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祝中國國家博物館創建110周年，近日，“積厚流廣——國家博物館考古成果展”在國家博物館呈現。展覽共選擇240余件考古出土的代表性文物從陸、海、空不同維度以圍繞著一個個具體的考古案例來展示國博考古成果。

1921年幾乎與仰韶遺址發掘同時，在河北鉅鹿開始的古城發掘，揭開國博考古的序幕。新中國成立之后，國博考古始以田野考古為主，后陸續開拓水下、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領域，設立專門機構，先后主持山西垣曲古城東關、南關商城、河南澠池班村、江蘇連云港孔望山、山西絳縣周家莊、西吳壁、江蘇泗洪韓井、陜西寶雞吳山、河北康保興隆等遺址田野考古工作；開展廣東南海一號沉船遺址調查、福建平潭碗礁一號清代沉船遺址和大練島元代沉船遺址發掘及全國沿海水下文物普查等水下考古工作；也實施了河南洛陽漢魏故城、內蒙古赤峰古城址等區域的航空考古調查工作。

現場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本次展覽內容密集，時間跨度大。展覽共選擇240余件考古出土的代表性文物從陸、海、空不同維度以圍繞著一個個具體的考古案例來展示國博考古成果。由于展覽設計的初衷為展示國家博物館百余年來主持或參與的70個考古發掘和調查項目，展品都是這些考古項目中的發現，不是最為大眾耳熟能詳的文物，展陳也不以文物品類為序，交雜錯落分布，學術性和示意性較強，但正是由于這些展品來自70多個各種類型的考古現場，其所涉年代從舊石器時代考古遺址到清代水下沉船發掘，品類眾多，類型各異，搭配著極為豐富的背景資料展示，是一堂內容豐沛的考古學課程。

北宋 青白瓷蓋碗 河北鉅鹿開始的古城發掘文物

大連金普新區金遠洞遺址出土的 巨副駝骨架

考古草創期：從鉅鹿故城、信陽漢冢看起

下面我們就以時代為序，走進國博考古這110年。國博考古的初期草創為1921至1949年。

20世紀20年代，現代考古學在中華大地生根發芽。1921年，瑞典人安特生主持發掘河南省澠池縣仰韶遺址，被視為中國考古學的開端。同年，中國國家博物館的前身“國立歷史博物館”委派裘善元等人前往河北鉅鹿（今河北省巨鹿縣）發掘宋代古城，開我國歷史考古風氣之先。

鉅鹿故城位于今河北省巨鹿縣西南，宋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因黃河決口而被淹沒。1915年前后，故城所在地時有宋代古物出土，此后漸有盜掘之事，且規模逐漸擴大。1921年，國立歷史博物館委派裘善元等人前往鉅鹿調查，發掘了宋代董、王兩處民宅。發掘工作引入了地層概念，“厥土分三層，最上層為地面之浮土，中層為褐色土，最下層為黑焦土。”獲得“瓷陶雜器二百余件”。

青白瓷印花葵口碗

白釉爐

鉅鹿瓷器的發現，使人們逐漸了解到宋代平民日常使用的瓷器樣式和種類。鉅鹿故城出土大量磁州窯瓷器，說明磁州窯產品在北宋大觀年間已廣泛使用于鉅鹿百姓的日常生活中。這件白瓷碗在胎體上施一層白色化妝土，釉面泛黃，當為磁州窯產品。

白瓷碗

北宋 龍面紋瓦當

展覽伊始的第二組文物聚焦信陽漢冢。1924年春、夏，國立歷史博物館派員赴河南信陽開展漢代墓葬的調查、發掘工作，在游河鎮王墳發掘磚室墓一座，在擂鼓臺發掘甲、乙兩墓，出土陶器、銅器、五銖錢等遺物。

用于砌筑墓室的幾何印紋磚

1921至1949年的數年間，國立歷史博物館又相繼在湖北枝江開展古代墓葬發掘，前往京、冀、晉、蒙、豫、魯、新等地開展文物調查等工作。

萬榮西解遺址、桓曲商城、遼寧綏中三道崗沉船遺址：考古事業發展壯大

1949年至2003為國博考古事業發展的第二階段，1956年設立考古部，后幾經撤立，于1979年穩定下來，并逐步發展壯大，以澠池班村遺址為“試驗田”探索考古學理論與實踐；成立水下、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研究中心，總攬并牽頭實施三峽文物保護規劃。

這一階段重要的考古事件包括1956年—1979年考古部開展的晉南調查等工作，主持試掘了萬榮西解遺址；與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山西省文物工作委員會聯合組隊，共同發掘山西夏縣東下馮遺址；與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合作，發掘了河南登封王城崗遺址。此外，還派員前往新疆伊犁等地開展了考古發掘、調查工作。

山西萬榮西解遺址出土的 陶寺文化 小口折肩罐

1979年，田野考古工作持續發展，在晉、陜、豫、冀、寧、贛、蘇等省主持或參與多個考古項目，如開展山西運城地區、雁北地區，河南豫北地區，浙江龍泉窯址的考古調查工作；組織中原、關中等地區環境考古調查工作；主持河南省澠池班村、山西省垣曲古城東關、南關商城、江蘇連云港孔望山、寧夏海原菜園等遺址的考古發掘工作；牽頭實施三峽文物保護并發掘重慶朝天嘴、湖北宜昌中堡島、下岸等遺址。

河南省澠池班村出土文物

河南省澠池班村出土文物

垣曲商城遺址位于亳清河、沈河、黃河交匯處的黃土臺地上，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垣曲商城發現于1984年秋季，經過近20年的發掘，揭示了城址內各期文化內涵，厘清了商城的興廢時代、聚落布局等問題。

垣曲商城遺址出土文物及展牌示意

垣曲商城出土骨梳

這一時期，考古技術方面也有了較大突破。遙感考古于20世紀初起源于英國，起初為航空攝影考古。20世紀50—70年代，人類航天技術取得突破性發展，遙感考古得到了飛躍性發展。1995年，航空攝影考古工作小組設立，成為我國第一個專門的遙感考古機構。1997年成立“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研究室”，對外稱“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中心”。這一時期，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工作者的足跡涉及豫、蒙、渝等省。

遙感與航空攝影考古工作者的足跡涉及豫、蒙、渝等省。

水下考古方面，遼寧綏中三道崗沉船遺址發掘是我國水下考古專業隊伍首次獨立完成的大規模水下考古工作，也是當時東亞地區為數不多的大型水下考古工作之一。1992年至1997年，考古部聯合多家考古機構，組成綏中水下考古工作隊，對其進行了歷時六年的調查和發掘，確認該沉船為一艘元代商船，相關成果為研究元代磁州窯的外銷及航海史、造船史等問題提供了重要實物資料。這一發現被評為“1993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遼寧綏中三道崗沉船遺址發現的 黑釉大碗

遼寧綏中三道崗沉船遺址發現的 龍鳳紋白地黑花大罐

遼寧綏中三道崗沉船遺址發現的 魚藻紋白地黑花盆

一段秦與西戎文化的發展史

2003年2月，中國歷史博物館和中國革命博物館正式合并，組建成為中國國家博物館。

這一時期，田野考古工作的重心逐步轉向晉南、關隴、蘇皖等地，取得多項成果。如學術界對于秦人與秦文化的來源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即所謂“東來說”（東夷）和“西來說”。至于秦人如何由一個蕞爾小邦逐漸發展壯大，進而掃清六合，一統天下更是學界關注卻未厘清之問題。2004年起，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中國國家博物館、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北京大學、西北大學五家單位聯合啟動“早期秦文化與西戎文化考古調査、發掘與研究”，至今開展已近二十年，實施了一系列考古調査、發掘與研究工作。

考古調查和發掘顯示，在西漢水上游一帶存在著豐富的秦文化遺存。年代從西周晚期開始，至秦統一未曾間斷。在這里，秦實現了由附庸小邦向封國的跳躍。2004年，早期秦文化考古隊對西漢水上游做了詳細的考古調查，發現秦文化遺存37處，并形成了六八圖—費家莊、大堡子山—圓頂山、西山—石溝坪三個大的遺址群，即秦人的核心區域。并在隨后的調查中發現西山、大堡子山、山坪三座早期秦文化城址，為尋找西犬丘提供了重要線索。

西山遺址位于甘肅禮縣縣城以西的山坡地帶，調查中發現城址一座，面積約10萬平方米。最初的解剖發掘工作表明，城址的建造年代不晚于西周晚期。2005年對遺址進行了發掘，發現一座西周晚期的秦。文化貴族墓葬M2003，隨葬鼎兩簋，是元士一級墓葬。

甘肅禮縣西山遺址出土的簋

甘肅禮縣西山遺址出土的簋

秦襄公因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而被封為諸侯，由此成為周之封國，開啟了飲馬于河、定鼎天下這一波瀾壯闊歷史的序幕。大堡子山遺址位于甘肅禮縣縣城以東13千米處的西漢水北岸臺地上，居高臨下，俯視西漢水河川。2006年勘探發現一座面積達50萬平米的長方形城址。城址內部居中是兩座秦公大墓和附屬車馬坑，大墓附近還有多處夯土建筑基址；西南是經過發掘的21號府庫類建筑基址，建筑面積約1700平方米；東北角是中小型墓葬區，約400座小型墓葬，分布跨越城墻內外。2016年在大墓南側發現了樂器祭祀坑，出土“秦子”镈鐘一套，入選當年十大考古新發現。城址、秦公大墓、建筑基址和祭祀坑均屬于春秋早期，與秦立國的時代大致相當。

大堡子山遺址出土 青銅 虎

大堡子山遺址出土  秦子鏄

春秋中期以后，秦穆公霸西戎。恰在這一時期，長期與周、秦文化對峙的寺洼文化走向衰落，逐漸退出歷史舞臺。自北方草原南下的另一支戎人占據隴山東西兩側。他們的物質文化兼有北方草原、秦文化等多種因素，甘肅張家川馬家塬墓地為其典型代表。馬家塬墓地位于甘肅省張家川縣西北木河鄉桃園村三隊北部的馬家塬上，總面積約3萬平米，共發現墓葬66座，中心主墓1座，為東西向甲字形大墓，其余為中小型偏洞室貴族墓。該墓地一經發現，就以其奢華的葬俗震驚世人。2006年首次發掘，即入選當年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馬家塬遺址出土 臂釧

馬家塬遺址出土 虎噬羊紋帶飾

馬家塬遺址出土  車輿飾

2003至2012這一與時俱進的新時期，水下考古工作也持續發展，足跡遍布國內沿海多個區域，拓展肯尼亞拉穆群島等國外水下考古業務，承擔培養國內水下考古專業人員的任務。國博的水下考古研究中心與多個單位合作，發掘了南海1號宋代沉船、福建平潭碗礁一號清代沉船、福建平潭大練島元代沉船、西沙群島華光礁I號宋代沉船等遺址。

南海1號沉船出土 印花盞

南海1號沉船出土 青釉刻劃蓮紋碗

福建平潭碗礁一號清代沉船 漁家樂人物紋青花淺碗

福建平潭碗礁一號清代沉船 五彩開光花卉博古圖盤

華光礁一號沉船出水瓷器除少量來自江西景德鎮窯外，大多來自福建區的窯場，如德化窯、閩清義窯、松溪窯、南安窯、茶陽窯等。下面的這件葫蘆瓶為德化窯青白瓷產品。

青白釉葫蘆瓶

青白釉花瓣口刻劃花卉紋長頸瓶

這一時期，遙感與航空攝影中心也在晉、蒙、陜、新等區域開展工作，為探尋古代遺址，加強文物保護工作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也為后續中國國家博物館考古院科技考古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工作基礎。

2012年至今的時代新章

十八大以來，包括考古學在內的哲學社會科學的繁榮發展迎來了新的機遇。國家博物館2018年成立考古院，下設民族與邊疆地區、田野、科技、環境四個考古研究所，以及公共考古辦公室。強化了考古院在博物館中的職能和作用，逐步形成了考古工作的新格局。

國家博物館介紹，這一時期，從不同角度，用考古學語言、考古學方法、考古成果和考古資料向觀眾呈現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講述悠久燦爛的中國故事，實證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反映東西方文化交流互鑒的歷史。

近年來，隨著壩上地區的裕民、興隆、四麻溝、四臺、乃仁陶勒蓋等遺址的發現，揭露一批文化面貌接近的遺存，有學者稱“裕民文化”。

2018—2019年，經國家文物局批準，中國國家博物館、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張家口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組成聯合考古隊，選擇興隆遺址開展正式考古發掘工作。2021-2020年，聯合考古隊繼續在興隆遺址進行考古發掘。通過這些工作，這些遺存可分五期，一至三期的文化面貌較為一致，與冀交界地區的裕民、四麻溝、四臺等遺址文化內涵接近，代表了一支新的考古學文化；四、五期分別同后崗一期、紅山文化時代相當。一至四期均見居址遺存，五期發現了圓坑墓。

壩上地區考古發現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