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以大運河代替了街道，這種模式正是這座城市的魅力與核心，吸引著幾代游客與藝術家。

近期，特展“重訪卡納萊托的威尼斯 ”在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舉辦，展出了來自英國沃本修道院及格林威治皇家博物館館藏的繪畫、版畫、照片等，以此呈現意大利畫家卡納萊托對18世紀的威尼斯城市景觀，并反映了當下的威尼斯所面臨的社會和環境挑戰。在策展人看來，在卡納萊托筆下，威尼斯幾乎被打造成了一座戲劇之城，以大運河為舞臺，以建筑為幕布。

18世紀的威尼斯沒有巨型游輪， 沒有迪士尼商店，沒有雙年展。 相反，少數貴族正在他們的“貴族旅行”中，在安靜的運河上悠閑地乘坐著貢多拉。他們帶回家的不是面具和格拉巴酒，而是讓一位名叫卡納萊托的畫家為他們畫風景畫。 

卡納萊托肖像

意大利畫家卡納萊托于1697 年10月18日出生在威尼斯。他出身于一個藝術家世家，在父親的指導下開始了戲劇場景畫的生涯。 然而，他在十幾歲時訪問了羅馬，以此擴大了他的藝術視野。在羅馬，他看到了一種風格被稱為“veduta”或“view painting”的藝術，這種藝術風格出現在17 世紀，意在詳細描繪城市景觀和城市地標。受此啟發，卡納萊托也改變了繪畫流派，他從場景繪畫轉向捕捉威尼斯人的日常生活。

卡納萊托所在時代的威尼斯是一個文化熱點，也是玻璃制造等奢侈工藝品的中心。在當時，還有作曲家安東尼奧·維瓦爾第（Antonio Vivaldi）和洛可可畫家喬瓦尼·巴蒂斯塔·蒂埃波羅（Giovanni Battista Tiepolo）等藝術從業者。

卡納萊托《大運河上的帆船賽》，? Woburn Abbey

卡納萊托以對威尼斯精確的描繪而聞名，從運河上熙熙攘攘的交通到奢華的節慶活動，他的作品中展示了這座城市多樣化的文化生活。格林威治皇家博物館藝術策展人凱瑟琳·加扎德（Katherine Gazzard）表示，“他筆下的所有人物都是個性化的，代表了不同階級。威尼斯幾乎被打造成了一座戲劇之城，以大運河為舞臺，以建筑為幕布。”

卡納萊托會環游城市，先繪制鉛筆素描，然后再回到工作室進行創作。有時，他會用尺子畫出建筑的線條。在他的威尼斯景觀畫中，他操縱著細節，以此繪制出吸引人的作品。例如，他會移動教堂塔樓的位置，讓它們成為大運河的遠景，又或是將視角調整至大運河中間的較高處。他的作品正是有著這種自相矛盾的性質——創造出非常詳細的城市景觀，同時又巧妙地操縱了他所描繪的場景。加扎德說：“一方面，卡納萊托致力于深入城市，并準確記錄它。 然而，他以一種看起來完全真實的方式按摩這些細節，以創造一個理想化的完美威尼斯。” 

卡納萊托《圣馬可廣場》，? Woburn Abbey

旅游業的發展成為了影響卡納萊托藝術風格的主要因素之一。當時，威尼斯是所謂的“貴族旅行”的主要站點，針對的是英國貴族的成人儀式，他們在穿越歐洲及其他地區的漫長旅程中，學習古典文化，培養獨立性。此外，威尼斯吸引人的另一個原因是娛樂聲譽，如賭場和飲酒聚會場所。

加扎德說：“卡納萊托的藝術市場核心是那些希望購買紀念品以鞏固其社會地位的英國游客。 反過來，卡納萊托也會為他的顧客量身定制作品。他在1720 年代開始改變了自己的藝術風格，從不確定的筆觸和描繪暴風雨的天空轉變為明確的繪畫風格和晴朗的天空。他還采用了更小尺寸的畫布，方便畫布卷起來運輸。”

1731 年，之后的第四代貝德福德公爵的約翰·拉塞爾（John Russell）勛爵委托卡納萊托創作了 24 幅威尼斯景觀畫作，這也是卡納萊托收到的最大單筆訂單。在卡納萊托為其創作的威尼斯“紀念品”中，包括所有當地的顯眼地標，也包含了那些不那么宏偉的景點：修道院和修道院的墻壁擋住了視線，破敗的宮殿躲藏在陰涼處，空白的古老外墻在陽光下烘烤。白色大理石很少是一塵不染，多少帶了些污漬。這些建筑并不占主導地位，但它是由紅色和黃色拼湊而成的一部分，都映在了綠色的水中。

卡納萊托《大運河景觀》，? Woburn Abbey

約翰·拉塞爾勛爵為此支付了188英鎊，這筆錢在當時是熟練技工年收入的五倍多。而這些詳細的作品最終成為了英國沃本修道院的收藏，也是構成了此次英國國家海事博物館特展的核心部分。

在藝術評論家喬納森·瓊斯看來，卡納萊托描繪的不是一座鼎盛時期的城市，而是一個經歷過美好時光，正逐漸失去光彩的地方。威尼斯的黃金時代要再早幾個世紀，當時它正在征服塞浦路斯（Cyprus）和納夫普利翁（Nafplio）等殖民地，而當時的藝術家包括喬爾喬內和提香。而卡納萊托并沒有掩飾這種衰落的感覺，他展示了總督府的腐朽細節，并瞥見了無人照料的房屋。在這些畫作中，城市熙熙攘攘的景象映入眼前：人們戴著蓬松的假發在外面漫步，參觀擁擠的前宮殿底層的商店，而在建筑盡頭的廣場上，你可以看到精美的建筑變成了灰色，還有那荒涼的貧民窟。

卡納萊托作品中的局部

卡納萊托作品中的局部

展覽策劃者認為，這些畫作是對當下威尼斯面臨的問題的提前洞察，氣候危機和大規模旅游造成了洪水的威脅，并逐漸摧毀人類的生態系統。展覽以一段關于威尼斯近期的洪水視頻和互動裝置結尾，讓你了解到威尼斯歷史上最嚴重的洪水是如何在過去幾年中發生的。因為在那之前的很多年，威尼斯沒有過洪水。對此，喬納森·瓊斯認為，將卡納萊托筆下的威尼斯與當前威尼斯的問題聯系有些牽強。他說，這些莊嚴的畫作已經描繪了走向衰敗的威尼斯。

“廣場現在吸引了大量游客”，展墻上的文字是這樣寫道的。但也正因為這樣，這些建筑現在得到了更好的照顧。 現代旅游業的興起并不是一個完全消極的現象。1800年代時，約翰·拉斯金 (John Ruskin) 等建筑理論家開始記錄威尼斯中世紀建筑的每一個細節。隨著修復和清理保護宮殿的工作逐漸展開，這些宮殿也避免了倒塌的處境。

卡納萊托《大運河的耶穌升天節》

如果沒有大眾旅游業的興起，訪問威尼斯將仍然是貝德福德公爵等少數貴族的特權。這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嗎？喬納森·瓊斯表示，卡納萊托描繪的是一個安靜的威尼斯。“而現代作家、電影制作人和藝術家所描繪的威尼斯是一個充滿陰影和記憶的地方，一個美麗得離譜的城市，一個夢想與現實難以區分的城市。你可以在卡納萊托的理性、細致中找到同樣的奧秘。24幅威尼斯景觀畫足夠多了。令人高興的是，威尼斯這座城市的歷史并沒有止步于1731年，而是進入了現代，平民們也可以去那里。即使我們確實破壞了景觀。”

卡納萊托作品

卡納萊托作品

加扎德說，卡納萊托的作品便于攜帶，具有收藏價值，而他的精英客戶群則確保了其作品在歐洲得以傳播。雖然今天的威尼斯與18世紀的威尼斯相去甚遠，但卡納萊托的影響卻一直存在。 “卡納萊托仍然是威尼斯的代名詞，他在定義這座城市的視覺形象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

展覽將展至9月25日。

（本文綜合自《衛報》及格林威治皇家博物館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