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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海岸》:雖然令人困惑,但非常優秀
我首先承認,約翰·薩考斯基(John Szarkowski)寫過的最有趣的文章之一,是他的《威廉·埃格爾斯頓導讀》(William Eggleston’s Guide)的前言。我覺得這很有趣,因為,雖然薩考斯基可以直觀地看到埃格爾斯頓作品的優點,但他也發現這令人困惑,很難用文字說明。他的文章探討了這種困惑感,以及尋求理解。我對志賀理江子(Lieko Shiga)的新書——《螺旋海岸》攝影集(SPIRAL COAST/album)——也有同樣的感覺。我認為它很特別,但不確定為什么。
志賀理江子以一種完全不同的風格,成為日本攝影界的后起之秀。大家最喜歡的日本攝影師川內倫子(Rinko Kawauchi),她是平靜和低調的,而志賀是華麗和表現主義的,利用每一個技術技巧,同時使用紀實和編導式攝影手法。她的影像與其說是展示一種風格,不如說是張揚一種感性。這種感性是富有詩意的、洋溢的、無窮創造力的,當然不是一種羞怯。2008年,她憑借《潟湖》(Lagoon)首次引起注意,現在看來,她將憑借自己雄心勃勃的新項目《螺旋海岸》鞏固其聲譽。(搜索關注微信公眾號:藝術攝影家,閱讀觀看更多精彩攝影作品。)
《螺旋海岸》(目前有三本書)項目始于2008年,當時志賀搬到日本宮城縣北釜(Kitakama)的一個小社區居住。她被邀請成為村里的攝影師,這意味著記錄宗教節日和其他標志著一年過去的社區活動。北釜位于一片由沙丘和松樹組成的區域,志賀將其命名為“螺旋海岸”,這成為她工作的巨大靈感來源。該地區受到2011年地震和海嘯的重創。志賀失去了她的工作室和她為社區拍攝的許多照片。更糟糕的是,居住在那里的107個家庭中約有60人喪生,村莊被夷為平地。
《螺旋海岸》可以說是執行了紀念功能,如此,雖然簡化了一個極其復雜的作品。通常情況下,攝影是一種聲稱并堅持某種東西的行為——記憶,證據,關系,世界。在這里,媒介似乎確實實現了這一要求,盡管在這種情況下,它是一種矯正的行為——一種在生活繼續之前的紀念和沉思行為。
志賀以非常積極的方式做到了這一點。這不是被動的過程。與其說她在記錄世界,不如說她在重塑世界。與其說她在捏造照片,不如說她在占據照片。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志賀并不是一個現實主義攝影師。構成《螺旋海岸》項目的另外兩本書,則更直接地處理了北釜社區,但《迷幻》(trippy)(使用60年代的方言)是最個人化、詩意的幻想之旅。
這當然是一首黑暗的詩。志賀的照片似乎主要是在暮色中拍攝,整個環境感覺是黑暗和不確定的。看起來都不像是真的。許多照片都很暗,甚至模糊。閃光燈沒有完全覆蓋畫面,產生了令人不安的漸暈效果。因此,在許多照片中,圖像似乎只有一半,轉瞬即逝,難以言喻,像是模糊的記憶。
這本書充滿了幻覺和陰影,從洪水中被搶救出的受損快照中忽隱忽現、令人沉痛的畫面,到花和葬禮中涉及的生命不確定性,比如海灘上一具被沖走的尸體的重復畫面。然而,在這種黑暗情緒中,也有一種奇怪的狂喜成分。志賀既是攝影師,也是大地藝術家或雕塑家。這本書的一個中心隱喻,即她用松枝在沙子上掃出螺旋形和其他圖案,這可能與冥想功能,以及京都著名的龍安寺方丈庭院的日常掃除相呼應。
像許多重要的攝影書一樣,《螺旋海岸》似乎既關乎攝影師與世界的關系,也關乎攝影師與攝影的關系。看起來,志賀與其說是利用攝影來審視她與世界的關系,不如說是利用世界來探索她與攝影的關系。當然,她關心這個世界,尤其是北釜社區。然而,她的圖像的奇特性和華麗性,使她成為我見過的最具表現主義的攝影師之一,這讓我對它們感到不舒服(以一種好的方式),因為我通常不太傾向于寫意主義,而志賀的作品從根本上說是一種當代寫意主義。
攝影的挑戰之一是它涉及客觀存在。如果你想用這個媒介來談論你在這個世界上看不到的東西,比如感覺、關系或記憶,你必須找到一種融通方式,用沃克·埃文斯(Walker Evans)的話說,“不僅是隱喻和象征,還有悖論、游戲和矛盾。”
志賀不僅構建了一個密集而隱晦的敘述,而且還有一整套攝影策略——半抽象舊照、照片繪制、雙重曝光,以及正片負沖以產生奇怪的顏色失真。幾乎沒有一張照片是一樣的。但這本非凡的書,是由志賀獨特的感性組合在一起的,時而哀傷,時而沉思,時而黑暗,時而嬉戲,時而狂喜。其結果是一個龐大的、雄心勃勃的、情緒化的作品。雖然有些令人困惑,但非常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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