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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書評︱在全世界尋找喬治·奧威爾
“又買了這么多書!有什么用呢?”每次看見弟弟遞給我由他代收的包裹是書,母親都忍不住要說我一句,我一般不作聲,默默地抱書上樓,好在不像以前上學時買書的錢都是直接或間接由家里給的,不用心虛。
春節前某一天,我在房里讀書,突然有人不敲門不換拖鞋就大大咧咧闖了進來,原來是多年未見的堂姐夫,是親戚就總要問收入、婚戀之類的問題。聊完這些,他見我那把躺椅上堆滿了書,拿起幾本韓、日文的樸正熙傳記,問:你還懂韓文啊?不得了!這個話題沒那么討厭,他在東北打工,自然見過韓文招牌。
豆瓣網聚集了一大批愛書人:有人愛買,尤其傳出有書下架必設法多方搜購;有人愛讀,一天能標注讀過數本乃至十幾本;有人愛曬,逢電商促銷必下單并拍照;有人愛散,且有大批豆友捧場。春節中有位友鄰代一位身在美國紐約的好友散書,廣播里貼圖為證并給出大致價格標準,豆友紛紛轉發。突然跳出一名質疑者:這些書看起來有兩千五百本,書主都看過了嗎?都標了價這還叫散書嗎?這么問最遭人憎,自然被多數豆友駁斥。我也轉發了這條廣播,底下突然有人連發兩問:“請教樓主先生,這位藏書者真的擁有博士學位嗎?”“據說這位前輩的閱讀速度極強,是這樣嗎?”散書的這位友鄰以前也有豆瓣帳號,后來可能是想專心于學術就注銷了(我的揣測),我曾托他在美國亞馬遜買過《奧威爾全集》中的一卷。
我沒有理會這兩個提問。但是,類似于“你買的書都看過了嗎?”這種經常出現的問題,簡單回答都看過或沒看過,并不能讓問答雙方滿意,不如就書論書。
1998版《奧威爾全集》精裝版六本
我最喜歡的作家是喬治?奧威爾,因此收集了《1984》和《動物農莊》的大陸簡體字各主要譯本、臺灣繁體字譯本、英文精裝、平裝版,韓文版,其中那一套四冊的The Essential Orwell是在韓國首爾教保文庫門外促銷架上見到的,有個店員居然會說中文,結算時這書不在電腦系統中,一番周折到手,雖然回國后發現和中國亞馬遜價格相仿。
1986-1987年版《奧威爾全集》前九卷精裝本《奧威爾全集》平裝本六本及復印的第十六卷
2014年的時候,我還將Peter Davison主編、英國Secker&Warburg出版社出版的二十卷《奧威爾全集》的搜羅范圍放到全球:由于一整套已不可得(前幾天才發現有一套完整的精裝版全集在網上出售,書主還是英國工黨前領袖Michael Foot),于是,除在中國本土網店買了六卷外,我還在愛爾蘭網絡書店購得三卷(后來發現第十四卷keeping our little corner clean和在京東買的重了),在美國、日本亞馬遜各網購一卷,在英國亞馬遜網購一卷托剛好回國的網友帶回,后來又從一家英國書店網購了1986-1987年版全集前九卷(即奧威爾的六部小說和三部非虛構作品,其中《牧師的女兒》和在中國亞馬遜買的1998年版又重了),最后只剩下第十六卷I have tried to tell the truth不敢下手:英國亞馬遜倒是有本當時全網唯一的,開價九百九十九英鎊!查到北京國家圖書館有全套,只好設法去復印了一本;最近才發現,這卷在2015年重印了!
1984年出版的手稿本《1984》《CIA與1954年版〈動物農場〉動畫電影的拍攝》及《奧威爾全集拾遺》
后來,我海淘了英國1984年出版的精裝版《1984》手稿及對照本及2006年出版的《奧威爾全集拾遺》(the Lost Orwell),后者收錄新發現的奧威爾相關信件、明信片、長文,以及新增的所謂“奧威爾黑名單”——此名單在1998年版全集最后一卷就曾公開過一部分(聲稱自己最早發現這一名單的英國學者蒂摩西?加頓?艾什顯然沒有看過這卷書),而這本全集的補遺本則公布了之前因當事人尚在世而未公布的名單。
在神保町買的三本奧威爾研究書籍去年逛日本東京神保町書店街,在專賣西洋外文書的大島書店淘得三冊研究奧威爾及《1984》的英文書,雖然分別出版于1975、1983和2008年,但品相不錯,價格也適宜。這些書當然不可能一次看完,而是隨時備查備用,如同去年趁電商促銷買的《哈佛中國史》和《中國歷史研究手冊》。
美國學者杰弗里?邁耶斯的研究文集《奧威爾:生活與藝術》于2013年奧威爾誕辰一百周年被譯成中文出版,可能是譯者和出版社不出名,鮮有人注意到此書,但正是讀完它才堅定了我在全球收集《奧威爾全集》的決心。邁耶斯的另一本《奧威爾傳:冷峻的良心》在去年再版,則要歸功于已故知名譯者孫仲旭。我手上有他十三年前翻譯的舊版書,新版書只是換了個封面,內容并無增加,所以我沒買。與之對比強烈的是,張思之先生的《我的辯詞與夢想》和《我們律師》兩本書去年出了新版,各增加了七八十頁篇幅的內容,雖然書價比2013年的平裝本漲了五成以上,但我還是買了,更何況這次的精裝本便于收藏。
但并非所有與奧威爾有關的書我都會買,有一本《倫理訴求和政治倫理批判——奧威爾小說研究》,可能是中國大陸第一本研究奧威爾的專著,但一看書名和目錄便覺索然無味。正如蘇俄作家格羅斯曼《一切都在流動》的譯者、南京大學教授董曉在后記中說的:“我們這些治外國文學的學者與其為‘稻粱謀’而寫一些不疼不癢的拾人牙慧抑或生搬硬套、隔靴搔癢的所謂學術論文或學術專著,倒不如多花些精力好生翻譯一些有價值的經典著作。”
不過,近期看過的《陳映真現象》卻是這類研究著作中的例外,作者陳明成是臺灣成功大學的文學博士,這部博士論文的出版一改堆砌學術名詞、不厭其煩地援引各種理論、套用時髦的流派結構來論述等大而空的論文毛病,用挖掘的新史料解構或者說爆破了陳映真自造或他人僭建的偶像神話。這方面的反面教材則有去年翻譯成中文的齊慕實《鄧拓:毛時代的中國文人》,這部主要面向西方學術圈的中國研究著作,材料陳舊,還不如前年出版的《書生鄧拓》;統率全書的理論方法也是簡單二分,失之草率。泛讀完全書,沒有得到新史料、新思考。
而最近在讀的兩套《西班牙內戰》,也是因為當年這場戰爭吸引了奧威爾前去參戰才買的。但西班牙內戰經歷使奧威爾跟當時蔚為主流的左派分道揚鑣,不僅以紀實作品《向加泰隆尼亞致敬》為歷史作證,也給后來的傳世小說《1984》做了預熱。這兩套《西班牙內戰》中由伯內特?博洛滕撰寫的那三卷本,副標題叫《革命與反革命》,他不僅與奧威爾幾乎同時目擊并以記者身份報道西班牙內戰,此后五十年更是全力搜羅內戰史料,最終成就足以與威廉?夏伊勒《第三帝國的興亡》媲美的皇皇巨著。但由于此書主要是寫西班牙內戰時共和派(左派)內訌內幕,曾經至少被美國五家大學出版社退稿,他們認為這只是一部“反共宣傳品”。但博洛滕把個人收集的幾十萬份資料捐給了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為包括寫就另一本《西班牙內戰》的斯坦利?佩恩在內的歷史學家提供了極大便利。由于博洛滕無法獨力完成最后一章,佩恩幫助撰寫了結尾的部分內容,且復審了原稿并作序,也算是一段學林佳話。
至于去年底出版的《在緬甸尋找喬治?奧威爾》簡體中文版我還沒有買,臺灣繁體版給我的印象是作者在緬甸走馬觀花尋訪奧威爾當年遺跡,但并無多少新發現,更多地是在過去與現實間穿越,作一番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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