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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窮和苦難才是深淵
《深淵居民》是杰克?倫敦描寫1902年倫敦東區人民生活的一部著作。其內容都是他自己的親身體驗,數月里他一直深入該地區的濟貧院、救濟所、游民食堂,有時甚至露宿街頭以體驗深淵人民的生活。當時倫敦大約有50萬人有類似遭遇。當杰克倫敦寫作時,“Abyss”(深淵)一詞被廣泛用來指代底層社會。喬治?奧威爾青年時得到此書的影響,1930年代他也常喬裝行走于貧民區。此書的影響可以在其《巴黎倫敦落魄記》中看到。
【書名】深淵居民(The People of the Abyss)
【作者】 [美] 杰克·倫敦(Jack London)
【譯者】劉鐘梁
【責任編輯】劉鐘梁
【作者簡介】
杰克?倫敦(1876-1916),美國20世紀著名現實主義作家。1876年生于舊金山一個破產農民的家庭。因家境貧困,自幼從事體力勞動,當過童工,裝卸工和水手等,后又在美國各地流浪。靠勞動所得曾進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習,因貧困被迫退學后加入過阿拉斯加等地淘金者的行列。早年坎坷的生活經歷為他后來從事創作提供了豐富的源泉,他的創作思想較為復雜,受到過馬克思、斯賓塞、尼采等多人影響,在他青年時代的作品中,跳動著向資本主義社會挑戰的脈搏,成名后逐漸陷入極端個人主義和空虛中。他一生著述頗豐,留下了19部長篇小說、150多篇短篇小說以及大量文學報告集、散文集和論文,最著名的有《馬丁?伊登》、《野性的呼喚》、《白牙》、《熱愛生命》等小說。
【精彩段落】
“家是骯臟簡陋的小屋,我們卑躬屈膝、搖尾乞憐,
忘了這世界還有公平。”
東區有一處美麗的風景,只有一處,那就是手搖風琴手演奏時,孩子在街上翩翩起舞的情景。看著他們就很讓人著迷,這新生的下一代,跟著節奏盡情搖擺,有模仿來的優美動作和自己創造的優雅舞步,動作敏捷輕快,身體輕盈活潑,構成一種舞蹈學校從未教過的律動。
我和這些孩子談過,這里的、那里的和東區所有地方的孩子,他們給我的印象是跟其他孩子一樣聰明,而且在很多方面甚至更聰明。他們有最活躍的小小想象力。他們將自己置身浪漫與幻想領域的能力讓人驚嘆。生活的樂趣在他們的血液中活蹦亂跳。他們喜歡音樂、運動和繽紛的色彩,臟亂的外表和破爛的衣衫下經常顯露出美麗的容顏與形態。
但是,倫敦城里有一個花衣魔笛手把這些孩子全偷走了。他們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他們、或者任何與他們相關的東西了。你可以在成年人中尋找他們,但只能是徒勞。找到的只有發育不良的身體、丑陋的面孔、麻木遲鈍的頭腦。優雅、美麗、想象力、思想和身體的所有復原力都消失了。然而,有時你可能會看到一個女人,不一定有多大年紀,但卻扭曲變形得沒有任何女人的味道,身材臃腫,醉眼醺醺,提著拖沓的長裙,在人行道上邁出幾步怪誕笨拙的步伐。這表明:她曾經也跟著手搖風琴手的音樂翩翩起舞。充滿希望的童年留下的唯一印跡就是那些怪誕笨拙的步伐。在她充滿困惑的大腦深處,浮現出一段短暫的記憶:她也曾經是個小女孩。人群靠近。許多小女孩在她身邊跳舞,圍成一圈,帶著她依稀記得的所有美麗與優雅,但她能做的只是笨拙地模仿幾下。然后就喘著粗氣,筋疲力竭,跌跌撞撞走出人群。但是小女孩繼續跳舞。
貧民區的孩子擁有所有高貴的男男女女所擁有的品質;但是貧民區本身,就像一只憤怒的母老虎,把怒氣都發泄在自己的幼崽身上,攻擊它們,摧毀它們身上的高貴品質,剝奪它們的光明與笑聲,把那些沒有被折磨死的幼崽塑造成呆頭呆腦、絕望無助的生物,它們粗野、墮落、凄慘,還不如野地里的走獸。
至于這種局面是如何造成的,前面的章節已經詳細描述過了;我們再來看看赫胥黎教授的簡要描述:
“任何一個了解所有大工業中心人口狀況的人,不論是本國還是其他國家的工業中心,都知道在龐大和不斷增長的工業隊伍里,絕大部分人都過著法語里所說的“悲慘”(la misère)生活。我覺得英語中沒有確切的對應詞。在這種“悲慘”狀態下,維持身體正常功能所必需的食物、溫暖和衣服都無法獲得;男人、女人、孩子不得不擠在狹小的空間里,沒有任何體面可言,連最基本的健康生存條件都不具備;伸手可及的快樂變成了殘暴和酗酒;痛苦以饑餓、疾病、發育不良和道德淪喪等形式不斷累積;即使穩定誠實地工作也沒有好前景,生活中到處是敵不過的饑餓和擺不脫的窮人之墓。”
在這種“悲慘”狀態下,孩子的前途毫無希望。他們像蒼蠅一樣死去,而那些幸存下來的,之所以能夠幸存是因為他們擁有旺盛的生命力以及適應周遭墮落環境的能力。他們沒有家庭生活,生活在狹小的巢穴里,暴露在一切淫穢粗鄙的環境中。他們的思想開始腐爛,身體也因為惡劣的衛生條件、過度擁擠和營養不良而虛弱不堪。一對父母帶著三到四個孩子住在一間小房里,所有孩子必須每晚輪流熬夜驅趕老鼠,好讓其他人能夠安穩入睡,孩子從來都吃不飽飯,成群的害蟲折磨他們,使他們變得痛苦、虛弱,這種條件下的生還者會長成什么樣也可想而知了。
“陰郁的痛苦與絕望,一出生就環繞身旁;丑惡的詛咒,更丑惡的歡笑他們自小就聽著入睡。”
男人和女人結婚,用一間房組建家庭。盡管家庭人數會增加,他們的收入卻并不隨年齡增長而增加,若是男人能保持健康、持續工作,可以說他非常幸運。一個孩子出生了,又一個孩子出生了。這意味著應該獲取更多的居住空間,但是這些小小的嘴巴和身體需要額外的開支,根本不可能支付更寬敞的住所。更多孩子出生了。房間里沒有轉身的余地。小孩子跑到街上,等到他們十二三歲的時候,房子的問題愈發嚴重起來,于是他們永遠地走上了街頭。幸運的話,男孩子能夠勉強住得起公共旅館,他可能會有幾種不同的結局。但是十四五歲的女孩,就這樣被迫離開了那個稱為“家”的房間,每周最多掙個微不足道的五到六先令,只能有一個結局。而那個唯一的痛苦結局,就像今天早上警察在白教堂多塞特街門口發現的女尸的結局一樣:無家可歸,無處安身,身患疾病,生命的最后時刻也沒人陪伴左右,在露宿街頭的晚上悄然離世。她62歲,以賣火柴為生,像野獸一樣死去。
腦海里記憶猶新的,是一個男孩站在東區某個治安法庭被告席上的場景。他的頭幾乎還夠不著欄桿的高度。被控從一個女人身上偷了兩先令,他并沒有拿這些錢買糖果、蛋糕或其他享樂的東西,而是用來買食物了。
“你為什么不向那個女人討一些吃的?法官用一種受傷的語氣問道:“她肯定會給你一些吃的。”
“要是我問她要吃的,會因為乞討而被關起來。”男孩回答說。
法官皺著眉頭接受了反駁。沒有人認識這個男孩,也不知道他父親或母親是誰。憑空出現、沒有來源,他是一個流浪兒童,無家可歸,他是一個在帝國叢林中尋找食物的幼崽,捕食弱者,也被強者捕食。
原標題:《貧窮和苦難才是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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