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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華:搖搖晃晃的人間,無處可逃的怯懦將令詩歌去往何處
2017年9月3日,由澎湃新聞主辦、華山論劍·西鳳酒與陜西潤玖傳媒集團承辦的“余秀華:搖搖晃晃的詩歌人間”演講在西安外事學院舉行,活動同時也是2017華山論劍·西鳳酒文化論壇系列活動之一。嘉賓余秀華在現場與觀眾聊詩歌閱讀、聊詩人身份、聊愛情、聊生活的喜樂與痛苦。
余秀華認為,同時代的優秀女詩人雖已形成文化的高原,卻并沒有達到高峰。詩人們不得不面對時代帶來的局限,無論男性或女性詩人,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無可逃脫的怯懦影響了包括詩歌在內的所有文本。但作為新詩寫作者,余秀華仍然對詩歌的未來懷抱堅定的信心。
“現在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017年9月3日,余秀華坐在西安外事學院的七方書院里說。此時,300多位聽眾正在等待一場“余秀華:搖搖晃晃的詩歌人間”的演講。
“余秀華:搖搖晃晃的人間”演講及談話現場作為2017華山論劍·西鳳酒文化論壇系列活動之一,這場由澎湃新聞主辦的演講不僅吸引了大學生和西安當地詩歌愛好者,一些外地讀者也冒雨趕來聆聽。
余秀華身穿不久前參加央視活動時節目組提供的藏青色麻布上衣,淺藍色長裙下踩著一雙圓頭白涼鞋,手指上留著朋友給她抹的藕荷色指甲油。她扎著有點歪斜的小辮兒,黑框眼鏡的鏡腳邊幾圈黃色細線將眼鏡牢牢支在鼻梁上。因為久不下田而變白的皮膚有著超乎想象的光滑舒展,雖然添上了皺紋,但面前這張自稱“奔五”的臉上,更多的是自然、天真、坦率和獨屬于她的“寶寶的小情緒”。
與現實世界中性情跌宕、難以掌控的女人余秀華不同,文學世界里,詩人余秀華展示出理性與機警,想極力保留情感的個體經驗。在她看來,每一種情感都是難以被他人了解的個體經驗,“不要通過詩歌揣摩別人的情感,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余秀華強調。
“詩歌,首先是文學,其次才是一種文體。我覺得不能要求詩歌被每個人喜愛,只要大家喜歡文學,無論是哪種形式,詩歌或者小說都可以,文學的根基就在這里。詩歌的情感都是隱秘的,一般人聽詩歌真的很費勁,包括我自己,讀別人的詩歌,都要反復地思考、反復地記憶、反復地做筆記、反復地查資料,大部分人沒有這樣大的耐心。如果我不是搞詩歌寫作,我會只讀小說,很輕松,不吃力。詩歌之所以有很多擁躉,因為它有難度的?!?
倔強的個性時常在會余秀華的表情中浮現王小波的《黃金時代》、村上春樹的《海邊的卡夫卡》以及一些當代作家的小說,是余秀華最近的讀物。她曾經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說,《悲慘世界》《瓦爾登湖》《山居筆記》是對她影響最深的三本書。從廣泛的閱讀愛好上說,余秀華更鐘情中國傳統詩歌,“如果把中國文化和(古典)詩歌都掌握,就沒有必要讀外國的詩歌了。我很喜歡讀《詩經》,最不喜歡的是‘五四時期’的詩人。當時有時代的限制,處于從文言文到白話文轉換的時期,白話文沒有真正成熟,沒有成為一種形式,當時的詩歌按照我們今天的眼光看是很淺的。但是它們不可避免地影響了一代人,包括我。雖然我最不喜歡五四時期的詩歌,但當時的雜文和小說是我很欣賞的?!庇嘈闳A說。
新詩走過百年,余秀華對“從五四時期發展而來、慢慢成熟的新詩”充滿信心。在她看來,新詩的發展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變化,它的提升需要等待一個契機,而這個契機并不是人為顛覆或者再造語言,通過拋棄中國詩歌語言繼而直接接軌西方詩歌語言去實現的,唯一可以做的是“慢慢地寫并且慢慢等待這個契機的到來,我們都不知道它會在什么時候發生。”
自2015年憑借“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一鳴驚人,余秀華已經出版了《搖搖晃晃的人間》《月光落在左手上》《我們愛過又忘記》三本詩集,她從田舍農婦和一位不被理解的婚姻受難者,脫胎成經濟獨立、情愛自主、生活自由的“單身貴族”,憑借大眾傳播,“詩人”也成為她家喻戶曉的身份。但如何看待“詩人”這一身份,是讀者更為關心的。
西安外事學院的學生向余秀華提問余秀華說:“詩人只是一個稱呼,而這樣的稱呼其實是一種限制,不是一種贊賞。所謂的限制,就是限制寫東西的內容,成為限制做人的標桿。所以,我覺得詩人是一種行為限制,也是一個標簽。我們所做的只是寫詩的工作,稱呼并不要緊,要緊的是寫的東西好不好,這個是關鍵問題。只要文本好,沒有人稱你為詩人你也是詩人。不必去計較身份,詩人不是頭銜,假設它成為一種頭銜,那也是毫無用處的虛名,沒有任何意義?!?/p>
在看待“女性詩人”這一更為特定的群體時,余秀華選擇以“文化的高原”而非“文化的高峰”加以形容。
“我周圍有很多寫詩很好的女詩人,甚至在很多作品中都出現了亮點,但是這些亮點只能說形成了文化的高原,而沒有達到文化的高峰。同時代的男詩人,優于女詩人。他們的思維更開闊,不會拘泥于小情小愛。小情小愛,它傷害到我,也拘束到我。但是,現在這一時期我覺得我的詩歌在慢慢打開,能否成形還需要時間。我覺得不能成為文化的高峰,是因為我們都在害怕,我們很怯懦,害怕這個時代對我們的傷害,我們沒有足夠勇氣對付這個時代的黑暗和腐敗,所有人都一樣?!痹谟嘈闳A看來,這樣無可逃脫的怯懦不僅僅影響了詩歌,也影響了一個時代的所有文本,還影響了民族與個人的精神。詩歌只是一種文學形式,不足掛齒,詩人只是通過詩歌去表達更多東西,但“更多的東西”詩歌不能表達也不敢表達。
從宏大敘事回到女詩人擅長的情感部分,余秀華似乎卸下了所有的負擔,即便是曾經面對的婚姻痛苦和求之不得的一份份情愛,而今也已成為“愛過(或許是恨過)又忘記”的往事了。在談及27歲那年的一場愛戀,她露出了少女般的微笑,以一聲“嗯”字開啟一段羅曼蒂克消亡的回憶。
讀者江明朗誦余秀華的詩作《美好的生活是坐下來,把字打上去》余秀華說早在沒有接觸網絡的2007年,她依靠一個月兩封情書維系了一段戀愛。“我能聽見對方收到情書后心中的顫動”。但是,愛情中最讓余秀華感到恐怖的是,愛上一個人,誤以為非常美好,但在真正了解后卻發現完全與預料相反。渣男之殤,讓她再也不相信自己的情感可以天長地久。余秀華說自己暗戀過很多人,這樣的情感,并不會傷害別人,也不會傷害自己。一句看似的玩笑話“為了不傷害別人,我要喜歡更多人”或許是現實中飽含深情的她為不惑之年的自己所開辟的情愛道路。
在演講會的現場余秀華為大家朗讀了2016年出版的愛情詩集《我們愛過又忘記》中的一首短詩《這樣就很好》。在詩歌的結尾,詩人寫道:“人間有許多悲傷/我承擔的不是全部/這樣就很好?!?/p>
余秀華現場朗誦自己詩作《這樣就很好》對于生命,余秀華的體會是豐富而切膚的,她用文學消解了種種痛苦之后,反倒有了一股足以療愈他人的力量。“苦難是苦難的本身,它不可能變成營養滋養任何一個人。不要懼怕苦難,也不要贊美苦難,而應當善待苦難??嚯y既不能形成財富,也不能變成才華,世界上很多人在經歷苦難,跟我相同的人大有人在,他們沒有能力把這份苦難寫出來,他們可悲,但又不可悲。如果說苦難成就一個人,我覺得這樣太悲哀、太凄慘,要多么大的苦難才能成就一個人一點點的才華?所以,不要用苦難換取才華,我覺得這樣太不值得?,F在和平時期,沒有國破家亡,盡量不要用苦難這個詞,用困難比較好。一個人會遇到許多困難和困境,但是它不足以形成一個人的苦難,一個人的苦難應該和一個民族的苦難結合在一起,這個時候苦難的意義才會熠熠生輝?!庇嘈闳A說。
正如在另一首詩歌《給你》中余秀華寫下過“我從未放逐過自己”,無論面對過怎樣的身體疾病、環境壓抑、情愛折磨和生命苦痛,余秀華從未放逐過自己,終于因為詩人的身份獲得自由。在這一份自由、獨立和前所未有的幸福中,她依然保持著寫作者的清醒與孤獨。
余秀華說:“沒有孤獨的人寫不了詩歌,也成為不了詩人。孤獨是一個靈魂的狀態,無論在什么時候,無論生活中有多少人,這孤獨的感覺依然伴隨著我。孤獨既然是一種常態,我就不抗拒它,接受它。任何關系都無法抵消孤獨,寫作者永遠是孤獨的。人間沒有那么多詩人,因為人間沒有那么多孤獨者。上天沒有把孤獨的機會給每一個人,也是對人類的憐憫。”
余秀華為讀者簽名華山論劍·西鳳酒文化論壇系列活動
本場“余秀華:搖搖晃晃的詩歌人間”演講是“華山論劍,文化中國”系列活動中的一場。系列的主峰會“傳承中華優秀文化高峰論壇暨華山論劍西鳳酒2017品牌文化峰會”“由中國作協、陜西省委宣傳部門指導,由陜西作協、共青團陜西省委、陜西青聯攜手主辦,陜西省青年文學協會、陜西西鳳酒股份有限公司、華山論劍西鳳酒品牌運營公司全程承辦,陜西省國學藝術研究會、陜西省詩詞協會、e路詩語聯合協辦。
中國作協副主席吉狄馬加、賈平凹,文化學者肖云儒、張清華,《百家講壇》主講人王立群、蒙曼、于賡哲擔綱峰會的主講嘉賓。陜西省慈善協會終身榮譽會長徐山林、陜西省慈善協會會長劉維隆、中國酒業協會常務副理事長王琦等領導出席會議,更有著名詩人食指、舒婷等國內文藝界重量級人物蒞臨現場,西鳳酒集團董事長秦本平、華山論劍西鳳酒品牌運營公司董事長董小軍等主承辦單位的各級領導與來自全國的詩人、學者、各界精英、媒體單位,共計2000余人參與并見證了峰會的隆重召開。
CCTV《朝聞天下》、《陜西新聞聯播》等近百家媒體對本次活動進行了持續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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