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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特朗普“帶貨”的生意人:有人成為MAGA界的貝佐斯,有人以車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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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客雜志的Rachel Monroe采訪了一些銷售特朗普周邊產品的商販,他們在全美各地的特朗普集會上銷售與特朗普相關的產品,包括服飾,旗幟和貼紙,并賺取了不菲的收入。對其中一些人來說,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方式。
在集會日,賣特朗普商品的人的工作在黎明前就開始了。“我已經二十四小時沒睡覺了,”1月15日星期六,路邊賣旗子的大衛樂呵呵地告訴我。“我們會開車到處走,去找最好的位置。” 在亞利桑那州佛羅倫薩舉行的 “拯救美國”集會還沒有正式開始,但他已經賣出了60面以特朗普為主題的旗幟,大部分價格為39.95美元。
大衛是第二代移民,他的家人在他小時候從墨西哥搬到西南地區,他從15歲起就開始做旗幟生意。那時,他幫助他的繼父向那些想宣布效忠達拉斯牛仔隊(橄欖球隊)或新墨西哥州的人出售旗幟,還有其他的東西。三年前,隨著旗幟市場的蓬勃發展,大衛開始自己做生意。雖然他也會賣同志驕傲旗、圖帕克·沙庫爾(Tupac Shakur,著名說唱歌手,96年被槍殺)和反法西斯的旗幟,但在特朗普的競選活動、總統任期以及任期結束后,生意都特別好。
這位前總統很好地利用了他的任期銷售商品。特朗普網站的“商店”頁面上有帽子和T恤衫,以及無腳酒杯、塑料吸管、撲克牌和印有特朗普名字的圣誕襪。據他的前競選經理說,到2019年春天,他已經賣出了近一百萬頂的紅色MAGA帽,每頂售價為45美元。但是,除了官方商品之外,還有一個與之并駕齊驅的生意,即在路邊攤、州展覽會攤位、小商場、網上市場,還有跟隨他從一個集會到另一個集會的流動銷售人員的大篷車里,出售著的山寨特朗普周邊商品。
上周六亞利桑那州的集會,是特朗普今年的第一次集會,小販們在從停車場到峽谷月亮牧場的會場的入口處的道路上排成了長龍。他們做這種生意時間很久了,已經練就了一套完美的流程:他們有舒適的露營椅、儲物豐富的冷藏箱、播放經典搖滾樂的大喇叭。大門外的區域有一種喜慶的派對氣氛。
克里斯·瓦爾登留著亂七八糟的胡子,拖著一輛裝有帽子和連帽衫的折疊車,在停著的汽車中穿梭。他對潛在的顧客說:“要當一個合格的渣粉(deplorable,指希拉里在2016年稱特朗普的支持者為一籃子人渣),得讓自己看起來夠炸!”
他曾經在南卡羅來納州當過搬運工。在新冠影響了他的工作后,一位朋友招募他幫助銷售特朗普的商品。起初,他認為自己不適合這份工作,他說,“我是一個害羞的人,”但很快“它成了一套完整的生活方式。”在過去的五個月里,他一直住在用自己的收入買的一輛新的奔馳Sprinter面包車里,在俄克拉荷馬州、德克薩斯州、阿肯色州、阿拉巴馬州,開車從一個集會到一個槍展再到下個集會。他說:“到明年,銷售量會暴漲,特朗普將再次競選。他肯定會的。”
特朗普有一種營銷人對口頭禪和內部笑話的直覺;圍繞他而出現的商品銷售機構足夠靈活,以至于當下的流行語,例如,“走吧,布蘭登”(Let’s go, Brandon,一個用來辱罵拜登的諧音梗)可以在幾天內出現在T恤上。紅色的MAGA帽雖然仍然無處不在,但已不再是最暢銷的了;幾個賣家告訴我,這些天,反拜登的商品比支持特朗普的商品更受歡迎。
購物者喜歡“耶穌是我的國王,特朗普是我的總統”的T恤,但他們也不介意一點更粗俗的東西。我問一位穿著鮭魚色毛衣的老年主權公民(認為自己不受傳統法規約束,反對賦稅等),他最受歡迎的商品是什么。他說:“今天,是‘去他X的拜登’,有時是‘拜登滾犢子’,有時是‘拜登是爛人,你投票給他你也是爛人’,有時是‘去他X的拜登,去他X的哈里斯,去他X的,讓你投票給他們。’”
然后他糾正了我:他并沒有出售這些旗子,而是將它們進行交易,他認為這意味著他不用受商業法規的約束。他承認,“大多數人都是用現金交易,但有人也會用備用輪胎換。也有人用拖車鏈來換。”
拉斯維加斯的商人羅納德·所羅門說,這是一種現象,RT網站(一個俄羅斯的英語新聞網站)稱他為“MAGA商品界的貝佐斯”。所羅門是一名投資銀行家,他還經營著MAGA商城,向全國各地的共和黨和保守派團體提供批發的商品,包括棒球帽和T恤衫。在早期,也就是2016年,他不得不努力說服當地的黨內人員把重點放在銷售產品上,而不是僅僅要求捐款。他說,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賣貨。“由于特朗普的出現,我遇到了一代一次的機會,保守派商品正在蓬勃發展。”
Photo by: Kches16414, CC0 1.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所羅門和其他許多與我交談過的賣家都告訴我,與2020年相比,去年很艱難。特朗普的選舉失利,再加上1月6日的尷尬,給銷售帶來了阻礙。一些商家涉足“停止偷票”周邊,但并沒有獲得什么成功。所羅門說:“很難賣。”
密西西比州的房地產投資者巴迪·霍爾告訴我,即使是“特朗普2024”品牌的產品去年也很難找到市場,部分原因是有些人認為它們等于是承認了2020年的選舉結果事實上不會被推翻。霍爾開著一輛巨大的普雷沃斯大巴,上面包裹著特朗普的頭象,非常顯眼,人們常常認為它屬于總統。
他告訴我:“這是明星和藝人開的那種車,我可不想把他放在一輛溫尼貝戈車(家庭用房車品牌)上。”這輛車曾經配備了一個火車喇叭,但是,幾周前它卡住了,叫個不停;在兩個小時后,他切斷了電線。去年春天,霍爾與MyPillow的首席執行官邁克·林德爾談過,據后者自己估計,他已經花費了2500萬美元用于調查、審計和推翻2020年的選舉結果。當時,霍爾的巴士上寫著“2024年。特朗普將回歸,讓美國再次偉大。”霍爾說,林德爾要求他將“4”改為“1”。(當時,林德爾仍相信特朗普會在2021年8月重新上任)。霍爾聽了他的話。霍爾說:“他不希望看到任何帶有2024的東西。”
從商品銷售商的角度來看,亞利桑那州的集會是一個展望未來的機會;特朗普2024的裝備隨處可見,而且銷售火爆。為了紀念這一時刻,霍爾將 “1”換回了 “4”。(特朗普似乎并不那么急于向前看;在他的演講中,他稱2020年的選舉是“被操縱和偷來的”)。
與我交談過的許多賣家一樣,霍爾對特朗普的親近感似乎更多的是文化上的,而不是意識形態上的。他告訴我,“我這輩子都沒投過票”他認為,政客們都只是為了自己。一位在戴著牛仔布“特朗普小妞”帽子的,正在瀏覽的顧客聽到了他的話,驚呼起來。她說,“你至少應該投票給特朗普,”她感到很驚愕。霍爾聳了聳肩。
隔了兩個攤位,一個22歲的長卷發年輕人站在一輛不那么華麗的房車外面,向路人送上免費的保險杠貼紙。一位女士拿起一張,然后對著它做了個鬼臉。她說“特朗普2020年?”那個年輕人顯得很抱歉。他叫塞繆爾·亨辛格,來自俄克拉荷馬州的一個小鎮,這是他推銷特朗普商品的第三天。他緊張地說,“我以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我不習慣人群,也不習慣與人交談。” 他承認,他并不是特朗普的超級粉絲。“我覺得,我不討厭他,但這對我來說是財務問題,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沒能找到工作。我需要賺點錢,這樣我就可以雇個律師來處理一些事情。”
特朗普的賣貨經濟中摻雜了復雜的傭金、恩惠和算計。亨辛格說,他曾開車到亞利桑那州與一位朋友一起賣商品,這位朋友告訴他這是一個快速賺取現金的好辦法。然后他們吵了一架,亨辛格最后被困在距離鳳凰城一個小時車程的沃爾瑪停車場。他與一個名叫洛基·格拉納塔的賣家聯系,后者提出了一個交易:如果亨辛格能在集會上兜售商品,他就可以保留一部分銷售額,再加上小費,他希望這點錢足夠讓他回到俄克拉荷馬州的家中。
巴迪·霍爾告訴我,格拉納塔是“這一切的教父”,他含糊地指了指遍布活動場地上的商品帝國。“所有這些現在有工作的人,都是他的功勞。” 格拉納塔已經60多歲了,聲音沙啞,有一種難以掩飾的受過傷的感覺。他進入特朗普世界的道路很曲折。從八十年代開始,他就一直是個小販,當時他在紐約的大街小巷賣男朋友用來賠罪的禮物:泰迪熊、心形的插花。格拉納塔說:“我們賣的是愛。”
他和他的生意伙伴,也就是他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專門在半夜賣東西,部分是為了抓住最絕望的顧客,部分是為了躲避警察。他們的生意是非法的,因為等待攤販執照的名單上有一千多個名字。格拉納塔并不介意違法經營:1989年紐約雜志的一篇文章稱他為“泰迪熊界的特朗普……一個企業家和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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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納塔告訴我,他在2008年支持奧巴馬。然后,在過去十年中,他的生活明顯變得更加困難。2015年,他和一個高中同學住在新澤西州,他們的房子被燒毀,使他無家可歸。有一段時間,他住在自己的車里,在政治集會上跑來跑去。桑德斯是他的首選候選人,他喜歡免費醫療和免費教育的理念,但是,當克林頓成為民主黨提名人時,他轉去效忠特朗普,他欣賞特朗普不說廢話的做風。
蒙大拿州的一位越戰老兵和特朗普的支持者借錢給他買了一輛房車,格拉納塔用特朗普的物品把它裝飾起來,還貼上了彩虹貼紙,以示對L.G.B.T.社區的支持。以特朗普為主題的車輛最終成為一種趨勢,但格拉納塔是第一批在他的房車上表達政治忠誠的人之一,這為他贏得了更多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2019年,他與前搖滾樂手安妮·洛瓦洛走得很近,她正在創作關于特朗普的歌曲。格拉納塔說,那年10月,他們在前往華盛頓特區的路上,房車發生了故障。當洛瓦洛正在檢查車輛時,一輛汽車撞了上去,她被撞死了,房車也被撞壞了。格拉納塔在特朗普圈子里的朋友舉辦了募捐活動,幫助支付了洛瓦洛的葬禮費用并為他買了另一輛車。從那時起,他就成了MAGA的主力軍,開著他那輛里外都貼滿了特朗普貼紙的1999年弗利特伍德房車。他說:“我吃的、睡的、拉的都是特朗普。”
在接待顧客的間隙,亨辛格認真地聽著格拉納塔的故事。他主動說,他也喜歡免費醫療的想法。俄克拉荷馬州最近擴大了醫療補助計劃,這意味著患有哮喘的亨辛格現在可以免費獲得他的霧化器藥瓶。格拉納塔正要說些什么,一個身穿特朗普團隊官方夾克、手持對講機的矮小、整潔的男人大步走來。他掃視了一下折疊式桌子上成堆的商品,開始挑選一些小禮品:五面“我會回來”的旗子,五面“拯救美國”的旗子,一些T恤,還有一些貼紙。亨辛格的眼睛瞪大,看著格拉納塔裝起了這批東西。那人告訴格拉納塔:“總統喜歡你的旗子,我在集會后會帶點有簽名的東西回來。”
亨辛格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激動:“你看到了嗎?他花了五百美元。”他低聲對我說,“而且其中一些還能到我口袋里。這讓我對特朗普有了更深的印象。這表明他會把多少錢放回自己的社區。”
在慶典現場,人們的情緒也同樣高漲。銷售以特朗普為主題的牛仔帽的比斯基特·戈迪內斯說,自從幾年前抗議者不再出現后,集會就變得更加輕松了。我告訴來自北卡羅來納州的售貨員雷吉·帕內爾,看到這么多黑人男子在銷售特朗普產品讓我很驚訝。他嘲笑我心胸狹隘:“在八十年代,有哪個黑人不喜歡特朗普?他是我唯一認識的的億萬富翁!”帕內爾對特朗普所能產生的能量印象深刻:“有兩萬多人來這里看他。邁克爾·杰克遜才可以讓人們出來看他,還有Prince(已故歌手)、埃爾頓·約翰。總統才不行。你見過拜登的旗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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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利桑那州的夕陽很耀眼,珊瑚色的條紋橫跨在漸暗的天空中。芝士蛋糕車外排起了長龍。特朗普計劃隨時開始講話。小販們打開了燈,對涌向會場入口的人群進行了不太誠心的叫價,“這張桌子上,所有東西10美元!” 我看到了當天早些時候與我交談過的那個大胡子。他說,他今天生意很好,他炫耀著一厚疊現金。2021年的低迷只是一個小插曲。生意又開始紅火了。
我繞回找亨辛格,想知道他是否賺夠了回家的路費。錢是賺夠了,但現在他有了新的想法。幾天后,格拉納塔計劃開車去得克薩斯州的康羅,特朗普將在那里的蒙哥馬利縣游樂場舉行下一次集會。亨辛格想,也許他也可以跟著去,多賺一些錢,多認識一些人。也許在這個特朗普的世界里,他能有一個未來。
原文鏈接:https://www.newyorker.com/news/letter-from-the-southwest/the-outsized-entrepreneurial-world-of-trump-merchandise
原標題:《靠特朗普“帶貨”的生意人:有人成為MAGA界的貝佐斯,有人以車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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