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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仔褲的歷史:據說李維斯是第一個有自己Logo的美國產品
【編者按】
無論時尚風向標如何轉,牛仔褲早已成為了最大范圍人群的基本款,然而,如果要追溯牛仔布以及牛仔褲的歷史,會讓人想到什么呢?淘金、西部片、金屬樂?
本文摘自紐約時裝學院專家G.布魯斯·博耶的《風格不朽:紳士著裝的歷史與守則》一書,系統梳理了牛仔褲的歷史,其中還包括了全球最知名的牛仔褲品牌李維斯的創業故事,由澎湃新聞經重慶大學出版社授權發布。
關于牛仔布,前人已經寫了太多太多,這也讓我一時不知該從何落筆。不過我打算從新澤西州的米爾頓開始。奇怪,也許你會這么想——那就讓我趕緊給你解釋解釋吧。
坊間已經有太多的傳言可以解釋以下單品是如何流行起來的:被稱為“牛仔布”的面料(“denim”來自法國小鎮“de Ni?mes”的名字,19世紀時這個小鎮大量出產這種面料)、被稱為丹寧褲的褲子、工裝褲(“dungarees”來自印地語“dungri”)、牛仔褲(來自“Genes”,熱那亞的法語舊稱)和李維斯(以流動攤販和美國布料生產商李維·斯特勞斯命名,不要跟法國社會人類學家和社會結構論的代表人物李維·斯特勞斯搞混了,你懂的)。有些人會把牛仔布歸功于1849年的加利福尼亞淘金熱,這一事件讓年輕的巴伐利亞服裝和布料小販從紐約搬去舊金山,希望能把自己的貨物販賣給迅速匯集于此的礦工們。還有人指出,西奧多·羅斯福和國家公園體系的興起對此亦有貢獻,這讓好奇的游客們來到西部,看見了西部居民的穿著。
還有人認為牛仔褲在美國的興起始于兩次世界大戰期間,當時西部人口大大增加,度假農場成了熱門旅行目的地,鄉村音樂開始為人所知,牛仔的形象也在工業革命到來之時、大遷徙永遠地結束之后被人們浪漫化了。一代人的工作服成了下一代人的休閑裝,就像是一代人的工作會變成下一代人的娛樂項目。
這時候,我的理論(以及新澤西)就要粉墨登場了。這只是一種說法,但我把它稱為理論,這樣可能更令人印象深刻一些。我覺得關于工業革命、西部大開發、黃石公園和蒙大拿州的度假農場的理論都有道理,但我自己的第一感覺是,關于牛仔的浪漫形象始于一個叫作埃德溫·S.波特的天才男人。波特導演和拍攝了第一部西部動作電影——一部被稱為《火車大劫案》(The Great Train Robbery)的12分鐘短片。有點好笑又有點諷刺的是,這部開天辟地、至關重要的西部片實際上是在新澤西的米爾頓拍攝的,就在距離州首府特倫頓半個小時路程之外的松林和灌木叢之間。
在我看來,西部電影類型片的流行也讓西部的服裝成為了熱門。牛仔褲、牛仔靴、可以裝得下10加侖的氈帽、鹿皮的農場夾克、花哨的頭巾,凡此種種,都是源自于西部的傳統服裝。它們歷史悠久。《火車大劫案》讓“野牛”·比利·安德森成了早期的電影明星,緊接著在1913年上映的熱門電影《紅妻白夫》又讓導演塞西爾·戴米爾(Cecil B. DeMille)成了家喻戶曉的明星。當加里·庫珀(Gary Cooper)——連同約翰·韋恩(John Wayne),并稱為好萊塢最具有代表性的牛仔明星——出演1929年的電影《英豪本色》(The Virginian)時(早在有聲電影出現之前,他就已經出演了至少六七部西部片),湯姆·米克思和威廉·哈特這些扮演牛仔的演員已經靠出演西部片賺了一大筆,西部片的黃金時代也即將到來。從約翰·福特的鏡頭中悲愴的猶他州紀念碑谷,到瑟吉歐·萊昂(Sergio Leone)那些煙塵滾滾的意大利西部傳奇,西部片已經成了一種主流的電影類型,其中還誕生了一些最偉大的電影:《亂世英杰》(The Plainsman)、《關山飛渡》、《原野奇俠》(Shane)、《正午迷情》(High Noon)、《日落狂沙》(The Searchers)、《紅河》、《獨眼龍》(One-Eyed Jacks)、《荒野浪子》(High Plains Drifter)和《不可饒恕》(Unforgiven)等,在此就不一一羅列了。這些電影中的牛仔要么是“迷幻牛郎” 類型的——像是羅伊·羅杰斯和吉恩·奧特里那種,身穿花哨的繡花襯衫、裝飾華麗的靴子和白色帽子——或是更符合史實的那種,身穿樸實無華的牛仔褲和粗獷的皮靴,就像平原上的牛仔們會穿著去討生活的那種衣服。
牛仔布是一種染成靛藍色的結實的斜紋布,最早產自法國和印度,在加州北部淘金者中大受歡迎。李維·斯特勞斯——他的故事已經廣為人知并載入史冊——帶著成捆成捆沉重的帆布一路向西,希望能把它們做成帳篷賣給沒有固定居所的淘金者們。結果帳篷賣不出去,褲子倒是很受歡迎,極具企業家精神的李維好好利用手頭的帆布,賺了一筆。帆布用完以后,他又向居住在紐約的兄弟們求助,他們給他寄來了更多染成靛藍色的法國棉布(來自尼姆)。
接下來,一個叫作雅各布·戴維斯的內華達裁縫開啟了另一段傳奇,他讓李維在19世紀60年代賣的那種牛仔褲變成了我們今天穿著的樣子。1872年,戴維斯寫了一封信給李維(我稱呼他為李維,因為他就是以這個名字聞名于世的,要不然我們就會把他發明的牛仔褲稱為斯特勞斯了,不是嗎),跟他說可以改進一下這種褲子,在褲子口袋的四角和其他受力點釘上黃銅鉚釘。同一年,他和李維還開始在褲子的后口袋上縫上標志性的橘色弧形雙線。據說這是第一個擁有自己Logo的美國產品。
除了這些細微的改動,今天你所能買到的李維斯牛仔褲跟一個世紀前的那些差不了多少:大約重11盎司,靛藍色斜紋棉布,兩側各有一個J形褲兜,右邊那個還帶一個小小的零錢兜,兩個后口袋是勛章形設計;受力點的黃銅鉚釘、前襠處的金屬牛仔扣和其他零件都用橘色粗線縫制。整條褲子裁剪修身、筆直,前幅較短而后幅較長,兩側各有一條織邊線。根據這種李維斯牛仔褲稍做一點改動很容易,但想要改進它就很難:忘掉這些年來不斷出現又不斷消失的各種花樣牛仔褲吧,最經典的這種才是真正的牛仔褲。
之后的歷史就要簡單明了得多了。在20世紀70年代設計師們進入牛仔褲領域之前,美國基本上只有3家牛仔褲生產商:李維·斯特勞斯、威格(Wrangler)和李(Lee)。每個年輕人都能從褲子的后兜一眼看出區別——李維斯有雙弧線,威格是一個W,而李則是雙波浪線——每個牌子都擁有一批發燒友。牛仔褲的歷史就這樣開始演變成不同的故事。
電影《飛車黨》白蘭度 劇照。20世紀40年代末期和50年代初期,兩類不同的青年人群體最熱衷于穿牛仔褲:一類是熱衷于西部裝扮的,另一類是希望走叛逆風的。這不是刻意的公關手段或是市場策略的結果。兩類牛仔褲愛好者來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們也把牛仔褲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風格。看看搭配牛仔褲的配飾就知道了。西部造型包括帶有覆肩和珍珠貝母子母扣的法蘭絨牛仔襯衫、鑲金嵌玉的牛仔靴和帶有花哨的西部牛仔皮帶扣的皮帶。叛逆造型則由皮質的機車夾克(通常是黑色的),帶有弧形后跟和鞋釘的工程師靴(總是黑色的),緊身T恤和加里森皮帶(2英寸厚、帶有厚重金屬皮帶扣的軍裝皮帶)。西部英雄們夢想著身騎駿馬,而叛逆的反英雄們想騎的是哈雷(哈雷·戴維森重型機車)。總之,牛仔褲從一種鄉下裝束變成了后工業時代年輕人們的都市著裝。
不過這二者之間也有不少共通之處。牛仔褲的穿法總是低低地掛在胯上,褲腳厚厚卷起3英寸的邊,露出里面褲腿兩側的鑲邊。兩類牛仔愛好者中的標志性人物都是這么穿的:《蠻國戰笳聲》(Hondo)中的約翰·韋恩(John Wayne)和《飛車黨》里的馬龍·白蘭度(有意思的是,這兩部電影都拍攝于1953年)。這兩個人走起路來都是大搖大擺,態度也傲慢得要命,目光中充滿挑釁,整個人充滿了懶散、深沉、冷漠而淡定的氣質,這正符合美國西部英雄和叛逆的草根英雄的審美。對于年輕人來說,牛仔褲代表了熱血和流浪。這種造型迅速受到了世界各地年輕人的喜愛,他們爭相購買。
年輕的反英雄們效仿的是白蘭度和詹姆士·迪恩,垮掉派作家杰克·凱魯亞克,以及叛逆的搖滾明星諸如埃爾維斯·普雷斯利、吉尼·文森特(Gene Vincent)和埃迪·科克倫(Eddie Cochran)。在電影《飛車黨》中,白蘭度的牛仔褲和黑色皮夾克就像他傲慢的冷笑一樣,表明他是一個社會的挑戰者。當被問到“你到底在反叛些什么”時,他扮演的角色約翰尼陰沉沉地回答:“你有什么可以讓我反叛一下的?”對于憤怒青年們,或者裝作憤怒青年狀的人來說,這簡直是有史以來最酷、最時髦的一句宣言:如果你真的很時髦,你就會堅信我們整個文化里充斥著系統性的腐朽。看看艾倫·金斯堡的批判詩歌《嚎叫》(Howl),你就會懂得這種被剝奪感。這種感覺就跟黃銅鉚釘和未經水洗的牛仔一樣強烈。
社會學家(以及我)總喜歡指出,當代生活中的時尚潮流是從街頭發起的,不再像從前那樣從社會階層的最頂端開始。而牛仔褲從它被發明出來開始就是底層社會——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無產階級—著裝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就是“藍領”的意思:廉價的藍色棉布,與它相對的是優質的白色棉布和亞麻。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這種窮人的裝束成了社會上一個全新階層的標配:那就是青少年,特別是人們所說的“不良少年”。該裝飾是軍隊剩余物資、西部裝束和廉價的勞動階層戶外裝備—牛仔牧場夾克和工程師靴、T恤衫、羊毛格紋伐木工外套、標志性的黑色真皮肖特機車夾克 、美國大兵卡其褲、雙排扣海軍呢子大衣、威爾斯與蓋革(Willis & Geiger)牌棕色牛皮短夾克、尼龍風衣、厚厚的棕色加里森皮帶、戶外沖鋒衣、水手帽,還有格紋工作襯衫——這一切你都可以在陸軍和海軍裝備商店以很便宜的價格買到手,這些店鋪在1945年之后如同雨后春筍般涌現,借此來處理戰爭后的剩余物資。這些東西都做工精良、價格低廉,搭配在一起簡直酷得不行。
在20世紀50年代,無論是西部片還是反叛精神電影里都充斥著大量的牛仔褲。二者之間最主要的區別在于電影主人公。牛仔褲和反英雄主義聯系在了一起,并成為這種精神的象征。在《原野奇俠》(1953)中,當溫和的傳統類型英雄艾倫·拉德(Alan Ladd)去拯救整個社區時,他可沒有穿牛仔褲:他穿的是鹿皮,這把他和其他人區別開來,并且表明他其實是一個神秘的外來者——盡管他穿的也算是西部造型。穿牛仔褲的是冷血的雇傭殺手杰克·帕蘭斯(Jack Palance)。在《飛車黨》中,主人公馬龍·白蘭度騎著機車同樣也來到一個小鎮,但他是來毀掉這里的,或者說至少也是來這里摧毀傳統的美國式價值觀,而這種價值觀現在已經被看作是商業集團消費主義的牢籠。反英雄隊伍中最后一位典型的反叛者是史蒂夫·麥奎因(Steve McQueen)。在《約尼爾·波恩納》(Junior Bonner,1972)中,他相當寫實地演繹了一位競技牛仔。此后,我們就只能對那個反叛的時代表達懷舊、眷戀和拙劣的模仿。像是約翰·屈伏塔主演的《油脂》(Grease,1978)就用經典的漫畫式夸張手法演繹了反叛的搖滾青年,而這部影片距離那個叫埃爾維斯(貓王)的年輕人走進山姆·菲利普的太陽錄音室給媽媽錄歌,僅僅過去了不到25年。
從20世紀50年代的憤怒青年到60和70年代的反主流文化青年僅有一步之遙。前人已經定下了反叛的基調,你所要做的就是加入一點毒品、金屬樂,也許還有一點點新左派政治哲學——這就是號稱花之子的嬉皮士一代。牛仔褲也隨著時代在改變,忠實地反映了20世紀60和70年代的具有革命性也充滿分裂感的方方面面。引領時尚潮流的成了諸如伯克利或是哥倫比亞之類頂尖名校的學生,而不再是紀念碑谷的牛仔或《在路上》(On the Road)的讀者。新時代的牛仔褲是經拉爾夫(Ralph Lauren)、湯米(Tommy Hilfiger)和卡爾文(Calvin Klein)等設計師之手精心設計的作品,還要帶有喇叭褲管、扎染、故意打的補丁和砂洗效果等種種元素。與此同時,無法無天的叛逆形象也被歌唱苦難的民謠取代。今時今日牛仔褲的形象只能算得上是往昔輝煌的一個慘淡背影,從現在這些翻版的所謂反叛精神的標志里,你只能聞到自我意識過剩的諷刺意味。白蘭度和迪恩——至少我們當時這么認為—他們永遠不會犧牲自己真實的一面去換取名利。如今我們只能徒勞地尋找牛仔的真諦。酸洗或是做舊,日式包邊或是美國產氨綸混紡,我們的牛仔褲反映出我們這個當代世界的復雜,以及比復雜更多的空虛。如今,產品的意義更多在于復雜的工序而不是天然的品位。然而真正的優雅來自于精挑細選,正如真正的牛仔來自于松林泥炭地——就在新澤西與遙遠的、遙遠的西部相交之處。
《風格不朽:紳士著裝的歷史與守則》,[美]G.布魯斯·博耶著,鄧悅現譯,重慶大學出版社2017年3月。- 報料熱線: 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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