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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新年獻詞 | 期待一場久違的治愈
可能這個世界里的人們,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在新舊年份交替的時候,能夠有著一個如此統一的愿望——期待著被治愈。
原本以為不過是像流感一般的疫情并沒有那么聽話的流走,反而逗留在人類社會中,還有著反客為主的趨勢。最初的不在意,變成了時刻擔憂,總覺得偶然的事情,也變成了生活中必須習以為常的一種狀態,不得不說,疫情徹底改變了所有人的生活。
曾經平平無奇的日子,變成了可以被拿來懷舊的黃金年代,持續的高速成長,只有在停下來的時候才會顯得彌足可貴,只有在苦日子的時候,才會反思曾經的好,也只有在傷痛的時候,才能明白健康的重要。
疫情就像給日漸狂妄的社會敲響了一記警鐘,提醒人們,超人并不存在,永恒的榮耀也只是無端的想象,人終究是人,是有限的,脆弱的,委身于自然之下的人。即便上帝死了,那至高無上的空位也只存在于彼岸,并不會給凡人加冕。
所以在新的一年中,人們期待被治愈的,首先是懸在每個人肉身之上那疾病可能性之劍,不去除它,人只能惶惶不得終日。
但需要被治愈的遠不止于此,在人們已經習慣了把地球當作小小的村落隨意行走的時候,突然被關進大小不一的籠子,一顆向往外界的心,和一雙原地打轉的腳之間就產生了巨大的落差。
原本旅行可以是一種生活方式,如今卻成為一種需要精心謀劃的稀缺資源,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內心也會漸漸空虛。就像是被關進籠子的小白鼠,曾經輕易就可以發泄掉的那些熱情,只有在滾輪上原地奔跑來抵消,卻無法等效。
健康的威脅,不僅向外反映在機體上,向內也呈現在思想里。一方面,緊迫感、焦慮感凝聚成的悲觀情緒不斷蔓延;另一方面,原本可以疏解日常憂慮的那些手段,也在物理空間上被隔絕。
人,好比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抓不到東西,無所附著的慌亂遠遠要大于對摔到地面的擔憂。人的身體病了,人的心也病了。一股末世心態蔓延著,在恐懼中下墜的人,一旦略微適應這種失重感,就會越來越虛無,仿佛把一切看輕,也會讓自己變輕,變輕了之后,就仿佛可以停在半空中,不再下墜。
可實際恰恰相反,虛無的內心減少了人向上的靈性,肉身反而變得愈發沉重,下墜的也就更加迅速。
就連最后的稻草,那個曾經在榮耀的上帝面前也不曾低頭的科學,也失去了魔力。在上帝死后,科學曾經扮演了一種全知全能的角色,它給人們以不斷向前發展的期許,帶著對自然規律征服的承諾,現代人大多臣服在科學的腳下。
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危機中,科學變得無法兌現它的承諾,曾經被認為無所不能的它,在人類的呼喚中似乎遲遲給不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那些對科學寄予厚望的人,從期盼到等待,從等待到懷疑。
他們不僅開始懷疑科學,而且也開始懷疑自己的生活,懷疑自己即將要經歷的生活能否被科學再一次拯救,懷疑曾經在心里確認過無數次的美好未來到來的可能性。這種懷疑也勢必會突破某一個人的內心,開始指向社會,指向對現代性的懷疑,指向對人類生存狀態和未來發展的一種普遍懷疑上。
這些懷疑,會反饋到每個人的內心,反饋到人與人的關系,反饋到整個社會。仿佛推倒的多米諾,當被寄予厚望的科學面對苦難一拖再拖時,啟蒙之后被塑造出來的理性深化的光輝也注定消退,科學的神話在它無法兌現的承諾里,也注定將從那對抗不確定性的唯一王座上退位,變成一種可供人選擇的工具,而且是之一。
人總是寄希望于在墜落中抓住什么,當一個越來越不確定的生活帶著人一同下落的時候,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思想,給出各種各樣的許諾,它們用各種各樣的形態,打著各種各樣的幌子,最終實現的都是給人以安慰的目的。一旦接受的人多了,思想開始流行,就像滾雪球一般,會裹挾著更多的人,產生一股強烈的力量,并催生一些可以兌現的社會現實。
雖然我們知道,最終對抗病毒的,一定是科學。但是在最終答案到來之前,這種確信并不能延緩人們的焦慮,反而會迫使人們去尋找各種隨意給出夸張承諾的思想,把它們當作心靈的慰藉,比起身體被治愈,人心更需要治愈。
或許這也是一種機遇,在諸多試圖撫慰心靈的努力中,無論理論也好、宗教也好、藝術也好、文明也好,可能就會出現一些新的觀念世界,就像柏拉圖、康德、黑格爾、弗洛伊德曾經做過的那樣,借病毒危機之名誕生,卻可以解決長期盤踞在現代人心頭的意義危機。
進而,向人們呈現一個全新的世界圖景,不再是狹隘、單一、虛無和焦慮,而是充滿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全新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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