喜歡看類型片、動作片,那些很緊張的電影,我平常是很少去看愛情片的。但在當時那個年代,拍愛情片找投資方比較容易一點,因為成本低,沒有大場面。我拍第一部電影的時候運氣好,《全城戀愛》,投資還不錯,就把這個類型拍下去了。
《烈火英雄》是我那時候碰到一個消防員,聽到這個故事以后,跟于冬(制片人)聊起來,大家覺得很感動,我很想拍,他也答應了。也沒有說是特意去轉變類型,只是碰上了機會。這幾年中國電影發展越來越好,票房越來越高,觀眾也在成長,所以投資方有預算去拍更大的電影。作為導演,我也是跟著這個過程一起在成長和轉變。
澎湃新聞:開始接觸這類真實改編的電影,你對于電影的認識,包括電影的意義,有發生什么改變嗎?
陳國輝:肯定是更接地氣了。拍這種真實故事,作為一個導演,你要去感受這個故事背后的意義。《烈火英雄》肯定是消防員的那種勇氣,他們明知自己可能某天會犧牲,工資也不高,但還是無畏地工作。《平凡英雄》是普通人挺身而出去幫助別人。那一天本來很平凡,但因為他們救人的舉動,讓這一天不平凡了。作為一個導演,就是積極地去體驗打動你的東西。
澎湃新聞:“英雄系列”會是你之后創作的方向嗎?
陳國輝:我不知道。《平凡英雄》一開始也沒想要延續什么所謂的“英雄系列”,我記得最初的片名叫“8小時”,是在采風中一個訪問者跟我們說,“我們平凡人做平凡事,是不是英雄?”所以就決定改了名,叫《平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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