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馳迪

坐在獨山子217國道口的加油站旁，一輛輛車搖著手從我眼前飛馳而過，熱辣的陽光炙烤著我這個臨時起意的決定。“從伊犁盆地的最東端，跨過莽莽天山，駛入巴音布魯克的廣袤草原，翻越終年積雪的達坂，身臨雅丹地貌的紅色峽谷，最后到達充滿西域風情的南疆。一天之內春夏秋冬……”想起朋友的安利臺詞，我不甘心地望著公路盡頭，渴望快點吹到3000米達坂上涼爽的風。

踏上獨庫的運氣

夏天已到，這條每年只開放6個月的傲嬌公路正式迎來旺季。途徑的車輛都是滿打滿算的舉家出行，分攤油費的提議絲毫不能讓他們放慢油門。我和每輛車重復著同樣的搭車請求，心里卻開始計劃Plan B。對面的維族邊檢揮手攔下了一輛，幾個眼神之后示意我們可以上車。我不敢相信地確認再三，他卻一臉淡定地揮了揮手，把我們措手不及地送上了“獨庫之旅”。

盤山公路急轉直上，清水河大聲地沖刷著嶙峋山谷，毫不干擾我暗自慶幸這種不敢劃為人品的運氣。獨庫的“難走”，在出發之前已經被科普多次，朋友說，那年他們試圖組摩托車隊翻越天山，結果7輛車報廢了3輛。現在正逢雨季，這條脆弱的公路只要遇到大雨，就隨時可能發生泥石流、塌方、斷路，對于常跑這條路的司機來說，這些都已經激不起他們的怨氣。而我只是聽了幾句安利，望著晴空萬里的烏魯木齊，放棄了飛去南疆的計劃。

海拔上升到3000米，灰色的河水變成了清澈的藍，典型的融雪河流，也意味著達坂就在前面——“哈希勒根”，源自蒙語，意思是“過不去”。在這個達坂“過得去”之前，想從獨山子去到庫車，需要繞行1000多公里。防雪隧道擋開了雪崩的困擾，而冰川的尾舌依然一直延伸到公路邊，常年不化。大批剛從夏天里來的人們都迫不及待地沖下車來，潔白的雪坡眼看變成了灰色。

庫車天山大峽谷 。

“旱獺”們的天路

同伴還沒來得及感知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高海拔反應，車就翻過了達坂。一路下行，抵達了叫做喬爾瑪的地方。這里只是個休息站，卻出乎意料的熱鬧，遍地曬著當地人自己采來的野蘑菇，這種山鮮在天山一帶特別有名，夏季時甚至成了一種當地人的郊游主題活動。司機掏出手機，跟我們炫耀著他挖到的巨大蘑菇，以及他們如何以家庭會議的方式決定如何處置它，最后滿臉陶醉地形容它是如何的美味，以至于讓肉類都黯然失色。于是我們在小館子里點一碗野蘑菇拌面，就著他繪聲繪色的表情大口地吃了個光盤。

其實喬爾瑪還有個“景點”，一個烈士陵園，這里的168名烈士并非犧牲于戰火，而是修建公路時的各種雪崩和泥石流，要知道獨庫公路的這場戰斗持續了10年。盡管就在河對岸，卻少有人移步至此。隧道施工隊員笑稱自己是旱獺，因為高海拔，挖隧道，是它們周而復始的工作。我特別期待海拔3428米的玉希莫勒蓋隧道，1.9公里的長度創造了新疆之最，但卻落了空，司機說那是常有的事，它能通車的時間比獨庫還短，每年的雪太厲害，一直壞了修壞了修。

草原150公里

穿過與218國道交匯的“零公里”，綠色終于撲面而來，草原上撒滿星星點點的牛羊，漂亮的瑪尼石堆蹲坐其中，好似永恒的守望者，夕陽漸斜，我聽著耳機里Sainkho的圖瓦之音，心曠神怡了2個小時。

司機將我們放在了天山山脈中部的盆地，巴音布魯克。這片雪山環抱的高山牧場，曾經是蒙古的土爾扈特部落東歸時定居的肥美草原，現在屬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每年夏天，草原上展開蒙古族的傳統節日那達慕，人們揮鞭馳騁熱火朝天，游客們蜂擁而至，住宿都得提前預定。到了11月，這里冷得冰天雪地，所有人撤回了溫潤的低海拔地區，景區和獨庫公路一同關閉，只剩下寂靜的枯草之原。游牧的蒙古人說，草原那么大，我們其實很孤獨，有客人來的時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盡情歡歌熱舞，但是客人走后我們還是會很孤獨。呼麥，這種仿佛傳向天地盡頭的歌聲，或許就緣與此。

南疆！南疆！

我們有意在第二天清早包車翻越獨庫公路上的最后一個達坂——海拔3220米的鐵力買提。出巴音布魯克的公路可謂康莊大道，向著哈爾克它烏山一路前行，打開車窗感覺自己是一往無前的騎士，司機卻在隧道口不到百米處踩下了剎車——我們被告知“今日隧道封閉”。我蔫在車上，身后被堵下的車隊越來越長，如此僵持4個小時，司機飛奔著回撤上車，邊發動邊說：“有個娃娃生病，要去醫院！”，只見遠處一名彪悍的婦女一腳踩著護欄繩一手指揮著“過！過！”。我緊貼車窗在和她擦身的時候仰望了一眼，對她的敢做敢為深表敬佩和感激，這種情緒直到在90公里后的天山大峽谷與她和她活奔亂跳的孩子相遇時，才得以平復。

翻過達坂，大小龍池依次顯現，這兩個難能可貴的高山湖泊在玄奘的《大唐西域記》中就出現過，如今湖邊排滿三腳架和白鏡頭。下坡之后兩邊的山體開始轉紅，草木逐漸消失，這些高聳龐大的砂壁形成于中生代，億萬年的風剝雨蝕，讓它們變得嶙峋百態，氣勢逼人。

這就是南疆的雅丹——我們終于來到天山的另一邊。司機停在路邊買了個9塊錢的大西瓜，一身輕松的說，前面都是好路啦！車廂里響起了熱瓦普的音聲，一種甜熱的氣氛開始蔓延，情緒也隨著氣溫一起回升，尤其是想到不遠處就有庫車的烤肉和大馕等著我們。

行前貼士

獨庫公路全長550公里，是G217國道的一部分，每年的10月至次年5月，會因大雪封山，禁止通行。通常通車時間在每年6月4日前后。確認時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電話給巴音布魯克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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