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沖突已持續一月，在日本不斷對俄追加制裁后，俄羅斯外交部3月21日宣布，停止與日本就和平條約問題繼續進行談判，退出與日本關于南千島群島（日俄爭議島嶼，日本稱“北方四島”）聯合經濟活動的交流，“所有這些破壞俄日合作的責任由東京擔負。”

“絕對無法接受。”日本首相岸田文雄22日聲稱，俄羅斯試圖將烏克蘭事態轉嫁給日俄關系。對此，俄聯邦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杰夫一語道破，當天在社交媒體上稱“圍繞南千島群島的談判一直流于形式，日本遵從美國對我們進行制裁，那么這種談判就毫無意義了。”

日媒評論稱，俄羅斯此舉關上了日俄雙邊關系改善的大門。但實際上，日俄談判官宣“崩盤”之前，兩國關系已從重修舊好轉向相看兩生厭。

自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第二次執政以來，日方一直保持與俄羅斯的經濟合作，安倍也小心翼翼地維護他與普京的私交，他的繼任者也續推政策，寄希望于達成和平條約談判。如今一切化為泡影，日本朝野間有關重置對俄政策的呼聲四起。

從“伙伴”到“安保課題”

“強化與合作伙伴的外交和安保協作。”這是2013年12月日本國家安保戰略中對俄政策的描述，并一直沿用至今。隨著俄烏沖突的持續，日本意識到已經不可能佯裝和俄羅斯站在一個陣營，以獲得利益。

日本政府計劃于2022年末修訂國家安保戰略，岸田文雄在3月3日的記者會上表示，將考慮到烏克蘭事態來調整戰略。據共同社報道，日本政府相關人士3月9日透露，擬將俄羅斯從“合作伙伴”的類別中剔除，轉而列入“安全保障方面的課題”。

事實上，日俄關系惡化早有端倪。去年10月，俄太平洋艦隊12艘戰艦和保障船在日本海完成了10枚導彈的發射任務，日本官員稱這是“史無前例的異常狀況”。俄方此舉被外界普遍視為敲打日本，因為日美聯合演習密集，岸田文雄上任的第二周就揚言“日本的主權要延伸至北方領土”，遭克里姆林宮駁斥。

俄烏沖突爆發后，日本跟風歐美，對俄祭出前所未有的制裁措施和強硬表態。岸田還在3月7日的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強調“北方四島”是“日本固有領土”，改變了此前“擁有主權的島嶼”這一慣用說法。

俄總統普京在忙于戰事的空隙，迅速反制，3月9日簽署了在南千島群島設立免稅特區的法案。此外，日本防衛省發布消息稱，10艘俄羅斯軍艦3月10日穿越本州島和北海道島之間的津輕海峽，3月16日至17日，俄海軍4艘坦克登陸艦通過津輕海峽。日本廣播協會（NHK）報道稱，這可能是對日本的一種威懾。

日俄關系急轉直下，使安倍過往的苦心經營毀于一旦。他執政時曾一度放低姿態，試圖修補日俄關系，在2013年日本國家安全戰略中寫道：“為保障安全，日俄在安全、能源等各方面展開合作并強化雙邊關系至關重要。”因此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爆發時，日本在美俄之間展開了“騎墻外交”，安倍當年還牽著秋田犬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在索契會面。

然而，安倍政府努力多年，日俄爭議島嶼仍懸而未決。而且近年來，維護基于規則的國際秩序已成為日本外交政策中日益重要的優先事項。

現在，岸田政府或將俄羅斯列入“安保課題”，這與日本現行安保戰略中對中國和朝鮮的定位相同。日媒TBS 19日報道稱，眼前，日本在日本海一側全面被威脅包圍。這樣的敘事給予日本那些呼吁增加國防開支的人士更多動力，也可能推動安保政策的重塑。

“脫俄”不易

在俄羅斯叫停和平條約談判后，日本自民黨內外交部會長佐藤正久3月23日怒言，“被俄羅斯小瞧了。”“如果日本外交被認為是以得失為標準而行動的話，毫無疑問會被俄羅斯看扁。”他呼吁重新審視日俄經濟合作。

日本政府相關人士23日對《東京新聞》透露，從2016年至2021年，日本政府投入了約200億日元，作為與俄羅斯進行和平條約談判的經濟合作費用，隨著兩國關系惡化，之前的花費付諸東流。

在2016年12月的日俄首腦會談上，雙方就以經濟合作為先導拉動日俄關系達成一致，安倍當時提出了8項對俄經濟合作計劃。因此，日方投入了大量資金推動經濟合作，期待以此作為將解決爭議島嶼歸屬問題的突破口，但主權問題仍然是繞不過去的坎。

日本國會3月22日剛通過的2022財年財政預算案中，有21億日元的預算涉及與俄羅斯的合作，包括預防肥胖等醫療合作項目、面向中小企業的項目等。在野黨呼吁削減這方面的費用，但岸田政府表示不會修改。

關于今后與俄羅斯的經濟合作，岸田文雄22日在接受日媒采訪時表示，“從國家利益的觀點冷靜地判斷如何維持關系很重要。”他特別提到，要重視國家在能源方面的權益。

日本的能源依賴進口，在追隨歐美加強對俄包圍圈和穩定能源采購價格之間，面臨艱難選擇。

據共同社報道，2021年，日本從俄羅斯采購了近9%的天然氣和4%的原油，其中大部分來源于日本在俄遠東地區參與的石油天然氣開發項目“薩哈林1號”和“薩哈林2號”。美歐企業近期已接連宣布退出薩哈林項目，而日方還在謹慎討論應對措施。

日本經濟產業大臣萩生田光一3月15日聲明稱，在烏克蘭事件背景下，日本政府打算減少對俄羅斯能源供應的依賴。《日經新聞報》3月22日報道指出，若日本全面停止在“薩哈林2號”項目框架內采購俄液化氣，會導致日本液化氣進口額上升超30%。而且，日本企業三井、三菱保有“薩哈林2號”股份，已經投入了巨額資金。

從事實層面來看，日本在能源領域難以迅速“脫俄”，經濟聯系也不可能完全切斷，但如果美歐對俄采取更進一步的制裁決定，日本可能會身不由己。日本經濟評論家大前研一3月7日撰文稱，制裁俄羅斯經濟，對日本而言如同“仰天而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