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哲學(xué)家西塞羅有句名言 ：“一間沒有書籍的房間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p>

即使在網(wǎng)絡(luò)閱讀流行的當(dāng)下，人們也依然會被一個精心布置的書房而吸引，居所的氛圍因為這些書籍而超越了它的物理屬性，給予自身豐沛的情感溫度。沒有什么比書更容易營造這種氛圍了，書籍本身就是美好的事物，如它們的裝幀和封面。書籍也需要維護(hù)：除塵、分類、重新排列和保養(yǎng)。我們與它們的關(guān)系是動態(tài)的，不斷變化著。

讀者更好奇的，是作家們的書房，在《藏書·家》中，作者為讀者帶來了許多作家們書房的模樣，這本書講述的并不是讓普通人無法企及的那類書房，也不是裝飾精美的居所，相反，它關(guān)注的是書籍講故事的力量，“書籍讓我們得以逃離，而我們的私人閱覽室則允許我們創(chuàng)作出自己的故事并在身后留下遺產(chǎn)?！苯裉煲棺x，帶來本書中兩個書房故事，寫出暢銷作品《我的奮斗》的作家卡爾·奧韋·克瑙斯高擁有一個混亂又豐富的書房，他喜歡把書分成三種：想看的書、不得不看的書、覺得應(yīng)該看的書。而莎士比亞書店店主西爾維婭·比奇·惠特曼的書房，則呈現(xiàn)了和書店完全不同的氛圍。

作家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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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啊書，無處不在的書！

卡爾·奧韋·克瑙斯高

瑞典，馬爾默

卡爾·奧韋·克瑙斯高（Karl Ove Knausgaard）還記得他喜歡的第一本書?！澳鞘且槐緝和L本，書名叫《卡里烏斯》（Karius），”他回憶道，“它在挪威非常流行，講述的是一個小女孩和她的花園的故事?，F(xiàn)在想來，其中的細(xì)節(jié)還歷歷在目。”

這本書與克瑙斯高自己的暢銷作品——自省式的多卷本自傳《我的奮斗》（My Struggle）大相徑庭。然而，正如他所說的：“我們總得有個啟程的地方。”

克瑙斯高有一半時間住在瑞典，離丹麥邊境不遠(yuǎn)。他和家人居住的房子是一棟斯堪的納維亞式的、優(yōu)美別致的田園農(nóng)舍，坐落在一個小果園中。然而，他的辦公室則是另一番景象。對一般的訪客來說，這棟木房子里一片狼藉：房間內(nèi)散布著煙頭快要溢出的煙灰缸、臟盤子、散落的筆記，以及成摞的圖書；他的諸多獎杯被隨意地扔在浴室里；一臺老舊的臺式電腦顯示屏上，光標(biāo)在句子中間閃爍，看起來像是一個有潛在危險的、未被保存的文檔。

克瑙斯高在高強(qiáng)度的集中閱讀和完全不讀書之間交替轉(zhuǎn)換。他說這些書中的大部分都能給人以啟發(fā)。他把書分成三類：想看的書；不得不看的書；覺得應(yīng)該看的書。最后一類永恒不變，即他稱為“超我”的書，你可以從中看到很多哲學(xué)書。

他的書架同樣琳瑯滿目：與他著作的其他譯本擺放在一起的是伊凡·屠格涅夫、安妮·卡森（Anne Carson）、瑪吉·尼爾森（Maggie Nelson）、石黑一雄，以及挪威當(dāng)下一些小說家的作品。此外，還有一些北歐犯罪類小說，不過克瑙斯高說他只在情緒低落時才會讀它們?！拔业挠浶圆缓?，書又太多。它們分布在四個家中，因此，我浪費了很多時間去找自己想要的那本書。但這也帶來了一個好處——被遺忘的書常常能給我?guī)眢@喜?！绷硗?，他還補(bǔ)充道，“我相信一切都有助于我的寫作，所以我經(jīng)常隨意地買很多書，包括各種題材，我想有一天可以把它們都寫進(jìn)小說里?！?/p>

他在睡前讀書，旅行時也會讀書，盡管有些不情愿?！坝姓f法認(rèn)為，閱讀是一種懶惰的表現(xiàn)?！彼?，他只在晚間讀書——他說他太累了，以至于完全不記得前一天晚上讀了什么。

在看似混亂的表象下，克瑙斯高有一套自己的哲學(xué)體系。“我認(rèn)為，人們對待書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們的個性。而我在很多方面，是一個非常隨性的人。”

可以讓你屏住呼吸的空間

西爾維婭·比奇·惠特曼

法國，巴黎

“父親曾說，一天中他最喜歡兩個時刻，一個是書店開門時，充滿著好奇心，看誰會光顧，” 西爾維婭·比奇·惠特曼（Sylvia Beach Whitman）說道，“還有就是晚上關(guān)門時——他常在半夜時關(guān)門——帶一本書上樓，就像一個挖掘?qū)毑氐牡V工。”

這里所說的書店，當(dāng)然就是富有傳奇色彩的左岸文學(xué)圣地莎士比亞書店；這位父親，就是傳奇人物喬治·惠特曼（George Whitman），他經(jīng)營書店已有五十年左右的時間了。這些年里，他接待過國際文壇上的諸多作家，以及一群流動的年輕人——按照莎士比亞書店的說法是“風(fēng)滾草”。

現(xiàn)在的西爾維婭、童年時與父親在書店前

西爾維婭的名字取自莎士比亞書店的創(chuàng)始人、《尤利西斯》的出版商。自從父親去世后，她就開始與先生一起經(jīng)營書店，她竭力保持書店的本色，不使其落于窠臼。她覺得書店的根基是文學(xué)的價值，書籍消亡的可能性被夸大了?！拔业囊馑际?，人們說當(dāng)自行車被發(fā)明的時候就是書籍消亡的時候——大家對于這類說法慢慢冷靜了一些?！?/p>

這是向現(xiàn)代讓步和忠實于原則之間的舞蹈。他們增加了一家咖啡館；拍照仍是被禁止的。“那樣的話，很容易就走成了迪士尼路線，”她苦笑了一下，“T恤衫。大家會穿成海明威來拍照。”

西爾維婭·惠特曼特意選擇在書店外保持一個獨立的生活空間：不管與莎士比亞書店之間如何緊密相連，她仍有獨立的人生。她住在幾個街區(qū)以外的一間公寓中——而喬治當(dāng)時住在書店樓上——那里的私人閱覽室里琳瑯滿目，有著獨立于書店的庫存。

她記得從父親那里收到的第一批書是《霍比特人》（The Hobbit）、《安妮日記》（The Dairy of a Young Girl）和《愛麗絲夢游仙境》（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結(jié)合了幻想和政治現(xiàn)實的故事，能讓人從閱讀中得到安慰?！拔矣浀盟麑募又椋约皩ξ乙矔呱舷嗤喿x之旅的欣慰?！比欢驗樵谟⒏裉m成長，她并不了解父親——或書店——這種情況一直延續(xù)到她二十一歲。

對于父親來說，“書店是他的整個宇宙。任何墻外之事對他來說并不存在”。因此，她搬來了巴黎并開始學(xué)習(xí)這個行業(yè)?！安涣私馑蜔o法了解書店，不了解書店就無法了解他；這是一段非常奇特的經(jīng)歷，真的一下子讓我愛上了書籍、書店、巴黎和我父親?！?/p>

走進(jìn)惠特曼的公寓與走進(jìn)擁擠的莎士比亞書店是截然不同的體驗：這里更為輕盈，塞滿了淺色木材、白釉陶器、開放的松木書架。（“一般來說，我習(xí)慣于成品的架子，所以購買一些已經(jīng)做好的書架很有樂趣?！保?/p>

盡管有一個幼年的兒子，但家中零碎的物件很少：這是一個能讓你屏住呼吸的地方。

工作時間里她的身邊堆滿了書籍，所以惠特曼的私人收藏只包含了她真正熱愛的書籍：二十世紀(jì)七十年代聳人聽聞的《蝴蝶夢》（Rebecca）、《布魯克林的荒唐事》（The Brooklyn Follies）、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和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的詩集、《戀情的終結(jié)》（The End of the Affair，是她送給丈夫的第一本書）和英國初版《夜色溫柔》（Tender Is the Night）。惠特曼還熱衷于童話：埃德蒙·杜拉克（Edmund Dulac）的插圖、伊塔洛·卡爾維諾的民間故事和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重新改編的女性寓言。她最近做了一次大刪減?！拔业臅絹碓蕉嗔耍拖裎腋赣H一樣。我每天都從書店拿書回家，它們開始堆積成小山。我經(jīng)常抵擋不住將書帶回家的誘惑，盡管我并沒有時間讀它們?！?/p>

她并不認(rèn)為自己是早期版本的正經(jīng)藏家?；萏芈J(rèn)為她在莎士比亞書店珍本室工作的時間讓她得以欣賞到它們的奇特之處?！斑@是關(guān)于書籍的美！同時，每個版本都有一個故事——比如忘記將書背面作者照片的攝影師名字印在書上，或者扉頁上有一些嚴(yán)重的錯誤——我喜愛印刷背后的故事，更甚于書籍本身的故事。”

她收藏的初版書與其他幾百本書“混放”在一起，按照作者姓氏的首字母排列?！耙婚_始特別混亂，書堆得到處都是，現(xiàn)在有秩序多了。它比一些收納體系如‘有趣的婚姻’要無聊一些，但找書更容易。我經(jīng)常回頭翻書——它們是我人生重要的參考——我希望能夠找到它們，可以用鉛筆畫重點及標(biāo)注釋。所以，我覺得書里充滿了對各種問題的答案：關(guān)于你自身的問題，關(guān)于這個世界。我希望在需要的時候能夠找到它們。”

她一直在看書——一方面是為了書店里的活動，另一方面是因為書店里堆滿了誘人的新書，讓人無法拒絕。她說她“不得不變得無情”——一旦讀了五十頁仍不喜歡，她就會停下閱讀?！拔业哪X子里一直在琢磨下一刻的事情；它經(jīng)常是關(guān)于書店里要舉辦的活動——擁有見到作者的特權(quán)，我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利用好它。當(dāng)然，作為一個書商，也需要時刻知曉文學(xué)獎得主。湯姆·沃爾夫去世了，我才終于開始讀《虛榮的篝火》（Bonfire of the Vanities），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币驗樵谠衅?，她也在狼吞虎咽地看關(guān)于母親的書。她非常推薦謝拉·海蒂（Sheila Heti）的《母性》（Motherhood）。一周時間內(nèi)，她可以讀完幾本書?！叭绻浅Ｓ羞壿嫷脑?，我會有一個體系：一本英文、一本法文、一本經(jīng)典、一本當(dāng)代作品……然而現(xiàn)實情況并非如此！”

她一直在家里看書，一醒來就會坐到窗下深陷的沙發(fā)里，伸展著四肢。“晨讀和夜讀相比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記得有一個清晨，陽光灑入，我在讀《奇想之年》（The Year of Magical Thinking）。這是完美的一刻——我的意思是，很顯然我在啜泣——但周圍的寧靜和光線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在祈禱，只是有些許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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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弗洛登伯格、

謝德·戴格斯 / 著

山山 / 譯

未讀·上海文化出版社

原標(biāo)題：《作家書房里最顯著的不是書，而是對同行的隱秘致敬｜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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