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向以狂熱著稱的安菲爾德，想在客隊教練席成為全場焦點，可能性幾乎不存在，除非這個男人叫做史蒂夫·杰拉德。

昨夜的英超利物浦與維拉之戰，比賽勝負意義早已退居次席，安菲爾德忠魂時隔6年的回家，讓一向重情重義的紅軍球迷毫不吝嗇地將掌聲集體奉上。

皆大歡喜的1比0，既讓球隊保持了在積分榜上的緊追，也讓杰隊的回家之旅不至于太過難堪。

但對于球員時代未能在母隊完滿告別的杰拉德而言，客隊教練席只是短暫逗留，主隊教練席才是下一個終點。三年之后，當克洛普結束合同，頤養天年時，年富力強的杰隊兌現一生一隊的誓言，正逢其時。

杰拉德與克洛普握手。 IC 圖

名宿挖坑，杰隊見招拆招

自南下入主維拉以來，杰拉德英超教練生涯的第五場比賽，就被各界高度關注，無他，這是前利物浦隊長離隊6年以來，首次以對手身份直面母隊。

早在上周，就有促狹的動畫改編，惡搞了上輪結束后20隊主帥的發言，輪到杰拉德時，一本正經的杰隊說道：“這是我帶隊5場以來贏下的第3場比賽……”旁白打斷杰拉德，提醒他只帶隊踢了4場球，結果遭到杰拉德一本正經的提醒：“你難道不知道我12月11日在安菲爾德輸了個0比3？”

而玩笑在利物浦和維拉戰前持續發酵。身為球隊上世紀80年代的神射手，伊恩·拉什賽前和杰拉德的訪談節目中，充滿了不懷好意的刁難：“歐文說他討厭回到安菲爾德，你怎么看？”杰拉德見招拆招：“要是我去過曼聯，我也討厭回來。”

身為本世紀初被寄予厚望的雙子星，年齡僅差了一歲的杰拉德和歐文，本是球隊復興的期望所在，然而兩人生涯卻沿著迥異的軌跡越走越遠：后者先跳槽皇馬，后出口轉內銷來到紐卡斯爾，最后冒天下之大不韙披上曼聯紅衫，幾乎成了安菲爾德最不受歡迎的那一個。每次“回家”都伴隨著最高分貝噓聲，也難怪2001年金球獎得主對母隊沒啥好印象。

而杰拉德則完全不同，盡管生涯未能為球隊重奪頂級聯賽冠軍，但一尊大耳杯與數次至暗時刻的毅然堅守，尤其是2014年極度悲情的“世紀滑倒”，讓杰拉德縱然未能在安菲爾德終老，也早已預定了球隊名人堂的顯要位置。

正如范戴克所說：“杰拉德永遠是利物浦人，你想起球隊就必然會想起他，他始終都是紅軍的傳奇，這里一直歡迎他。”

身為球員，杰拉德是眼下利物浦眾將仍要脫帽致敬的存在，但身為主帥，菜鳥杰拉德繼面對瓜迪奧拉后，又要被克洛普一番賜教。

杰拉德與米爾納致意。 IC 圖

比起遭逢“藍月”時臨場的青澀，10天后的杰拉德成熟了不少。整個上半時，同樣站著指揮的杰拉德淡定到幾乎不發聲；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克洛普，比賽才過去半小時，“渣叔”就多次走向第四官員討要說法。

盡管眼下的英超執教經驗只能用分鐘計算，但對于一向求知欲強、活學活用的杰拉德而言，本場已經在維拉身上兌現了不少戰術嘗試，尤其是他對利物浦的熟稔，讓老東家前45分鐘分外不順：

防守端卡什、孔薩和明斯的集體移動能力極其出色，最大限度地用密集區域和相互補位，化解了紅軍三叉戟的持續施壓，而通常孤身一人在對方半場的沃特金斯，幾次單打都讓范戴克神經緊張，甚至不惜賠上了黃牌一張。

比起高接低擋，格外專注的達米安·馬丁內斯，阿利松無疑是上半場最出洋相的存在，巴西人兩次冒失出擊險些漏過皮球，看得自家球迷血壓上竄。

遺憾的是，維拉和利物浦畢竟實力上有檔次之差，而經驗和臨場應變也不在同一量級，當明斯以并不明顯的犯規將薩拉赫撞倒在禁區時，此前眾志成城的維拉，終于還是功虧一簣。畢竟前者不過是三獅軍團邊緣國腳，而后者已經是多年的金球獎熱門。

“最終結果由點球決定。利物浦得到了點球，而我們沒有，這是非常殘酷的，薩拉赫在博得點球之前已經對明斯犯規，而我們的前鋒英斯在禁區內被犯規就被無視，這讓我非常失望，我們最終因為一個模棱兩可的點球輸掉了比賽。”賽后，杰拉德的失落溢于言表。

但對于全場射門4次（0射正），僅相當于主隊1/5的維拉，這場輸球實屬計劃內，全場讓老東家踢得格外辛苦，還沒完全熟悉球隊的杰隊已然傾其所有。

杰拉德不久前才接過維拉的教鞭。 CFP 圖

五年打怪升級，一朝厚積薄發

過去17次紅軍舊將帶隊造訪安菲爾德，在此輸掉了15場，杰拉德成為第16個失敗者，著實是大概率事件。

但5年來，一路打怪升級的杰拉德，已經在新角色上循序漸進。

2016年11月24日，履行完與洛杉磯銀河合同的杰拉德宣布掛靴。退役后紅軍隊長幾乎沒休息，立馬開始了教練生涯。2017年1月，利物浦向杰拉德提供了青年隊教練的職位，后者欣然應允。半年后，從克洛普處討得不少心得的杰隊，率隊出戰了預備隊聯賽和青年歐冠。

不久后，正處升級后痛苦重建期的流浪者，就向杰拉德伸出了4年合同的橄欖枝，而對于人生的首份成年隊教練工作，杰拉德仍舊答應得格外干脆。

執掌流浪者最初的兩個賽季，由于球隊實力有限，杰拉德未能率隊斬獲任何錦標，但劫后重生的流浪者在蘇超，已是一隊之下，諸隊之上。得益于在英超的深厚人脈，不斷租借青年才俊補強陣容的流浪者，在上季終于完成反殺。

打出15連勝的他們，不但提前6輪加冕蘇超，也讓夙敵凱爾特人10連冠的美夢就此落空。32勝6平，102個聯賽積分，均為流浪者隊史新紀錄。對于球員時代聯賽零冠的杰隊而言，新東家的第55個蘇格蘭頂級聯賽冠軍頭銜，著實對自己有著破天荒的意義。

對球隊有再造之功的杰拉德，個人榮譽也迎來大豐收，蘇格蘭FWA賽季最佳教練、蘇超最佳主教練、PFA蘇格蘭年度最佳教練三項最佳加身，著實風頭無二。

流浪者近150年隊史中，杰拉德是第11位勝場超過100場的主教練，也是繼荷蘭人艾德沃卡特后，第二位做到這一點的非蘇格蘭籍主帥。

杰拉德已經積累了不少的教練經驗。 IC 圖

更重要的是，近年來在歐戰積貧積弱的蘇超，也因杰拉德的到來改寫弱受姿態。上賽季，出戰歐聯的流浪者先是在資格賽淘汰土超豪強加拉塔薩雷，小組賽面對本菲卡、標準列日和萊赫波茲南，拿下4勝2平的不敗戰績，直到1/8決賽才不敵黑馬布拉格斯拉維亞出局。

當然，杰拉德上賽季最大的遺憾，在于蘇格蘭聯賽杯2比3不敵圣米倫，未能實現國內雙冠，而在杯賽征程中，杰拉德還因抗議裁判，迎來了教練生涯首次“兩黃換一紅”。這也是上季在蘇超獨孤求敗的流浪者，惟一一場內戰失利。

本賽季，流浪者隊雖然壟斷優勢不復去年，且聯賽次輪就被鄧迪聯爆冷擊碎了跨季不敗金身，但在杰拉德南下高就之前，球隊仍以4分優勢力壓凱爾特人，衛冕主動權仍在己手。

絲毫不必為飯碗問題擔憂的杰拉德，此時選擇回國執教，也頗有幾分成就已滿，意興闌珊的味道，畢竟球員時代他曾為踐行忠誠，放棄了投奔切爾西的機會，而教練時代，少了不少牽絆的杰隊，大可提早規劃自己的名帥人生，避免類似遺憾重演。

“我一直試圖像海綿一樣汲取東西，從我效力過的所有教練那里學習不同的東西——霍利爾、貝尼特斯、卡佩羅，還有羅杰斯和埃里克森。”發表上任宣言的杰拉德，謙遜中不乏雄心。

“我學習他們如何構建球隊，學習他們在場上的戰術安排。作為主教練，你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但和那么多頂級教練合作過，如果不試圖學習，利用他們的知識為自己服務，那你就是傻瓜。”

事實證明，杰拉德和維拉是天作之合，上任首戰，杰拉德就帶隊2比0力克布萊頓，最短時間讓球隊走出了五連敗陰影。

維拉迄今僅有的2場輸球都只輸1個，對手還是英超積分榜首和榜眼，一度滑落到降級區的維拉，重返中游之余，也找回了久違的自信。

執教利物浦是杰拉德的終極夢想。 IC 圖

回歸利物浦，再寫情懷故事？

“太難和利物浦告別了，我希望我說出的會是‘再見’，而非‘永別’。”2015年元旦，杰拉德的新年獻詞不是繼續和球隊同舟共濟，而是早早宣布了去向。

接下來的6年間，他在這里為元老賽披掛上陣，也在這里為安菲爾德之夜觀戰助威，重回母隊或許只是時間問題，此番以對手身份相見，或許只是回歸途上一段略顯突兀的小插曲。

畢竟，在脫下球靴之后，杰拉德無論在球場內外，對老東家的一言一行都堪稱人類情商精華，即便如今身為對手，也從未改易。

看看賽前杰拉德入場時，那些主動向他打著招呼的KOP看臺球迷吧，開場前安菲爾德5萬余名觀眾持續而熱烈的掌聲，更是發自肺腑。那么，那個誰也無法回避的問題來了，杰拉德是否有一天，會站在安菲爾德的主隊教練席，以嶄新的身份繼續為母隊效忠？

至少在這一點上，克洛普已經毫不回避：“杰拉德是利物浦的傳奇，這點不會改變，也不應當改變。我不會永遠待在利物浦，所以我希望永遠待在這里的是杰拉德。”

克洛普也表示支持杰拉德未來坐上利物浦的主教練席。

然而，僅有DNA，駕馭豪門遠遠不夠。杰拉德之前，蘭帕德和索爾斯克亞已經相繼讓母隊為情懷買單，剛有起色的阿爾特塔，也不過是久病成醫，尚待觀察。名宿身份是感召手下和球迷的旗幟，卻也是走背字時格外招黑的原罪。

何況，在克洛普的時間表里，2024年合同到期之時，就是暫時歸隱之日。而屆時經歷兩個半英超賽季考驗的杰拉德，甚至比同齡人哈維上任巴薩時，經驗上更有優勢。但和如今無人可用的“呼吸機”一樣，杰拉德屆時，也要面對格外微妙的隊況。

2024年，是眼下這支利物浦必然的重建之年：鋒線三叉戟中，菲爾米諾、薩拉赫現有合同都將在2023年到期，而馬內2024年夏天也將成為自由身，即便資方下血本給“法老王”每周40萬鎊，屆時利物浦11號也將32歲，已經過了最巔峰的年紀。

而在前鋒線之外，范戴克、阿利松等核心球員也都邁入老將序列，而身為眼下紅軍為數不多曾和杰拉德同場競技的存在，屆時35歲的亨德森，最佳身份恐怕是杰拉德的助手，而非利物浦的隊長。

換言之，過去三年逐漸進入歐洲豪門第一集團的利物浦，大概率會在克洛普治下走完這段巔峰期。而杰拉德上任時的首要任務，正如他球員時代的上司埃文斯、霍利爾、貝尼特斯一樣——推倒重建，從頭再來。

對于近年來豪門任用的DNA主帥，這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索爾斯克亞、蘭帕德都是帶隊撥亂反正有方，進而得到東家首肯，而最為天皇貴胄的齊達內，2015年接手那支人心動蕩的銀河戰艦前，他們也剛在伯納烏輸了巴薩一個0比4。

更別提身為利物浦資方的亨利二世，在率隊先后加冕歐冠與英超之后，投資力度逐季遞減，在疫情仍不明朗的情況下，絕不排除他見好就收，轉手球隊的可能。

誠然，執教至今一步一個腳印，業績和潛力遠勝同齡人的杰拉德，或許早已習慣了苦日子，但豪門的盡頭，未必都是DNA，哪怕忠貞天日可鑒的杰隊，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