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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想象，華語樂壇沒有他

2022-07-22 14:01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原創箋語新周刊

寫出《發如雪》的那個男人回來了，這次，方文山寫了一段紅顏如霜的古典愛情。他把最好的歌詞給了周杰倫，一些作品被教材收錄，甚至成為高考考題。沒有他，或許就沒有今天的周杰倫。

最近這半個月，互聯網的含周杰倫濃度著實超標了。

畢竟“統治華語樂壇長達18年之久的流行天王，在摸魚六年后攜新專回歸”怎么看都是值得村口放鞭炮的大喜事。

同名主打單曲的MV一上線，就屠榜了熱搜；新專輯提前開售，反手就是一個銷量矚目。而前兩天的直播訪談，更是把這場屬于歌迷的狂歡推向了高潮：預約人次達千萬，累計觀看人數破億。直線飄紅的數據，平臺方看了都忍不住要為這場獨家直播申請一項“預約人數最多”的吉尼斯世界紀錄。

可吃瓜的熱鬧散盡，回歸音樂本身的評價卻走向兩極。有人直呼“難聽”，緊隨其后是對“周杰倫抄襲周杰倫”的失望；有人卻感動于這種“熟悉的配方同樣的味道”，仿佛打開播放鍵，行將就木的華語樂壇還能再搶救一下。

引起熱議的《最偉大的作品》。/咪咕音樂

客觀來說，這張《最偉大的作品》的確有著叫醒耳朵的弧光：同名單曲穿越到了巴黎的黃金年代，MV串聯起來的人物故事充滿了電影式的用心和巧思；新曲不多，但不乏周氏糖水情歌的《粉色海洋》和將國風貫徹到底的《紅顏如霜》這類讓人直呼“爺青回”的作品，似乎也已足夠。

新專僅有的六首單曲中，除了以哥自稱的《最偉大的作品》，剩下五首都來自于與周杰倫深度捆綁的詞作者方文山。也是要把每首歌曲掰開了揉碎了聽完之后，大家才會承認：與其說是期待周杰倫，不如說是期待周杰倫和方文山的再度合體。

正如細膩柔情的旋律起伏只能和直擊靈魂的文字組合互相成就，多虧那個最懂周杰倫的男人回來了，我們單曲循環的列表中，才多了五首讓人DNA狂動的好歌。

方文山和他的素顏韻腳詩

沒人會對方文山的詞感到失望，包括周杰倫。

他曾這樣評價過這位搭檔多年的詞作者——

“以前寫《東風破》我已經認為是最棒的了，可是他又給了我《發如雪》，當我以為《發如雪》已經無法超越的時候，他又寫了《千里之外》，當我以為《千里之外》是巔峰的時候，他又寫出了《青花瓷》。在華語樂壇，我唱歌不是最好聽的，但方文山的作詞水準卻是數一數二。”

寫出過《半島鐵盒》《晴天》《彩虹》的周杰倫，本身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詞作者，但2018年因為一首土味情歌《不愛我就拉倒》而慘遭滑鐵盧，被“哥練的胸肌，如果你還想靠”油膩洗腦的聽眾，幾乎是第一時間涌進了方文山的微博評論區，跪求方文山伸出援手救救孩子。

方文山曾在線賣作詞課程。/視頻截圖

畢竟這個男人對遣詞造句的拿捏，連高曉松都只有一句：“把中文之美寫到這個地步，文山是不輸李商隱的。”

這位來自花蓮的小鎮青年，因為沉迷古籍，鐘情國風，自創了名為“素顏韻腳詩”的獨門功夫。素顏即“素面朝天的中文創作”，不加標點、英文或任何修飾；韻腳則講究句句押韻，朗朗上口，不加旋律也能脫口而出。

比起五絕七律中讓人敬而遠之的規整，方文山的歌詞作品更像充滿了畫面感和故事性的宋詞。

“一盞離愁，一壺漂泊”牽引出了《東風破》中不忍與君話別的清冽憂傷；“流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發如雪》則訴盡了唯愛一人的絕戀衷腸；《青花瓷》里，他用天青的釉色只能在煙雨天燒制而成，來隱喻千載難逢的天氣如同久等不來的愛人；到了姊妹篇《蘭亭序》中，王羲之行云流水的臨帖，又恰如其分地切中了“書法易寫，而情字難解”的閨房怨懟。

文山詞已經把音韻和通感發揮到了極致，但這還不是全部。他還可以在一首歌詞里融合諸多名句意象，如柳永《蝶戀花》、李煜的《虞美人》、李清照的《醉花陰》，堪稱行走的宋詞三百首。

去年，方文山在上海舉辦了大型藝術展“方道文山流”。/微博

除了情緒表達，方文山的歌詞也熱衷于國文教學。如同《煙花易冷》脫胎于南北朝古籍《洛陽伽藍記》，新專輯里的《紅顏如霜》也取材于梨園名劇《鳳求凰》。歌詞中的“西皮二黃”，明面是指戲曲中秦腔和徽調兩種唱腔，暗地里卻化用了“男怕西皮女怕二黃”之說，用戲臺之上琴瑟和鳴的男女，反襯現實中天各一方的戀人，誅心指數可謂拉滿。

方文山預告《紅顏如霜》。/咪咕音樂

能多次被語文教材收錄，進而成為高考考題，不得不承認：方文山的作品，確實有點東西。

冷面天王和他身兼數職的詞作者

中國風成就了方文山，但這并不是“文山詞”的全部。

從那首讓高曉松在KTV包房里聽了四個小時不肯出來的《雙節棍》中，其實我們可以瞥見方文山長袍加身、書生意氣的另一面。

那是善于組合元素、搭建情景的異域造夢師。他用漢謨拉比法典、黑色玄武巖和美索不達亞平原拼湊出了西元前的愛；用巖燒店的煙味、國術館的刀槍棍棒還原了游離于中西文化之間的雙節棍小子；直到泛黃的春聯、雕花的門窗、老唱盤、舊皮箱出場，瞬間就能讓人扎進黑白電影中1943年的老上海。

周杰倫曾即興吐槽方文山創作的歌詞又長又難背。

之所以如此擅長用詞造景，是因為在成為詞作者之前，方文山還有一個電影編劇的夢。但受困于中國臺灣地區影視行業蛋糕太小的現實，他在電子廠做工、服過通訊兵役后，還是決定成為一名詞作者。

他把自己創作的100首歌詞復印了數百份投遞至唱片公司，在接到吳宗憲的來電時，差點以為遭遇了詐騙。

作為吳宗憲先后簽下的藝人，周杰倫和方文山的相遇，有一個特別偶像劇的開頭。水瓶座的方文山踩中了周杰倫交友的星座雷區，而方文山對周杰倫唱歌“一般”的評價也被站在門后的周杰倫聽得一清二楚。

第一次見面互看并不順眼的兩人，就這樣你不情我不愿地開始搭檔。周杰倫作曲，方文山填詞。除了填詞，方文山還要對外跑推銷賣歌。他們合作的《落雨聲》，被當時有著“閩南鄧麗君”之稱的江蕙相中。

江蕙演唱《落雨聲》。/視頻截圖

起初，唱片方給出了十萬的報價，但只要曲不要詞。不知最后是不是被“人孤單，像斷翅的鳥只；飛袂行，咁講是阮的命”這句詞所打動，詞曲都順利賣出，這是兩人出道前賣價最高的一首歌。

當時的方文山，創作精力豐沛，還沒淪落到被周杰倫喊話“文山啊，等你寫完詞，我都出下張專輯嘍”。針對周董創作的旋律，他可以任性地擺出三份不同版本的歌詞任其挑選。而品位獨特的周杰倫，也會在茫茫詞海中，一眼就叨中畫風最怪的那一首。

比如充滿西部風情的《印第安老斑鳩》，前后出現了泥鰍、海鷗、野牛、斑鳩多達13種動物，再配合上鋼琴、薩克斯、rap和搞怪和聲，整個讓人誤入了野生動物世界。

周杰倫在演唱會上演繹《印第安老斑鳩》。/咪咕視頻

高情商的人說它新潮，低情商的人說它奇怪。總之，在當時的環境下，這樣的曲風和歌詞，是徹底斷了銷路。方文山不再肩負銷售的重任，因為新歌賣不出去，周杰倫只能自己唱。

兩人交換了臺前幕后的身份，這一換，就是二十多年。每逢各大頒獎典禮，周杰倫都會想要把這個戴著鴨舌帽、極力隱藏自我的男人拉到臺前。

而周杰倫任性做自己的這些年，方文山一直充當著打圓場的老朋友：歌迷催更，方文山會出言安撫；周杰倫自己作詞的作品被嫌棄，方文山立馬許下救場的承諾；就連針對《最偉大的作品》的誤解，也是方文山出面澄清“不是說這首歌本身偉大，它的核心在于藝術創作都是偉大的”。

能驅動這個長相和娛樂圈格格不入的幕后工作者走到臺前，承擔起發言人的重任，我想不是因為經濟合約，而是內心相投的默契。

周杰倫和他的杰威爾宇宙

第12屆全球華語音樂榜中榜，方文山得以和偶像林夕同臺。林夕毫不掩飾羨慕之情，對方文山說：“至少你還有周杰倫，而王菲已經很久不唱歌了。”

說到底，我們懷念的不是很久沒有發歌的周杰倫，而是很久沒有和方文山合作的周杰倫；我們期待的也不只是天王的再度發聲，而是彼此成就的友情，再次以樸素不變的姿態重回這個真情難覓的喧囂年代。

方文山讓我們看到了周杰倫數十年都沒有走散的朋友圈，如果要說周杰倫新專上市最打動人的瞬間，或許有一幕是來自新專直播時劉畊宏的傾情助演。除了上演高難度的健身動作，這位健身狂魔，還為癡迷奶茶而日漸發福的好友，刷了1314個虛擬的奶茶禮物。

有人曾把杰威爾稱為周杰倫養小弟的皮包公司，劉畊宏就是其中一員。兩人識于微時，當時周杰倫還未走紅，經常吃住都在劉畊宏家解決。有次打完籃球，周杰倫回劉畊宏家洗澡，還引發了煤氣中毒，最終兩人爬到門外求助鄰居才得以得救。為了報答這份“過命”的交情，周杰倫邀請劉畊宏出演電影，就連他的妻子王婉霏也得以在MV中出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