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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就是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而世界依然存在
原創 魏小河 魏小河流域
止庵的《惜別》我翻了幾頁,就擱下了。因為一上來便是各種關于死亡的論述,《論語》、《道德經》、《莊子》、周作人、魯迅、加繆,引用者眾多,看得我眼花繚亂,非但沒有對死亡發生什么體悟,倒要反感起來,不如擱下。
后來不知何故,又捧起來讀,讀到第二章《曾經存在》,就沒再放下去,因為從這一章,內容離開各家理論,回到了作者關于母親的記憶。
作者的母親因為癌癥去世,《惜別》是止庵在紙上與母親告別。
止庵說,死亡就是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而世界依然存在。很樸素,很實在,也很無情,世界不管你是死是活,意義要靠人自己創造。
在這本書里,止庵不僅通過母親的日記和書信,以及自己的回憶,充滿細節的回顧了母親從生病到去世的這一段日子,也借此對死亡進行了一番思考。
其中有兩個問題,我比較感興趣。
第一,如何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關于這一點,止庵用了“在死者”這個詞。你明確知道自己要死了,只等著日子到來。這和我們一般所說反正人都是要死不一樣,那樣說的時候其實并未真把死亡放在心上,“反正會死”,也就是現在不會死,既然還遠,且不必心煩。但明確知道死亡臨近,是另一種狀態,比如患上絕癥,比如像海明威在《乞力馬扎羅山的雪》里寫的那樣,因為意外死于荒野前的幾個小時,死亡會以逼問的狀態到來。
有一本書叫《生命最后的讀書會》,母親患了絕癥,兒子與母親約定,每隔一段時間看一本書并且討論,他們通過閱讀來共同面對死亡。
作者說,“我明白了一點,當深愛的人將要死去時,可能同時要做的是慶祝過往,活在當下,并為未來哀悼。但還有一個念頭能讓我微笑。我會記得母親喜愛的書,當孩子們長大了,我會給他們看這些書,并告訴他們這是他的祖母喜愛的。”讀書在這里成為記憶的媒介,成為思念的寄托。
記憶,一直以來都是死者的另一種生存方式。《生命最后的讀書會》記述的是與母親共度的最后一段日子,而《惜別》記述的是母親離去后,作者的回憶與告別。
這也帶出了第二個與死亡有關的問題:如何面對已經發生的死亡?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來了便來了,誰也躲不掉。親者離去,如何面對?有人沉湎于記憶,一蹶不振;有人快速調整,回到規律的生活。止庵沒有快速走出來,他做夢,整理母親的日記和書信,一遍一遍的回憶。
“我關于母親的回憶。都很具體,很普通,也很瑣碎,充滿了各種細節,為我所感知——是那種無法脫離視覺、聽覺、味覺、嗅覺和觸覺的感知;回憶起來,卻又微不足道,往往連件事都算不上。是以總有一種虛幻之感,覺得難以把握,稍縱即逝。”
“我回憶母親,想象母親,本身就是對她的死亡的一種反抗,因為死亡的目的正在于使一個人消失。”記憶是人們與死者親近的唯一通道,通過記憶,死者還未消失。
我以為,這些回憶文字才是這本書最具價值的部分。對死亡的思考有千萬人總結過,對死亡的哀嘆也不知多少人抒發過,但止庵的母親,只有一個,只有一個人曾經這樣活過,這樣思考。看著這位老人的日記和信,雖然碎片,但印象越來越清晰,這是一位可愛的老人。
實話說,很多人與母親的關系是不能達到止庵與母親這樣的,在我們,代溝是無可跨越的,愛當然存在,然而交流卻永遠無法深入。止庵與母親卻能每天一起看一部電影,一起讀推理小說,這種興趣上的重疊,在親人之間,很讓人羨慕。
止庵的母親在生病之后的日記里寫:“我是個不服輸的人,我不能成為一個廢物,我雖沒有成就,但不能什么都靠別人。生活要能自理,活在世上還有點意思,我要找出事情干,使我的生活豐富起來。”
這就是她,一個普通人的可貴可愛。她集郵,織毛衣,照看草木,她不憑靠子女,而把自己活得精彩,認真,豐富。通過這本書,認識到這世上曾有這樣一個人,才是我作為讀者的最大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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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死亡就是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而世界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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