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書店的未來在哪里？這早已不是新問題，但每一次提出和探討，又總是吸引人們的目光。2017年上海書展期間，作家趙麗宏、商務印書館總經理于殿利、上海交通大學教授江曉原、鐘書閣創始人金浩以及四位設計過鐘書閣書店的建筑師在“書店的未來”論壇暨《中國最美書店：鐘書閣》新書發布會上分享了他們的觀點。

為不愛書的人設計書店

建筑師俞挺說，在2012年設計第一家鐘書閣之前，他并沒有設計過書店。“我很佩服金浩老師。最初他來找我的時候，我想，要在距離上海市中心43公里的地方做一家實體書店，瘋了吧？”

在那之前，俞挺認為中國實體書店中比較有名的是廣州新開的方所，“設計得還好”，但他沒有興趣去復制別人的東西。俞挺提了兩個條件，“一是相信我，二是接受我創新。”金浩答應了。

2013年8月，“鐘書閣”在上海松江區的泰晤士小鎮開業，被網友譽為“最美書店”一炮而紅，成了泰晤士小鎮必去的景點之一。“我記得有一天金老師跟我講，600平米的書店涌進了6000人次，而且大多數不是我們平時認為會來買書的人。我覺得這時候書店就做對了。”俞挺說。

俞挺認為，鐘書閣的成功開始，恰恰說明了所謂“讀書人”以外的讀者的潛力和市場是多么巨大。“過去的書店太專業、太狹隘、太清高、太功能性了，把許多對書本有敬畏之心或者對書本沒有特別喜好的人拒之門外。鐘書閣沒有去創造所謂高高在上的‘逼格’，也不去創造文藝青年的小圈子，讓它以寬廣的心態去接納不同的人，我覺得這是鐘書閣對書店的影響、對讀書人的影響。”

“書店是為誰設計的？不是為那些在網上買書，完了到書店要挑三揀四、還不買書的人設計的。書店是為所有人設計的，甚至是為那些愛書人看不上的、不看書的人設計的。有些人不知道書是怎么回事，或者對閱讀沒有愛好，但他經過書店被吸引住，買了兩本書，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當我看到有人發微博說，鐘書閣的環境真打動我，我要買兩本書支持一下，我就覺得，這是我們設計師應該做的事情。”俞挺說。

書店呼應城市氣質

 “書店要與社會環境有呼應，它畢竟是一家書店，不是一家餐廳。”在上海、杭州、揚州和成都分別為鐘書閣設計過不同主題分店的建筑師李想表示，每一個空間呈現出來的都是這個城市小小的縮影和故事。

“書店更像是城市的藝術館。我希望讀者走進來的時候，還沒有來得及翻閱貨架上書的一頁時，就先從空間里感受到某種信息。” 李想說。

不同城市的鐘書閣的概念描述了地域文化的特征，如杭州鐘書閣的主題是樹林書群，體現杭州“綠色之城”的特點；閔行鐘書閣的斑馬線描述了上海繁忙街區的市井，也表達書籍為靈魂保駕護航之意；位于上海市中心大型商場中的芮歐店則表達了“混凝土空間”的概念。

建筑師呂戎設計的是尚未開放的綠地廣場店。他說，將童年記憶中的老上海融入書店設計是他著重在考慮的。

“我從小生活在盧灣區，那里是上海比較寧靜、安詳的區域。從設計師、建筑師的角度來說，那里都是設計得比較人性化的一塊地方。我在那里成長、學習，我的書房就在一個老洋房的閣樓里。我是在用空間、用建筑來講故事，我希望把我小時候那種安詳、寧靜的感受表達出來，相當于借鐘書閣的題目來發揮吧。” 呂戎說。

商務印書館總經理于殿利表示，“書店是城市文化的象征，商店是城市文明的方式。當城市沒有商店、琳瑯滿目的商品，沒有櫥窗，城市就沒有了光芒。當商店和書店在城市里消失的時候，人就淪為了物欲的奴隸。”

書店應該成為社交空間？

創始人金浩坦言，鐘書閣的一炮走紅，讀者對鐘書閣的喜愛，都遠遠超出他自己的預期。“這一點使我相信，讀者是喜愛實體書店的，也使我理解到，讀者到實體書店來不僅是買幾本書，書店也是讀者交友會友的地方，更是愛書人的精神家園。”

作家趙麗宏認為，隨著人們生活質量變化、審美變化，對書店的要求也會越來越不一樣。“讀者來書店，不僅是買書，而且享受文化氛圍。”

“未來書店不僅是個買書的地方，它更是一個線下的社交空間。我們記得偉大的書店，真的是因為書嗎？”俞挺說，“城市之光書店、莎士比亞書店，我們記住它們，往往是因為它產生了一系列的思想交流，包括知識分子和普通人之間的交流。”

俞挺認為，只有當實體書店從一個功能性的空間上升到傳播、吸納知識和思想的空間，才是難以替代的。而網絡最強大的地方，正是擠占“賣書”這種功能性的空間，憑借折扣取而代之。所以鐘書閣的價值，不僅在于設計師創造的“顏值”，更在于它能創造的圍繞知識的交流體驗，這個體驗是網絡書店不可能做到的。

“現在鐘書閣在做的事情是，擴大實體書店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的影響力和影響人群。我們用空間去吸引人，用故事去吸引人，先把人引進來，特別是年輕人，引起他們的興趣后，讓他們發現這個可能是一種更健康更優良的生活方式。”呂戎說，“過去大型商場主要是以電影院和餐飲來拉動人流，現在他們可能會發現，體育場、羽毛球場甚至室內足球場，這些也是拉動人流的方式。鐘書閣這樣的實體書店，也恰恰滿足了人們對高品質生活方式的要求。”

 “將來，當這種生活方式成為另一種風向標時，鐘書閣應該不僅開在大商場，也更多地像童年記憶中的書報亭、深入社區的圖書館一樣，以一種不同的面貌，去服務更大的社區范圍。”呂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