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翰

前往馬來西亞加雅島的理由有很多，在密林間尋找紅毛猩猩，在無人的海灘邊浮潛，在Long House餐廳大啖美食，都是樂事。如若一個人向往于文明尚未染指天地的純粹，這里還有一扇秘密之門，通往那些無拘無束、混沌又幸福的長日。

沐浴在晨曦中的馬洛漢海灘與Gayana Marine Resort。本文圖片如無無特殊署名均為 資料圖

加雅島為東姑阿都拉曼海洋公園（Tunku Abdul Rahman National Park）所屬島嶼中最大的一座，毗鄰的四座島嶼，沙碧、蘇祿、瑪努干、瑪木堤，都是游人如織的一日潛水圣地。相比之下，身為主島的加雅島雖說離岸更近，卻因多年來不曾大張旗鼓的開門迎客，而始終籠罩在一層原始神秘的面紗下。

快艇從亞庇市中心的Jesselton碼頭出發(fā)，劈波斬浪，朝著西北方向行進，隨后在3公里外Gayana Marine Resort私人碼頭靠岸。這一天，日光和煦，風平浪靜，海面透著翡翠色亮光，說不出名字的魚群、羽毛般華麗的海藻在眼底跳躍，與十分鐘前我們經過亞庇市同一片海域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亞庇市中心的老建筑艾京生鐘樓，自1905年建成至1956年一直是港口船只辨明方向的標的物。Marco 圖

1899年，來自北婆羅洲貿易公司（BNBC）的英國長官查爾斯·杰西頓率隊撤離加雅島，在當時名為Api-api小漁村，即今日的亞庇，建立全新的殖民點。從這意義上說，加雅島的殖民史遠比亞庇久遠，只是島上找不到任何與杰西頓或北婆羅洲貿易公司有關的物證：一個多世紀前的山火、原住民的抵抗運動將英國人留下的建筑工事焚毀殆盡，島嶼重新歸于大自然的懷抱，沉入一段絕緣與歷史課本的安寧時光之中。

以海為家、傍海而居的巴瑤人，是加雅島的原住漁民，也是在整個沙巴地區(qū)人口排名第二大的種族中，僅次于卡達山人。早在三百年前，巴瑤人由南菲律賓流徙至婆羅洲東部的仙本那諸島，輾轉又來到了加雅島。我在亞庇海邊見過一些 “海上吉普賽人”社區(qū)。簡單來說，是幾十艘駁船和幾十條長長的鐵鎖鏈構成的既不屬于海洋也不屬于陸地的例外空間，但加雅島的巴瑤漁民卻住在珊瑚礁岸邊的水上屋里，乘著快艇經過時，掌舵者伸出左手遠遠一指，只見不同顏色的木屋頂、鐵皮屋頂連成片，每家每戶門前泊著小船，與檳城姓氏橋一帶的風景倒有幾分神似。

被密林環(huán)繞的加雅島北部海灣

島嶼面積有一千四百公頃之多，但除了沿著珊瑚礁岸分布的總數超過千人規(guī)模的漁民社區(qū)、一個瞭望塔兼警務工作站，以及三間酒店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屬于現代文明的痕跡。可以想象，在人跡罕至的海灘就是神秘的熱帶雨林之間，僅存的三間酒店，每一間都好似一個孤絕而獨立的宇宙。

位于東部海岸線上的Gayana Marine Resort是島上最先建成也最具知名度的一間。度假村擁有超過20年歷史，2005年被沙巴本地商人Robert Tang爵士買下加以改建、擴張，擁有了52座馬爾代夫式水上別墅的龐大規(guī)模。這里獨棟木屋多為三面環(huán)海或四面環(huán)海的格局，木屋之間有棧橋互通，與碼頭、餐廳、水療館和潛水學校銜接，另有一條海上通路專供酒店工作人員使用。每天早晨6、7點鐘光景，你可以看到酒店工作人員駕著小艇，運送著內容豪華的早餐、全套茶具與餐桌擺件，倏忽出現在你或你鄰居后院的海面上，隨即又消失，情形大致跟一百年前英國私酒販子在海灘邊接洽買主、裝船運貨的過程一般秘而不宣。

在2005年，與Gayana Marine Resort同期籌建的還有一個以獨立資金運作的海洋生態(tài)研究中心（MERC），具體位置就在棧橋的盡頭。海洋生態(tài)研究中心設立的初衷是為了保護各種因氣候暖化和海洋污染而瀕臨滅絕的海洋生物，尤其是婆羅洲近海特有的巨蚌和珊瑚礁。聽說，度假村的主人對于自己孩提時代看到的清澈海水，懷有相當深的執(zhí)念，在他的提案下，馬來西亞首間人工珊瑚礁繁殖基地及環(huán)境教育基地得以成立。

海洋生態(tài)研究中心的主要使命，是向下一代人傳遞訊息，提醒他們大自然臨危的威脅。

“世界上有八種巨蚌，七種可以在馬來西亞找到，但是它們不再像過去那樣常見于熱帶水域，在這里你會看到研究員使用一系列技術手段促成巨蚌再生繁殖，我們的哺育期長達三年，直到巨蚌的體型變得足夠大，能夠在珊瑚礁上生存時，就會把它們投放到環(huán)境條件理想的海域，也就是加雅島上的馬洛漢海灘。那里具備三種敏感的海洋生態(tài)：紅樹林、海草、海床及珊瑚礁。” 度假村總經理特助，來自錫耶納、如今已在亞庇生活了四年之久的安德烈·巴拉多利（Andrea Balladori）在領我過去的路上細心加以解釋。他提到，如今生活在馬洛漢海灘的巨蚌數量已達三千五百只之多。

海洋生態(tài)研究中心的外表樸素而務實，小型水族館里一派歡樂景象，孟加拉豆娘魚、小丑魚、銀蓮花、螯蝦和瓷蟹，在喜鹽草、二藥藻、海葵花構成的海床里穿梭，讓人得以透過水族箱直觀的領略本地珊瑚礁生態(tài)群的美貌。水族館的“后臺”是巨蚌及人工珊瑚礁培養(yǎng)基地，同樣面向公眾開放參觀，科研人員甚至會鼓勵訪客把手伸進不同尺寸的培養(yǎng)箱里，摸一摸那些性情溫順的小家伙。

在水族館的“后臺”參觀，與本地海洋生物親密接觸。Marco 圖

無論你是否諳熟水性，都該試試免費的獨木舟和浮潛項目。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保證，任何人都不會失望而歸。說起來，我也試過不同地方的潛水項目，包括沖繩、大堡礁、蘇門答臘島的偏遠島嶼，但加雅島的水下資源同樣讓人感到驚艷——水質清澈，魚群和珊瑚的顏色、品種十分豐富，我很想說，它們只是某種CGI特效，被包裝成了3D實景的樣子。最好的潛點之一就在度假村碼頭前面，我曾在這里看到無數明亮的小丑魚，還有海鰻蜷縮在珊瑚叢中休憩的樣子。

遇見猴子是大概率事件，即便一個人決定不參加戶外項目，僅僅留在酒店“安全范圍”內活動，也難免會跟它們迎面撞上。猴子們玩心很重，有時會大搖大擺出現在你的陽臺，擺弄起你留下的圍巾或陽傘。我曾向酒店工作人員討教應對策略，他們給出的建議是：不要跟猴子對視；不要用行為激惹它們；也不要在自己的別墅前給它們喂食，“因為你喂飽一個，馬上就會迎來一群。”

我還聽說，在同屬東部海岸、相距不算遠的Gaya Island Resort（美國海洋生物學家斯科特·梅貝克在這里建立了一個海龜保育基地），猴子們已經掌握了闖空門、偷酒喝的本領——它們會打開不上鎖的房門，直奔迷你吧而去，帶著幾聽嘉士伯心滿意足的離開。這故事可信度很高，同樣是酒店工作人員告訴我的。

乘著皮劃艇探索度假村附近的私密海域

島上最具特色的游覽項目當屬叢林徒步。最經典的徒步線路是四公里長的叢林小徑，對于訓練有素的戶外愛好者而言，一兩個小時可以走完全程，只是過程絕不輕松。一方面原因在于山路崎嶇陡峭，需要爬上爬下、隨時保持身體平衡，另一方面則在于，這是一個真正的熱帶雨林，置身其中，你甚至會忘記此前經歷的種種奢適海島生活。除了大片百英尺高的林木之外，一路上入眼的多是各式各樣的蘑菇、昆蟲、蜥蜴、老鼠，運氣足夠好的話，還有紅毛猩猩，甚至金線猴。

有一條更易上手也更安全的徒步路線，位于獲獎無數的野奢風格度假村Bunga Raya附近。這是一條1.5公里長的人工步道，來回可以在一個半小時內完成，好處是徒步者可以輕裝上陣，不必攜帶地圖、指南針，也不必跟向導現學叢林生存技能或是自然藥物識別及使用方法。

正午時分，沙碧島迎來絡繹不絕的潛水者。Marco 圖

Bunga Raya隸屬北部海岸，整個度假村建在山海之間陡坡上，旗下的48間別墅或面海而建，或隱藏于密林間，依著巖壁的走勢，被設計成了一棟棟精致的“樹屋”。前往Bunga Raya仍然需要搭乘快艇或船，另外還需在私家碼頭轉搭高爾夫球車，在偌大的山林間兜兜轉轉一圈，經過一個又一個驚心動魄的斜坡，方能抵達下榻處。

度假村固然是頂級的，精致飄逸之余，帶點南洋特有的香艷和性感，唯進出往返給人的印象像是去造訪某個史前考古遺址一樣。不過，我真心覺得，Bunga Raya的設定與加雅島自身的氣質是最合襯的。度假村方面為了保護植被，而沒有選擇對坑洼不平的山路進行重建，這一點也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在離開加雅島之前，一定要設法去露天餐廳長屋（Long House）吃一次地道馬來菜，長屋的菜單以馬來菜、中餐、西餐三位一體的形式呈現，其中馬來菜占比不大，且菜品格局在經歷六個月的“定型期”之后便鮮少更改，然而里面包含了太多是值得一試的原住民風味料理——由華人主廚劉云龍領銜，另有四位分別來自卡達山、巴瑤、毛律、布吉族的主廚坐鎮(zhèn)，再加上清一色本地人的廚房團隊，以及兩個附屬于餐廳的有機農場、漁場（分別設在對岸的洛高宜、斗亞蘭兩個小城市周邊），單憑這些硬件也不難猜出長屋出品的基準線，設置得遠比同行更高。

劉云龍主廚。Marco 圖

“我們不想把自己的風格定位為現代東南亞菜，盡管菜單上有三種不同風格的料理，但我們仍以正宗馬來西亞餐廳的身份自居，想給食客們嘗嘗我們小時候去土著朋友家做客時吃過的東西。”劉云龍解釋說。這個山打根長大的第三代廣東移民，從小在餅檔里長大，每日看著母親和外公制作茶果，未及成年便決心投身于F&B行業(yè)。

在我即將離開加雅島的最后一晚，劉云龍和他的巴瑤族主廚同事炫技式的呈現了一席七道主菜的晚餐，還不包括作為前菜呈上的沙律與湯，餐后送茶的四件傳統(tǒng)點心。不得不說，來自餐廳自種有機蔬果和自養(yǎng)鮮魚的真實、清爽的食材原味，配合看似原始、實質精細準確之極的調味方式，令這一餐成為此次旅行中最難忘的記憶。甚至是在此刻，當我重溯記憶里那一晚與水煮生魚片、沙爹牛肉、傳統(tǒng)馬來咖喱雞飯有關的畫面時，口水也忍不住流下來。

本地產海鱸魚鮮美多汁。Marco 圖

如果說，慢煮是馬來菜的精髓，那么由混合香料組成的“奔步”（Bumbu）就是經緯線一樣明確的存在。在跟劉云龍主廚閑聊時，他也特別提到“長屋”的“奔步”配方來自于巴瑤族主廚蘇萊曼（Chef Sulaiman）不斷的試味、改良。我更在意的其實是，長屋廚房并不大，每個主廚、副廚、廚工樣樣都要做，完全沒有采納高級餐廳的管理結構——中餐、西餐、甜品分區(qū)，由一位執(zhí)行主廚統(tǒng)領——這里的每一個人，或許就如“奔步”中的洋蔥、香芒、八角、豆蔻籽、辣椒一樣，只有在充分混合后方能產生巨大的能量，按照劉云龍的說法是，他們五位不同種族的主廚每個人都有多樣技能傍身，挑任何一個人出來都可以從頭負責到尾，哪怕是做甜品。

又想到“融匯”這個詞，盡管之于上面的陳述并不適宜，我也知道，不管是長屋的味道，還是加雅島的風韻，都非兩個字所能概括得了。

Bunga Raya度假一隅和依山而建的木造別墅。Marco 圖

指南：

抵達

亞洲航空每日提供13班吉隆坡往返亞庇的航班，飛行時間為2小時40分鐘。自2015年起，亞洲航空陸續(xù)開通由廣州、深圳、香港、杭州、武漢飛往亞庇的直達航班。

網站：www.airasia.com

下榻

Gayana Marine Resort

度假村坐落在一片蒼翠繁茂的珊瑚礁岸上，與京那巴魯山隔海相望。除了52間水上別墅之外，度假村還擁有中式海鮮餐廳、西餐廳、水療中心及酒廊等附屬設施，訪客入住期可參加免費的浮潛、皮劃艇項目，或在向導及潛水教練的幫助下體驗水肺潛水、跳島、森林遠足等各項活動。

Bunga Raya Island Resort

度假村使用沙巴常見的大紅花（Bunga Raya）作為標識，是加雅島及亞庇周邊有很高的美譽度。48間別墅掩映在茂密的樹林之中，環(huán)繞著月牙形的白色沙灘以及上百年來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每棟私人別墅都由當地人手工粗鑿而成，沿著山坡階梯式而建，融合了濃濃的當地傳統(tǒng)建筑理念，在不同房型選擇中，也有可以瞭望南中國海美景的、附帶泳池的多臥室多層別墅。位于山頂的水療中心，海灘邊的燒烤餐廳、地下酒窖以及摩登歐式的錦鯉餐廳（The Koi）同樣值得一試。

地址：Polish Bay，Gaya Island，Tunku Abdul Rahman Park；電話：+6 088 380390；網址：www.bungarayaresort.com

在空中俯瞰北部海灣及度假村私人碼頭

觀光

神山國家公園

神山國家公園在2000年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公園海拔在152米至4095米之間，東南亞第一高山京那巴魯山（又名神山）全部位于公園境內。這里距離亞庇約85公里，是深受游客喜愛的徒步目的地，公園擁有豐富的動植物資源以及從低地雨林到溫帶森林的變化地貌。

地址：Kinabalu National Park, Mt. Kinabalu, Ranau；電話：+6 088 889888

馬里馬里文化村

馬里馬里文化村集中展示了沙巴不同少數民族的傳統(tǒng)社區(qū)及生活形態(tài)，訪客可經吊橋步入雨林深處的村莊，在杜順族、龍古斯族、侖達耶族、巴瑤族、毛律族的木屋里做客，體驗沙巴原住民淳樸自然的民風和精彩多樣的土著文化。

地址：Mari Mari Cultural Village, Jalan Kionsom, Inanam；電話：+60 138 814921；網址：marimariculturalvillage.my

神山國家公園，Marco 圖

克里亞斯?jié)竦?/p>

克里亞斯?jié)竦兀↘lias Wetland）是亞庇周邊著名的紅樹林生態(tài)保護區(qū)，最佳游覽方式是在傍晚時分乘坐快艇進入河道和沼澤區(qū)，在幽密深野的熱帶原始叢林兩岸巡游，尋找瀕臨絕種的長鼻猴、金線猴，以及水獺、鱷魚、水蜥蜴等動物的身影。也可以在夜幕降臨后，沿同樣的路線觀賞螢火蟲。

美食

Alu Alu Kitchen

Alu Alu Kitchen是加雅島Alu Alu Seafood餐廳的姐妹店，位于亞庇市郊的哥隆邦。這里的掌勺者是一位在車禍中失去雙腿的華人主廚，在晚餐時段就餐時，你可能會見到他坐著輪椅巡視外場的樣子，而在廚房間也有專供殘疾人使用的高度減半的灶臺。招牌菜包括有機生魚片、咖喱魚頭以及使用蛋黃醬調味的海鮮米粉。

地址：Lot 6 Jalan Gaya, Jalan Kolombong, Mile 5 1/2 Tuaran Road；+6 088 230 842；網址：www.alualucafe.com

Long House

長屋餐廳位于Bunga Raya度假村內，提供正宗馬來菜、亞洲風格的中餐以及美式風格的西餐三種不同類型的料理。餐廳使用自家有機農場直送的上百種蔬果及鮮魚作為主要食材，招牌菜有沙爹牛肉、仁當椰漿牛肉咖喱、酥炸雞排、辣味蝦醬炒蟹等，餐后別忘點一碗滋味復雜的馬來西亞糖水摩摩喳喳（Bubur Cha Cha）。

地址：Polish Bay, Gaya Island；電話：+6 088 380390；網址：www.bungarayaresor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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