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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青︱俟河之清:宋徽宗為何不重視《千里江山圖卷》

羅青
2017-11-09 10:49
來源: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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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北京故宮博物院隆重展出北宋劇跡:王希孟《千里江山圖卷》,轟動藝壇,一時名家論述甚夥。其中有些慣常望畫胡扯者,信口雌黃,東拉西扯,隨意抒情附會,滿紙夢囈亂贊,行之有年,盲從者眾,本不值有識一駁,然兩岸外行逐臭之夫蟻聚蚊雷,遂令二三內(nèi)行人士,于齒冷之余,有意為文糾謬,以正視聽。

《千里江山圖》布展現(xiàn)場

敝意以為,既為夢囈,實不待拆而穿之;凡有附會,當(dāng)明辨以后銷之,故本文重點不在糾謬,而在開發(fā)王畫研究之新天地。據(jù)《千里江山圖卷》后之蔡京尾跋,此畫作于“政和三年”(1113),距今九百零四年:

政和三年閏四月八日賜。希孟年十八歲,昔在畫學(xué)為生徒,召入禁中“文書庫”,數(shù)以畫獻,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誨諭之,親授其法,不逾半歲,乃以此圖進。上嘉之,因以賜臣京,謂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從跋中可知,王希孟先前的畫“未甚工”,不符合徽廟要求,“遂誨諭之,親授其法”。希孟既經(jīng)“誨諭”,領(lǐng)會“其法”,六個月內(nèi),創(chuàng)造出青綠山水長卷一件。徽廟雖然“嘉之”,但卻不真心重視,既沒用他特有的瘦金書為此圖卷題簽,也未為之命名,更不用說將之定為“神品”了。尤有甚者,皇帝居然還順手就把此畫賜給了蔡京,毫無愛惜保藏之意。而蔡京得賜之后的尾跋,主旨在彰顯皇帝與他親密無間的關(guān)系,對王畫并無一字之褒貶。

七年后,宣和二年(1120)夏,蔡京主編的《宣和畫譜》成書,收錄由晉至宋畫家兩百三十一人,畫六千三百九十六軸,根本沒有提到王希孟。可見希孟此畫,只是部分符合了徽廟對繪畫技術(shù)要求:“寫生”與“重彩”,至于全畫在美學(xué)內(nèi)容與“詩意”探討上,均無法滿足徽廟的特殊嚴(yán)苛要求,缺憾實多,置之徽廟創(chuàng)設(shè)“畫學(xué)”內(nèi)的名畫及名畫家中,并不顯得特別突出。

《千里江山圖卷〉前有宋理宗“緝熙殿寶”一印,顯示此圖曾入南宋內(nèi)府;卷后接紙僅有元代高僧書法家李溥光大德七年(1303)的一則題跋。從元末到明末,王畫并未受到鑒藏家及畫論家的特別重視,題跋評論全無。清初梁清標(biāo)入藏后,才為此畫命名為《千里江山圖》,到了1786年,乾隆皇帝才在畫上題詩一首,內(nèi)容俗陋庸鄙不堪,并無引用討論價值。

李溥光題跋

乾隆皇帝題詩

希孟作此圖時還年輕,畫法恪遵唐代“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美學(xué)典范,對蘇軾“論畫求形似,見與兒童鄰”的新典范,尚無體會。對徽宗創(chuàng)立“畫學(xué)”,以“詩意”追求“畫外之意”的美學(xué)用心,亦所知不多;僅在技術(shù)上,遵循徽宗“色不掩墨”的原則,將青綠重彩,重新施之于墨筆山水之上,突破了唐人的重彩畫法,并有可喜的表現(xiàn),受到嘉許。

自王維通過畫“雪景”突破重彩寫實流行的重圍,提倡畫道應(yīng)以“水墨為上”,追求表現(xiàn)個人簡凈情思的意境,經(jīng)過唐末五代諸山水畫大家的努力,“水墨”已經(jīng)無所不能,成為繪畫主流,單以墨色,就可充分表現(xiàn)四季微妙的變化。三百多年后,時至北宋末,水墨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語言及文法,已完全豐富成熟。讓彩色重入水墨山水,只是徽宗繪畫革新在技術(shù)上的一項嘗試,并非絕對必要。我們看完成于王畫之后的《清明上河圖》,便又恢復(fù)到以水墨為本的畫法,只在畫卷中的楊樹枝,設(shè)上淺淡的汁綠。由此可見,在徽宗、蔡京君臣心目中,對繪畫技術(shù)嘉許,只是層次較低的嘉許,彼此隨意收授王畫,顯示二人對此作,并未真正在意。

至于此圖在元明兩朝不受重視的原因,當(dāng)是受趙孟頫、黃公望師徒的“古意”說及“學(xué)畫如學(xué)詩”此一新美學(xué)典范的影響。趙氏主張畫要有“古意”,真正的意圖是指“繪畫要與古代大師對話”,也就是主張繪畫,不止于“外師造化”,而且還要有“文化歷史感”,反映繪畫的文化傳承。而黃公望主張“作山水者,必以董為師法,如吟詩之學(xué)杜也”,這種畫家習(xí)繪畫應(yīng)如文人習(xí)詩文的理論,確立了日后“文人畫”的基礎(chǔ)。王畫在這個新的美學(xué)典范中,遂遭遇了與范寬《溪山行旅圖》一樣的尷尬命運。

我們以王畫與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對照,便可察覺二畫在徽廟宮中的待遇,有天壤之別。《清圖》大約在《宣和畫譜》成書前后完成,故書中并無記載。據(jù)金朝張著的題記及明朝大學(xué)士李東陽的尾跋,我們知道現(xiàn)存張畫的前面,應(yīng)該還有一窄條幾公分的郊區(qū)景致,隔水處有徽廟以瘦金書題簽“清明上河圖”并鈐有“雙龍”小藏印。可惜經(jīng)過幾次重裱裁邊,此畫的郊景與題簽,都遺失了。由是可知,徽廟對《清圖》較為滿意,不然不會為之題簽,并定為“神品”。在主題、意象及結(jié)構(gòu)上,《清圖》都較花半年完成的《千圖》復(fù)雜數(shù)倍,象征繁復(fù),寓意深遠。

值得注意的是,這兩張以大河為主題的長卷,密集出現(xiàn)于徽宗在位二十五年的末端,好像要與盛唐玄宗命李思訓(xùn)、吳道子畫嘉陵江山水的故實爭勝一般。而實際的情況可能是,二畫的出現(xiàn),當(dāng)與徽宗即位初期所發(fā)生的特大祥瑞事件有關(guān)。

宋徽宗在建中靖國元年(1101)登基,前后年號有五,分別為崇寧(1102)、大觀(1107)、政和(1111)、重和(1118)、宣和(1119)。歷代帝王以年號紀(jì),始于漢武帝十九年,年號“建元”。此后所有新出的“年號”,為求吉祥氣象煥然一新的緣故,都盡量避免采取已經(jīng)用過的字或字組,此一原則,雖非絕對,但歷代君主啟用新年號時,多半盡量遵守,例外不多。可是宋徽宗,這位最講究“祥瑞”與迷信的“道君”,居然一口氣連用了三次“和”:“政和、重和、宣和”。究其原因,旨在慶祝他在位期間所遇到的三次特大祥瑞:“黃河清”。據(jù)《宋史》載,徽宗在位期間,遇到三次“河清”的時間分別為:

大觀元年(1107),“乾寧軍、同州黃河清”;

大觀二年(1108),“同州黃河清”;

大觀三年(1109),“陜州、同州黃河清”。

《左傳·襄公八年》云:“《周詩》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壽幾何?”歷來都認為“河清”是百年難得一遇的“祥瑞”,史書遂有“圣人出則黃河清”的說法,彰顯其盛。《續(xù)資治通鑒》卷第九十云:“大觀元年乾寧軍言黃河清,逾八百里,凡七晝夜,詔以乾寧軍為清州。”蔡絳《鐵圍山叢談》記錄“黃河清”這件超級吉祥的大事,立刻被譜寫成新曲流傳,還在韓城建立記念此一祥瑞的“河瀆碑”。據(jù)和吉《司馬祠——黃河札記》所述,此碑至今尚在。

大家都知道,徽廟道君是個非常迷信的藝術(shù)皇帝,不但對祥瑞之事,極端重視,對記錄祥瑞的繪畫美學(xué)及內(nèi)涵,也要求極高。他認為建于北宋開國初的“翰林圖畫院”不堪擔(dān)當(dāng)繪畫更上層樓之重任,遂于登基三年后,另外在“太學(xué)”系統(tǒng)中成立“畫學(xué)”(1104),開科招考畫士。不過六年后,“畫學(xué)”的表現(xiàn),似乎不盡如人意,他在大觀四年(1110)三月,又讓“畫學(xué)”脫離“太學(xué)”,歸并入“翰林圖畫院”,又在1125年,將之全部裁撤。

徽廟登基不過六年,居然就遇到此等“河清”超級大應(yīng)瑞事件,而且還是連續(xù)三年三次,真乃帝王家國之幸,除了譜曲立碑外,更應(yīng)以繪畫隆重記之。而紀(jì)念“黃河清”的繪畫工作,無可避免的,要落在已創(chuàng)立三四年之久的“畫學(xué)”肩上。不過此圖一直沒有完成問世,到了1109年“陜州、同州黃河清”時,依舊沒有下落。次年,徽廟把“畫學(xué)”歸并入“翰林圖畫院”之舉,應(yīng)該是反映了他對“畫學(xué)”的失望。

徽廟以圖畫喜慶祥瑞的例子,現(xiàn)存多件:政和二年壬辰(1112) 徽宗示意畫的《瑞鶴圖》(遼寧省博物館藏)及政和七年丁酉(1117年)他親自繪制的《祥龍石圖卷》(北京故宮博物院藏),都是以圖畫慶祝紀(jì)念祥瑞出現(xiàn)的例子。

宋人鄧椿《畫繼》記《宣和睿覽》冊中有《瑞鶴圖》,上有徽宗題記并詩如下:

政和壬辰。上元之次夕。忽有祥云拂欝。低映端門。眾皆仰而視之。倏有群鶴。飛鳴于空中。仍有二鶴對止于鴟尾之端。頗甚閑適。余皆翱翔。如應(yīng)奏節(jié)。往來都民無不稽首瞻望。嘆異久之。經(jīng)時不散。迤邐歸飛西北隅散。感茲祥瑞。故作詩以紀(jì)其實:

清曉觚稜拂彩霓。仙禽告瑞忽來儀。

飄飄元是三山侶。兩兩還呈千歲姿。

似擬碧鸞棲寶閣。豈同赤雁集天池。

徘徊嘹唳當(dāng)?shù)りI。故使憧憧庶俗知。

《瑞鶴圖》徽宗題記并詩

新歲伊始,元宵剛過,正月十六日,忽有仙鶴群聚飛翔于汴京宣德門上,眾臣工皆以為吉兆,徽宗立刻指示“翰林圖畫院”以圖志此祥瑞之慶,畫成結(jié)果令他非常滿意,于是在圖后題記并賦詩贊之。小小一樁群鶴飛鳴皇宮之上事件,便被視為稀有的瑞應(yīng),要隆重制作詩圖,以為紀(jì)念,彰顯今上的盛德。那五年前開始發(fā)生的“黃河清”超大連串瑞應(yīng)事件,應(yīng)該受到更隆重的圖畫謳歌,以彰顯帝王的圣明。

《瑞鶴圖》后過了五年,政和七年十二月,徽宗依道士劉混康之言,在汴京東北建“艮岳”抬高地勢,改善皇室風(fēng)水。宰相蔡京特設(shè)“花石綱”,專司其事。其間,臣工得太湖石狀如祥龍以獻,徽宗大喜,視為大宋國運祥兆,因親圖《祥龍石》一卷,并以詩贊之曰:

彼美婉蜒勢若龍,挺然為瑞獨稱雄;

云凝好色來相借,水潤清輝更不同。

常帶瞑煙疑振鬣,每乘宵雨恐凌空;

故憑彩筆親模寫,融結(jié)功深未易窮。

《祥龍石圖》徽宗題記并詩

徽宗愛奇石入髓,得此“祥龍石”,當(dāng)然要竭盡全力,躬自精心繪制。此事證明,徽宗對應(yīng)瑞畫要求極高,“畫學(xué)”及“翰林圖畫院”的生徒,等閑不能迎合上意,符合要求。必要時,他會親自下筆制圖,不愿假手他人。

比“祥龍石”還重大的“河清”祥瑞,理當(dāng)受到更隆重的對待。大觀三年,黃河第三次清,而徽宗卻在大觀四年(1110),將“畫學(xué)”撤消。合理的推測是,徽宗自大觀元年(1107)第一次河清起,就下令“畫學(xué)”生徒為此作畫紀(jì)念,結(jié)果皆不稱旨。接下來兩年,“河清”祥瑞再三的傳來,而“畫學(xué)”生徒,依舊沒有令皇帝滿意的畫作呈進。

兩年后(1112),也就是《瑞鶴圖》繪成的那一年,徽宗遇到了少年天才畫家王希孟(1096-1119),畫作居然有稱旨的潛力,大喜過望,立刻召入大內(nèi)“文書庫”,親自調(diào)教。次年,也就是政和三年(1113),王希孟以《千里江山》圖卷進獻,希望能符合徽宗紀(jì)念慶祝“河清”祥瑞的雅意。不過,據(jù)蔡京在此卷的尾跋顯示,徽宗此一期望,似乎又告落空。大約在六后,徽宗改年號為“宣和”,命張擇端繪畫卷志慶,他終于等到了符合心中理想的“河清”應(yīng)瑞畫作,因此賜名《清明上河圖》并為之題簽。而此時北宋內(nèi)憂外患加劇而來,皇帝已無心賦詩題跋大肆慶祝了。

從藝術(shù)品味多元化的今天看來,少年天才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是難得一見的北宋青綠山水長卷,雖不能完全符合徽廟的藝術(shù)理想與品味,但仍是唐代“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美學(xué)典范的代表作之一,人與畫,均為絕世稀有,列為國家一級重寶,誰曰不宜?

    校對:劉威
    澎湃新聞報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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