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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歲書|中國人是“白種人”,兩百年前才開始“變黃”
【編者按】
在這個信息爆棚、閱讀碎片化的時代,我們似乎越來越少沉下心來閱讀“大塊”著作的耐心。然而,有質量的閱讀至少是獨立思考的重要基礎。年終歲末,小編邀請幾位國際關系學界的青年學者來曬一曬他們一年來閱讀的書單。其中既有新書,也有值得一讀再讀的經典;除了國際關系方面的著作,也不乏有助于我們理解人類文明發展又富于有趣“冷知識”的書籍。2017年,即使生活仍不免眼前的茍且,至少我們還有書和遠方。把這幾份“壓歲書單”分享給讀者諸君,權做新年的“紅包”。
忙碌的2016年。擠出點時間閱讀,都算是一件挺奢侈的事情。年初,計劃每周能讀一本研究領域之外的“閑雜書”,堅持了不到五個月。對我而言,適當閱讀自己研究之外的人文社會科學著作,收獲總是大得多。一來是真正體驗“讀書人”的樂趣,而不是基于“寫作或發表”的壓力才去閱讀;二來也是打開自己的研究視野和思考空間的需要。
1. [英]艾倫·麥克法蘭:《現代世界的誕生》(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主編,管可秾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20世紀70年代開始,陸續出現很多探討“歐洲奇跡”或“西方世界興起”的著作。《現代世界的誕生》仍是這種研究關懷的延續,只不過他更關注的是歐洲的崛起如何塑造了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
在麥克法蘭看來,現代世界的形成不過兩百年的歷史,真正對這個世界進行塑造的是英格蘭。現代世界的政治經濟模式,普通人的情趣與口味都是“英格蘭制造”。這個小島的語言和生活方式影響大半個世界,它的業余愛好、游戲、文化藝術,以及它所積累的財富、知識、藝術,仍舊在塑造現代世界。
更重要的是,英格蘭出現的嶄新的社會結構、政治組織和意識形態,為其成為未來世界的領導者奠定下基礎。隨后這一“奇跡”被日本、北美效仿,出現了歐-美-日崛起,二戰后又被“亞洲四小龍”模仿,而“中國奇跡”、“印度奇跡”、“巴西奇跡”大抵都是掌握了英格蘭開出的這一“秘方”。
2. [美]邁克爾·奇邁可:《成為黃種人:一部東亞人由白變黃的歷史》(吳緯疆譯),臺灣:八旗文化/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2015年版。“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睛”,這才是“龍的傳人”。然而,邁克爾·奇邁可的著作告訴我們,中國人最初是“白種人”,“變成”黃種人也只不過新近兩百年的事情。在早期的歐洲傳教士們,如沙勿略、范禮安、利瑪竇的眼里,中國人都是“白種人”。
奇邁可的旨趣并不僅僅是厘清東亞人“變黃”的歷史,而是更深入地探討了自然科學如何參與建構東亞人“變黃”。18世紀瑞典植物學家卡爾·林奈意圖將世界進行系統化,并對人類進行人種劃分。德國格丁根大學教授布盧門巴赫則依據體質特征和分布區域,把人類劃分為五個人種,其中就包括蒙古人種(黃種人)。這種分類法,加上19世紀后半期對中華文明停滯狀態的理解,更加上偽科學“顱相學”及19世紀西方醫學的發展,逐漸將富含種族歧視的“黃種人”放在了東亞人身上。
有趣的是,中國人欣然接受“黃種人”的建構,而日本人卻極為排斥。
3. [美]杰瑞·穆勒:《市場與大師:西方思想如何看待資本主義》,佘曉成、蘆畫澤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6年版。社會體系的運作需要道德辯護的支撐。很多習以為常的社會行為,其實都有“默會”的道德知識作為背景。始自18世紀以來對資本主義的爭論,逐步為市場經濟確立了合法性。穆勒的《市場與大師》一書展示了資本主義產生以來,“白人思想家們”如何辯護市場經濟“美德”的思想歷程。
在資本主義產生前及之初,歐洲的精神世界都是反市場、反商業的。基督教認為商業貿易滋長了欺騙和貪婪,鼓勵了感官享受,導致人們不再堅守禁欲、謙卑和愛這些美德。伏爾泰、亞當·斯密對早期資本主義的合法性立下了“汗馬功勞”,認為市場能促進社會合作,敦促人們更加自制,并放棄自己潛在的社會激情,“商業社會”的普及帶來的是更大程度的個人自由和國家間更為和睦的關系。
當然,資本主義取得勝利的過程中也仍然伴隨著反對的力量。保守主義者擔心與市場相適應的價值觀外溢到人類的其他組織形式中,破壞國家、社區、家庭等組織,市場關系(契約關系)的過度蔓延,摧毀了人類世界的溫情。
4. [澳]特納:《香料傳奇:一部由誘惑衍生的歷史》,周子平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版。近代世界的開啟,來自于新航路的開辟。而新航路的開辟,動機卻是要尋找香料。緣何尋求香料的動力能夠激發出歐洲人的大膽冒險?過去的解釋大致是,歐洲中世紀末期的食物容易腐化,香料可以掩蓋異味并反腐保鮮。這顯然還是沒有解釋香料在當時歐洲人心目中的分量。澳大利亞學者特納撰寫的《香料傳奇:一部由誘惑衍生的歷史》真正為我們答疑解惑。
特納告訴我們,哥倫布時代的歐洲人對香料的渴求,更多的是基于某種神秘的想象。歐洲中世紀時,人們篤信天堂飄著香料的味道,基督教眾神本身也都帶有香料氣。哥倫布決意要去尋找天堂,如果他能夠找到香料,那么事實上就證明他來到了天堂。當時伊斯蘭世界的崛起,阻礙和中斷了歐洲從東方購買香料的貿易之路。稀缺的資源自然是顯示闊綽的利器,達官貴人階層需要以豐富而昂貴的香料來顯示自己的社會身份。
后來香料失寵,源自基督教的世俗化,香料在基督教中所代表的象征意義隨之消失,神秘感和神圣感的喪失也就無法支撐它在其他方面重要性的合理存在。當然,16,17世紀時人們產生了新的嗜好,先是煙草的嗜好風靡全球,隨后則是咖啡和茶,而這些商品取代香料,成為更加有利可圖的商品。
5. [美]湯姆·斯丹迪奇:《六個瓶子里的歷史》,吳平等譯,中信出版社,2006年版。幾年前,爺爺第一次看到我喝咖啡,覺得非常“驚訝”,因為咖啡“聞起來像中藥,一股焦味”。他肯定驚訝于很多人泡在咖啡館里,就如同沒有生病卻要喝“中藥”一般。
后來,我就一直琢磨,現今世界的“口味”是如何形成的。得到的答案似乎很殘酷。所謂“口味”、“格調”、“情趣”往往源自帝國貴族的偏好,只是后來被逐漸平民化而已。換言之,如今很多的“國際化”其實都是在“附庸風雅”。斯丹迪奇的《六個瓶子里的歷史》告訴了我們,曾經的帝國給現今世界留下了各種各樣的“格調”和“口味”:西班牙帝國的可可,法蘭西、英格蘭的咖啡,大英帝國的飲茶嗜好,美帝國的可口可樂。細細想來,如果英國沒有下午茶,法國沒有加奶咖啡,意大利沒有濃縮咖啡,美國沒有可口可樂,這個世界肯定與我們現今看到的不一樣。
(作者系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研究員、盤古智庫學術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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