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媛

近日，媒體報道，杭州一名22歲女孩連續四五天熬夜加班，突發疾病進ICU搶救，最終不幸離世。女孩父親在社交平臺留言讓人淚目：“我的孩子2022年7月26日最終還是拋下我們兩個孤苦伶仃的老人，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的幫助，希望所有的孩子們所有的好心人一定要愛護自己的身體，打拼奮斗也要照顧好自己！謝謝大家。”

女孩的遭遇讓人久久不能平靜。她才22歲，正值風華正茂的年紀，人生才剛剛開始，生命還沒有來得及盡情綻放，人就沒了，怎么不叫人痛心呢。而了解她的家庭背景后，旁人的郁悶惋惜之情更難釋懷。據她的親屬透露，女孩的哥哥十年前因車禍去世，給本就窮困的家庭以致命的打擊。父母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女孩身上，借錢供她上大學。畢業后女孩獨自承擔了家中的債務，拼命工作。她的堂哥說，事發前女孩一直熬夜加班，還出現了感冒、胸悶不適的癥狀，經父親和公司再三催促，她才決定請假看病、在家休息。可惜，她還是沒能躲過死神之手，倉促地離開了人世。

女孩生前在ICU

一個花季女孩的突然猝死，兩個孤苦伶仃、窮困潦倒的老人，余生將承受著失去兒女的悲傷，這樣的故事讓人不忍卒讀。家中經濟無比困難，年邁的父母借錢也要供女孩讀書，大多是希望女兒不要重復他們艱辛的命運，過上體面輕松的生活。而女孩也很爭氣，為了還清家中的欠債，拼命地工作。也許，她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改寫自己的命運，讓父母過上好日子，一家人不用再為錢發愁。哪想到，她的拼命反成了一道催命符，苦命的父母再次以白發人送黑發人。

女孩去世之后，女孩的父親在社交平臺勸告所有年輕人，“一定要愛護好自己的身體，打拼奮斗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這一留言看得很多人淚眼滂沱。話語之間，旁人能感受到老父親痛失愛女的痛苦，也能看到他人性深處的善良，自己明明承受著他人難以想象的傷痛，還不忘叮囑其他的孩子，要吸取她女兒的教訓，不要為了工作罔顧性命。人們想不通，這么勤勞、樸實、認真生活的一家人，為何會遭受厄運的再三摧殘；22歲的女孩完全憑自己力量打拼，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向上，為何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呢？

旁人愈是為女孩的猝死惋惜，為苦命的雙親心痛，對女孩所在公司的譴責就愈是強烈。據報道，女孩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從事網絡運營工作，其親屬透露，女孩生前連續加班四五天，每次都干到凌晨四五點。人們想不通，什么樣的公司文化，什么緊急的工作需求，需要讓一個員工如此高強度、不分晝夜、命都不要了似地加班？

從目前的信息來看，到底是公司強制員工加班，還是女孩自己主動加班，抑或是因工作量大、分工不合理，女孩不得不加班，具體情況還不明朗，公司對此一直保持沉默。加上女孩病發后在ICU搶救，公司以欠條的形式墊付了10萬元現金，在網上幫忙籌集了數萬元的善款，此后便不再過問，對女孩的后續處理，公司高管表示，“沒什么好說的，有事找公司法務”，這一連串的表現，被很多人直斥冷漠，似乎坐實了他們心中“無良公司逼人加班、不顧員工死活”的印象。

現在，當地勞動監察部門介入此事，公司有沒有違法勞動法，強制員工長時間加班，相信相關部門會給出一個詳細調查結果，女孩的父母能得到應有的補償。但無論結果如何，人死不能復生，在漫長的往后余生里，老父母要如何面對失去女兒的慘淡生活，要如何熬過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要去哪尋找對抗厄運的精神支柱，誰來給他們養老送終，這一幕幕，光是想想就讓人揪心。

女孩的父親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父母可能希望懂事堅強的女兒懶一點，嬌氣一點，不要活得那么累，那么“卷”。在女孩去世之前，身體已經出現感冒、胸悶癥狀，而這恰恰就是心肌炎的癥狀表現，父親和公司都再三催促她去看病，如果女孩早一點停下手中的工作，及時去醫院就診，或許就能躲過這一劫。遺憾的是，她忽略了這些癥狀，將潛在的心肌炎當成了感冒，一如既往地拼命。這也是很多年輕人的共性，覺得自己年輕，有熬夜加班的資本，即使感到不適，也以為是無關大礙的小毛病，卻忘記了，人的體質各有差異，即便身體強健的人，也不是機器，在沒日沒休的高強度、過度工作面前，生命一樣的脆弱。

某種程度，老父親在社交平臺上的留言，是在把女兒再也聽不到的叮嚀，苦口婆心地傳達給千千萬萬辛苦忙碌的打工人。有人說，如果人有更好的選擇，沒有那么龐大的現實壓力，誰不想輕松自在地生活，不想選擇一家不用加班的公司呢？現在就業那么難，房價那么高，顧好自己的生活就相當不易了，新聞中的22歲女孩，剛畢業就要承擔家中的債務，負重前行的她又有多少選擇的余地呢？

或許，比起人人喊打的過度加班文化，在日益狹窄的賽道上不得不以命相搏，以換取一點點向上流動的空間，才是更讓人沉重的地方。年輕女孩的猝死，可能是她高估了自己身體的承受力，但這背后何嘗沒有社會因素的間接促成？然而，無論是加班文化的改善，勞動者權益保護的完善，還是機會公平的實現，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即便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歷史的長河中，也只是激起一個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浪花。而人活著，總歸還有希望，生活還有別的可能性。奉勸所有“以命換錢”的打工人，聽聽女孩父親發自肺腑的痛心疾呼，愛惜身體，同不合理的、無效的、危及健康和生命的加班說“不”。人有時需要不畏艱難，但前提是活著，就像刷屏的二舅一樣，好好活著，就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