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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雕塑:發現被文藝復興“隱去了”的色彩
古希臘和古羅馬的大理石雕塑給人以神圣、肅穆之感,它們是美的、知性的。它們的美,給人的感覺一直并非五色裝飾,但我們何時有了這種認知?
澎湃新聞獲悉,7月5日起“色度(chrome):古代彩色雕塑”在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Met)舉行,展覽以原始而活力的形式,彩繪“還原”并重現了獅身人面像等14件古希臘和羅馬雕像,以及其他古代雕塑和陶器40余件。它們在大都會博物館明媚的大展廳中,與被時光打磨成純白色的古代雕塑對話。
大都會博物館展廳中,色彩重建的“希臘女子”在一眾白色大理石雕塑中,顯得格格不入。
“色度”展中“獅身人面像”的彩色復制品是法蘭克福雕塑博物館(Liebieghaus Skulpturensammlung)和大都會博物館廣泛合作的結果。展覽的其他重建作品由法蘭克福雕塑博物館古物學家文森茲·布林克曼(Vinzenz Brinkmann)和烏爾里克·科赫-布林克曼(Ulrike Koch-Brinkmann)創作的,這對夫妻檔研究色彩系統已經超過40年了,其領銜的“色彩之神”(Gods in Color)展覽自2003年以來在各地巡回展出,其復制品被多家博物館收藏。
大都會博物館展廳中,公元前530年的獅身人面像(右)與重建品共同展出
展覽名“色度”(chrome)是一個學術術語,有“五彩”之意味,特指雕塑被油彩覆蓋。展覽展示了對大都會博物館藏品中幸存的古代色彩的新發現,探索古代的色彩實踐和使用的材料,并探討色彩如何幫助傳達其意義,以及古代多色雕塑在后世是如何被看待和理解的。
大都會博物館沒有將這些色彩繽紛的重建作品歸入一個單獨的展廳,而是散布在博物館標志性的希臘羅馬大廳,并通過展簽闡述雕像真實顏色生成的科學過程。
獅身人面像,大理石,古希臘,公元前530年
以“獅身人面像”為例,這尊來自公元前530年的“獅身人面像”最初矗立展廳中高大的紀念碑上。其上保留了大量的黃色、紅色、黑色、藍色顏料的痕跡,柱頂正面曾有一個棕櫚和渦卷(螺旋卷紋)圖案。“獅身人面像”是神話中的生物,從青銅時代開始,就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東地中海地區的藝術中。古希臘人將它描繪成有翅膀的女性,作為死者的守護神,它的形象經常出現在墓碑上。
鑒于大理石獅身人面像的原始顏色被保存得相對完好,通過科學分析、紫外光和紅外光的照片、虛擬彩色照片以及考古比較,幾乎可以用明亮而珍貴的自然色彩完整地再現2500多年前的優雅設計。目前信息幾乎丟失的細節,如如何細分羽毛等,可能是原始繪畫過程的最后一步。
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希臘羅馬展廳
再如,卡利古拉(Caligula)是公元1世紀的羅馬皇帝,他執政時25歲,但僅在位3年10個月8天便死于暗殺,此后,他的紀念性雕塑被毀。大都會館藏的大理石雕像記錄了年輕君主的形象,但其表面的結痂表明曾被埋在有水的環境中,目前大理石表面保存完好。但在發光成像技術已經識別出其背面的埃及藍,盡管其用途尚不清楚,但通常埃及藍與白色和粉色顏料混合在一起,會用于羅馬人像的肉色;再加上黑色,會被用來表示陰影。
蓋烏斯皇帝的大理石半身像(卡利古拉),羅馬,37–41年
研究人員使用各種科學方法對豐富的色彩痕跡進行了廣泛分析。調查發現,在嘴唇和下眼瞼之間有粉紅色,右耳下的頸部有一種鐵氧化物和粉筆的混合物,頭發、睫毛和瞳孔是用燒焦的骨頭提取的炭黑畫的,這可能是大理石上的草圖痕跡。布林克曼還對法蘭克福雕塑博物館收藏的另一件卡利古拉肖像進行了研究,并將其上依稀可見的色彩運用到大都會藏品的重建上。
展廳中的卡利古拉
卡利古拉的色彩重建
為了確定古代雕像的顏色,布林克曼夫婦融匯了科學和藝術史研究。例如,在重建古希臘弓箭手雕像時,他們使用紫外線和斜射光來確定最初在其表面繪制的圖案,然后使用技術攝影來觀察弓箭手的顏色。
此后,他們深入研究了藝術史上的線索——一尊來自雅典衛城保存完好的波斯騎士,幫助布林克曼夫婦確定弓箭手的色彩。研究小組研究了與弓箭手服裝圖案相似的希臘陶器和斯基泰紡織品后,在復制品上還放置了金色斑點。
布林克曼團隊色彩重建的希臘弓箭手
大都會博物館希臘和羅馬藝術部策展人肖恩·海明威(Seán Hemingway,作家海明威之孫)認為,大多數古希臘和羅馬雕像帶有原始多色的痕跡,對于古希臘和古羅馬人來而言,白色肅穆的大理石不被認為是完成稿,而是一塊空白的畫布。那么,為什么這些被重建后,色彩鮮艷的雕像會讓觀眾感到不習慣?
步兵的大理石碑(墓碑)碎片,古希臘,約公元前525-515年
其實白色的大理石雕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概念。如今并不知曉緣何形成了這種概念。但在文藝復興時期,也發現了帶有色彩殘余的雕塑。而且文藝復興時代的人也應該可以讀到相關文本中提到雕塑上有顏色的事實。
站立的女神,古希臘,約公元前525-500
但是在文藝復興時期,形成了白色仿古大理石的審美標準,這可能是政治上想傳達的至高無上的視覺代碼。這一概念一直到18世紀,考古學家在龐貝古城挖掘出的、因火山熔巖的覆蓋而保留色彩的大理石雕塑。這讓人們漸漸改變了認識。在19世紀,多色的問題因為公眾的接受開始被公開討論,但到了20世紀初,古希臘大理石上的色彩問題又被某種程度地壓制了,這或許與意識形態傾向有關。
一位皇室成員的大理石雕像,羅馬,公元前27年-公元68年
盡管已經研究了近半個世紀的古代雕塑的色彩,但布林克曼肯定不是第一個觀察到古代雕塑色彩的人。在專門用于展覽的小型展廳中,一幅1919年水彩畫描繪了雅典衛城中的雕像被發現后、暴露于陽光之前的樣子。
埃米爾·吉列龍(1850–1924)關于雅典衛城石灰巖雕塑的水彩畫
雖然,展廳中復制品的色彩讓一些參觀者感到格格不入。憑借廣泛的科學解釋和栩栩如生的復制品,“色度”展給古代雕像賦予了新的認識。“我們相信重現是最有力的教育,以便讓公眾獲得不同的認識。同時‘白人純潔’是一種誤解。我們的研究是一個不斷接近真相的過程,我們沒有時間機器,永遠也無法找到完整的真相。”布林克曼說。
布林克曼重建的羅馬奎里納爾(拳擊手)等青銅雕像
也許展覽最終會改變我們對古代雕塑的看法——它們不是原始的白色,而是豐富多彩、充滿活力的藝術表現形式。
注:展覽將持續至2023年3月26日,本文編譯自《Hyperallergic Magazine》《大都會展覽帶回了古代雕塑的色彩》(Elaine Velie/文)和大都會美術館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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