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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首個獲批新藥的埃博拉疫苗誕生記:中國制造走進非洲
一天前,“統籌外部安全和內部安全、國土安全和國民安全、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自身安全和共同安全”的“總體國家安全觀”正式出現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
一天后,十九大會期的第二天,我國獨立研發的埃博拉疫苗獲得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新藥證書和藥品批準文號。這是由軍事科學院軍事醫學研究院陳薇團隊與康希諾生物股份公司聯合研發,全球首個獲批新藥的埃博拉疫苗。
一個偶然的時間交集,標志了我國公共衛生防控能力的超卓,對國家生物安全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10月25日,何梁何利基金頒發“2017年度科學與技術進步獎”,全國僅有兩人榮獲該獎項中的生命科學獎,其中一人就是陳薇。
頒獎當天上午,在略顯陳舊的生物工程研究所的大樓里,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忙碌如常。全球首個獲批新藥的埃博拉疫苗就是在這里,在十年如一日的波瀾不驚中誕生的。
塞拉利昂疫苗臨床現場。做最好的疫苗
非洲有一條河叫埃博拉,1976年,在這條河的兩岸突然暴發了一種烈性傳染病,導致三百一十多人感染、兩百八十多人死亡,死亡率高達90%,震驚了全世界。科學家最終鎖定了罪魁禍首——一種新發現的,致死性和傳染性都極強的病毒,它就是我們現在耳熟能詳的埃博拉病毒。
1976年至今,埃博拉已在世界范圍內暴發疫情三十余次,奪去了無數無辜的生命。特別是在非洲,它就像一個幽靈,來去無蹤。電鏡下埃博拉病毒有著“可愛”的形狀,陳薇覺得很像中國古代的“如意”,然而可愛的外表無法掩飾它是目前世界上致死率最高的病毒這一冷峻現實。
“埃博拉是什么?你做它的研究有什么用?給誰用?”2004年,當陳薇選中埃博拉作為研究對象時,人們不禁疑慮重重。“埃博拉病毒的致死率那么高,如果能研制出疫苗,降伏病魔,這是全世界疫苗科學家攀登的高峰,也是我的科學夢想。”陳薇回憶道。
她堅信自己的科學預判:世界上有四個最重要的、最有可能大規模暴發的病原,炭疽、鼠疫、天花、埃博拉,只有前瞻部署、做好充分準備,才能隨時迎戰突發公共衛生事件。
2006年,陳薇團隊獲得國家“863”項目的支持,隨后埃博拉疫苗科研工作夜以繼日地展開,如靜靜流淌的河水,悄無聲息卻延綿不絕……
2014年,西非埃博拉疫情大暴發,大家談“埃”色變。中國、美國、英國、加拿大紛紛展開疫苗研究工作。此時,對于埃博拉疫苗的研究,陳薇已經進行了整整10年。
埃博拉病毒肆虐非洲,印證了陳薇當年的科學判斷與科研決策。但新的挑戰接踵而至——《科學》雜志發表論文顯示,埃博拉病毒迅速變異,可能影響到當前的診斷技術以及未來的疫苗和治療藥物。
當時,美國和加拿大研發的疫苗均針對1976基因型埃博拉病毒,而且需要在零下80攝氏度冷凍保存。因此,研發出針對此次疫情、方便非洲當地保存的2014基因型疫苗勢在必行。
“埃博拉和中國就是一個航班的距離。”這是陳薇經常強調的一點。憑借科研人員的直覺與韌性,以及軍人特有的“敢戰”“能戰”的性格,陳薇決定“要做最好的、真正有效的疫苗”。并火速確定研究方向:第一,研究導致此次疫情的新基因型病毒;第二,做凍干粉針劑。
這無疑加大了疫苗研發的風險與難度。但陳薇團隊選擇了背水一戰。在前期工作的基礎上,新型埃博拉疫苗的科技攻關全面鋪開。
探訪塞拉利昂埃博拉孤兒院。步步為營
“在這10年的研究中,我采取的是‘換道超車’的思維模式。所謂‘換道超車’,就是自主研發,不跟在美國的科研后面跑。”陳薇解釋說:“自研發初期,我們的團隊就在不斷嘗試,經過了漫長的排除過程,排除掉VLP、滅活疫苗和DNA疫苗等多種方式,最終確立了病毒載體疫苗。”
為什么使用病毒載體疫苗?對于這個問題,陳薇做出了清晰的解答:
“疫情就像一把鎖,這個鎖的密碼是不斷在變化的。”陳薇比喻說:“破解密碼的鑰匙就藏在病毒自己身上。所以我們針對埃博拉病毒,做出了逐漸深入的一系列研究,即‘學習’病毒、改造病毒、利用病毒。”
所謂“學習”病毒,是指研究埃博拉病毒是通過什么原理導致了其高死亡率,準確掌握病毒的特性,確定其感染機制。
所謂改造病毒,則是在“學習”病毒的前提下,對病毒進行“手術”,用移花接木的方法,改造出一個我們需要的載體病毒,即做出一把能破譯埃博拉密碼的鑰匙。
所謂利用病毒,就是把鑰匙送入人體之中——將“鑰匙基因”即埃博拉的抗原,嫁接到一個作為載體的不能復制的腺病毒上,并注入人體。于是,人體的免疫系統就會記錄到埃博拉的抗原,從而對其產生免疫,將真正的埃博拉病毒拒之門外。
2014年12月12日,在全球埃博拉死亡人數直線上升的嚴峻時刻,陳薇團隊研發的2014基因型埃博拉疫苗獲臨床許可,成為全球首個進入臨床的新基因型疫苗。盡管世界上已經有許多科學家圍繞腺病毒載體疫苗開展了研究,但真正制備出腺病毒載體疫苗,還沒有先例。
為確保疫苗安全有效,陳薇團隊爭分奪秒:在與國內最好的團隊——天津康希諾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合作,并快速落實應急中試制備的同時,陳薇果斷決定走國際合作路線——聯合加拿大國家微生物學實驗室開展合作研究,即在等級最高的P4實驗室做疫苗評價。
在加拿大的攻毒實驗中,使用1000LD50(半數致死量)的埃博拉病毒對兩組食蟹猴進行實驗,其結果表明,注射安慰劑的對照組全部死亡,而注射疫苗的實驗組全部存活,且未出現病毒血癥、體重下降等癥狀。
短短四個月的時間,陳薇團隊便將世界上首個以腺病毒為載體的埃博拉疫苗推入了臨床研究。
讓疫苗走出去
“之所以開展研究,就是為了讓疫苗走進非洲,為當地人民帶來生的希望,也為守住國門提供技術支撐。”陳薇說:“我們團隊邁出的每一步都在為這個明確的目標服務。”為此,臨床試驗進行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國內臨床試驗,針對的是中國受試人群。陳薇團隊與江蘇省疾控中心合作,在泰州完成了隨機雙盲、劑量遞增、安慰劑對照臨床試驗。試驗結果表明,接種后14天達到預期免疫效果,28天抗體水平達到峰值。研究結果很快發表在世界公認的頂級醫學雜志《柳葉刀》上。
第二階段依舊為國內臨床試驗,針對的則是在華非洲人群。陳薇團隊與浙江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合作,這是我國境內開展的首個針對非中國人群的臨床試驗。
比較泰州臨床和杭州臨床的檢測結果,疫苗顯示出良好的特異性和一致性。這意味著,研發與實際應用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了。在得出這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后,陳薇果斷決定,帶著疫苗到非洲去!
于是才有了臨床試驗的第三個階段——境外臨床試驗。即在非洲進行的針對非洲受試人群的臨床試驗。這標志著中國疫苗第一次走出國門。
為了實現境外臨床的零突破,陳薇和她的團隊需要經歷三重考驗。
第一關:歐美國家法律團隊組成的知識產權審查關。面對質疑和嚴苛的審查報批體制,陳薇團隊一面爭分奪秒、積極推進,一面穩中有序、妥善交流。最終,所有項目均順利通過審查。
第二關:塞拉利昂的倫理審查關。由于宗教信仰、民族特征等存在顯著差異,塞方制定了嚴格的倫理審查程序,由于此前已開展了在華非洲人群臨床試驗,證明了疫苗的人種相關性,倫理審查一次性通過。
第三關:世界衛生組織WHO的技術審查關。憑借十年的工作積累,加之已經開展的國內臨床實驗結果證明了疫苗安全有效,技術審查也順利通過。
在突破難關,經歷了漫長的審批過程之后,陳薇團隊向非洲人民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與誠意,中國的埃博拉疫苗終于在塞拉利昂正式展開了臨床試驗。
“在開展臨床試驗的醫院門口,一名清潔工請求成為我們志愿者,以保護他和家人的生命。”陳薇感慨不已:“中國醫務科技工作者能夠‘戰勝病毒、挽救生命’的形象已深入當地民眾心中。”
臨床試驗間隙,陳薇率團隊訪問了位于首都弗里敦的一家孤兒院,看望因為埃博拉而失去父母的孩子們。“希望世界上,特別是非洲,不要再有孩子因為埃博拉而成為孤兒。”陳薇如是說。
對陳薇來說,一支小小的疫苗,意味著幫助非洲人民防控埃博拉疫情的勝算大增,同時踐行了中國科技工作者的莊嚴承諾。
2017年10月19日,全球首個埃博拉疫苗獲批新藥,源于中國智造。它體現了我國的大國形象,同時彰顯了我國生物醫藥領域科技創新實力的一次躍升!
(原題為《抗“埃”疫苗的十年一擊 全球首個獲批新藥的埃博拉疫苗誕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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