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里是一個懷舊劇場。

上世紀70年代末起，TVB逐漸將金庸小說一一改編成電視劇。1982年3月，TVB首次將《天龍八部》搬上熒屏。即便過去40年，82版《天龍八部》無論故事劇情、主題音樂以及人物設定，也不失為一部經典的武俠劇。

《天龍八部》海報

星光璀璨

82版《天龍八部》是TVB的一部大投入作品，從主要劇作者的名單就可以看出來。簫笙導演，關展博、岑國榮、梁詠梅等編劇都是港劇迷耳熟能詳的姓名。本劇的篇幅也是投入巨大的，足足長達50集。它比TVB所拍的第一部金庸劇——76版《書劍恩仇錄》多15集，也是TVB的78版《倚天屠龍記》的兩倍。

82版《天龍八部》的陣容也是星光熠熠的。三位男主是梁家仁帶著無線五虎中的兩位湯鎮業和黃日華；女主演陳玉蓮、黃杏秀、楊盼盼、陳復生無一不是當時的當家花旦。配角中的謝賢、石修（陳碩修）、石堅、關海山、劉兆銘、楊澤霖無不是上世紀80年代的武俠劇常客。

劇中主要角色

粗獷的梁家仁版蕭（喬）峰，外形十分符合原著中燕趙大漢形象，“人身材甚是魁偉，三十來歲年紀，身穿灰色舊布袍，已微有破爛，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張四方的國字臉，頗有風霜之色”。梁家仁在本劇兼飾青年蕭遠山。有意思的是，31年之后，他在2013年版《天龍八部》擔綱老年蕭遠山一角。他的兩個義弟塑造也是非常成功。湯鎮業版的段譽書卷氣十足，涉世不深；黃日華版的虛竹憨厚呆萌，慈悲為懷。

元祖版的王語嫣，是由具有古典氣息的陳玉蓮擔綱，她是當年紅極一時的熒屏夢中情人。有意思的是，同父異母的鐘靈和阿朱都是黃杏秀扮演的。黃杏秀把鐘靈的可愛和阿朱的智慧都表現了出來。之后雖有女主角同時擔綱兩個角色，卻都是同父同母的阿朱和阿紫，比如1990年臺灣中視版和2013年大陸版。

黃杏秀飾演同父異母的姐妹

在配角方面，尤其是個別反派形象也是非常成功的。慕容復這個角色被石修出演得氣宇軒昂、陰險毒辣，神似原作。他的四大家將鄧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風波惡也是齊全出場。而97版只出現了兩個。

另有一個成功出圈的配角是劉兆銘版的段延慶，還原出了原著中滿臉傷疤的相貌。劉兆銘不怒而威的霸者形象，也與其過去的皇子身份相符相比而言，97版的李鴻杰只還原出了雙腿殘廢，人物也過于胖，不符合飽經滄桑的人物經歷。

還原小說形象的段延慶

原著起點

始于1963年9月，完成于1966年5月的《天龍八部》是金庸后期作品，其手筆和思想已近化境。《天龍八部》是一部佛學色彩非常濃厚的小說，小說名也來源于同名佛教術語。天龍八部本身是佛教神話中的八種神道怪物。既然如此，原著主人公必定與佛教有著非常深的淵源。整部書以“從小受了佛戒”的段譽（原型為出家為僧的大理皇帝段正嚴，又名和譽）開始，以段譽結束。故事主線劇情也是以段譽來進行的。歷史上的大理國是佛教國家，多位君主都是避位后出家為僧。而故事的發生也是從小說中的無量劍派比武開始。

故事以段譽觀看無量劍派比武開始

82版在播出時分為《六脈神劍》（30集）和《虛竹傳奇》（20集）上下兩部，故事情節分別以段譽和虛竹為主。《六脈神劍》基本遵循了原著的人設和劇情，段譽才是第一主角。大部分大陸觀眾所熟悉的97版《天龍八部》，其實對原著做了大幅度修改，選擇了蕭峰作為第一主角。第一集就蕭峰出場，帶領丐幫攻打西夏一品堂，并與四大惡人和假扮李延宗的慕容復惡斗。這其實是原著中杏子林里丐幫大眾論蕭峰英雄事跡的擴編。82版沒有讓蕭峰和慕容復提前出場，也沒有讓南北雙雄提前認識。

兩首電視劇的主題曲作者是黃霑和顧嘉輝的輝煌組合。《六脈神劍》的《兩忘煙水里》是一首感受到愛情的經典歌曲，是一首創意十足的MTV。通過OP，就可以看出劇中主要人物之間的關系。同97版《難念的經》類似，OP先出現的是佛教中的天龍八部，即八個神怪。段正淳、段譽父子流連于幾個女子之前。雨中的蕭峰放下重傷的阿朱后，阿紫替他打傘。雖然《兩忘煙水里》是段譽一部的主題曲，歌詞的內容則是描寫蕭峰與阿朱的愛情，“女兒意，英雄癡，吐盡恩義情深幾許。塞外約，枕畔詩，心中也留多少醉。”

段正淳流連于眾情人的鏡頭，令人印象頗深。

《六脈神劍》沒有簡化段譽的劇情，沒有因蕭峰是頭號英雄而給他加戲，劇情基本貼合原著。戲份偏多的唯一配角是慕容復。原著中的慕容復只有四個手下，97版更是少到兩名。這樣的人手配置，想做皇帝，簡直異想天開。82版編劇大幅度加了慕容復的人手，將慕容家改成一個暗殺社團組織；也增加了慕容復的人際關系，遼國楚王涅魯古和慕容復是盟友。不光如此，慕容復更是少林大會的幕后黑手。經修改后的慕容復，有勢力，有權謀，比之后的版本不知道要高出多少。石修因此成為史上最有魅力、最接近當皇帝的的慕容復。

慕容復勾結遼國楚王涅魯古

慕容復有自己的暗殺組織

慕容復是少林大會的幕后黑手。

魔改結局

同《六脈神劍》一樣，第二部《虛竹傳奇》的主題曲 《萬水千山縱橫》也不是致敬虛竹，依舊是給蕭峰的贊歌。《兩忘煙水里》曲風婉約，《萬水千山縱橫》則是豪邁。在雄壯的音樂聲中，主要角色紛紛策馬奔騰，全曲蘊含了蕭峰披荊斬棘的精神。一句“卻笑他世人，妄要將漢胡路來限”表達了蕭峰對宋遼和平的愿望。歌詞將蕭峰的個人英雄主義與家國情懷結合得堪稱完美。

如果只看《六脈神劍》，82版應該是眾多《天龍八部》影視劇中最接近小說原著的版本。但是第二部可能因為《虛竹傳奇》的標題，強行給虛竹、慕容復、慕容博加戲；又加上原創劇情極多，造成劇情邏輯混亂和人物武力值混亂。

《天龍八部》原著思想，是佛教中“無常”的思想。其人物設定和人物結局也是眾多武俠小說中最匪夷所思的。眾多角色苦苦追求自己不得的結局。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皇子段譽，不愛江山，只愛美人王語嫣。對抗西夏、遼國外族的大宋偶像喬峰其實是遼國人。最虔誠的少林弟子虛竹結果成了道家逍遙派掌門，還與公主發生了感情。慕容父子一心想復國做皇帝。鳩摩智癡迷武學天下第一的名分。粗看《天龍八部》是求而不得。到最后，大部分人物其實看破了。蕭峰放下了對族別歸屬的執著。虛竹選擇了娶妻。鳩摩智放棄了武學，選擇佛學。蕭遠山和慕容博放棄了復仇和復國，剃發出家。因此，金庸讓修訂版的段譽也放下了對王語嫣的執著。修正內心，最后得到真正的解脫。

然而，82版的慕容博沒有被點化，而是隱藏在掃地僧旁邊，繼續偷窺少林武學。掃地僧的武力值也是歷代版本里最魔幻的，能夠化解蕭遠山和慕容博的互毆；卻沒有自信聯手蕭遠山打敗慕容博與鳩摩智的聯手。慕容博和鳩摩智在打死掃地僧之后，先后控制住了少林寺和丐幫；然后，以此為資本，說服遼帝耶律洪基聯手侵宋。

慕容博、鳩摩智聯手暗算掃地僧

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劇中少林寺的掌門信物綠玉佛杖與丐幫幫主的信物打狗棒（別名恰好是綠玉杖）極其類似。它其實是從臥龍生小說《玉釵盟》里穿越過來的，“綠玉佛杖，大約有一尺五寸長短，上端雕刻了一個佛像，通體碧光，晶瑩耀目”。劇末才出場的慕容博就這樣成了最終BOSS。

臥龍生小說中借來的綠玉杖。

既然慕容博父子繼續作惡，一切恩怨情仇終須了結。為了讓段譽只有一個妻子，木婉清不幸犧牲。慕容復害死木婉清后，死在了自己的機關手里。蕭峰自盡后，段譽、虛竹到處找幫手，群毆慕容博。除葉二娘外，改過自新、隱居山林的三位惡人，都被改成死在了慕容博之手；梅蘭竹菊四劍也是如此。最后一戰，集蕭遠山、段譽、虛竹三人合力才打敗了蕭遠山。

三人聯手才打敗慕容博。

上世紀80年代的TVB武俠片都喜歡安排一場終極對決。似乎如此，才能了解一切恩怨。原著《天龍八部》“看破一切”的結局被改成了俗套結局。1989年版的《俠客行》也是如此劇情，結局是石破天、石中玉兄弟與貝海石大戰。

【上海文藝評論專項基金特約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