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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疑劇還有什么路走?
原創 謝明宏 娛樂硬糖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連跌了《八角亭迷霧》《致命愿望》兩個跟頭后,迷霧劇場總算靠豆瓣評分7.1的《誰是兇手》暫時穩住陣腳。但這更像是跌停后的常規反彈,難以復刻懸疑類型在2020年的成功,更不用說締造獨屬于2021年的懸疑新巔了。
誠然,懸疑文本的工業化生產是很難的,紫金陳那樣的“超高改編運”也不是每個創作者都能碰上。把懸疑故事講好,文本和拍攝技法還只是基礎,若要扛起類型的大旗,“新概念、強懸疑、大尺度”的組合拳必不可少。
與本土懸疑的低迷形成對比,今年Netflix通過臺劇在懸疑領域的開拓可謂凱歌高奏。《華燈初上》里林心如和楊謹華之間的謊言猜忌,女性特色懸疑讓人不禁想起60年代好萊塢的《蘭閨驚變》;周渝民的《逆局》則突破尺度極限,片頭甚至給出了慎重觀看的預警。
Netflix與韓劇的聯手,則打出了《魷魚游戲》這張爆款牌;《窺探》讓李昇基善惡莫變,在“哥哥好帥”和“哥哥變態”之間來回切換;《具景伊》找來暌違小熒幕4年的李英愛當偵探,雖然噱頭蓋過內容,但勝在概念仍夠取巧。
雖然今年10月《沉默的真相》出海獲得了釜山國際電影節的“亞洲內容大獎”,我們仍然感到懸疑劇的本土創作前路迷茫。與奈飛全球拍劇的大刀闊斧相比,國產懸疑賽道還有哪些新可能?
迷霧劇場入迷途
盤點2021年劇集時,硬糖君曾調侃:“奇幻需要不斷創新自救,甜寵卻只要批量復制就有觀眾。”而說起懸疑劇,想要批量復制幾乎等于做夢。
《白夜追兇》搞了雙胞胎冤案,這個新奇設定后面的劇就甭想亦步亦趨了。《隱秘的角落》把“壞小孩”弄成主角,但劇場不可能年年“惡童”開會。
今年迷霧劇場已播的《八角亭迷霧》《致命愿望》《誰是兇手》,基本都在有限的情節元素上故弄玄虛。以一個稍顯新奇的概念引入,揭露并不精彩的案件真相。回頭看,《八角亭迷霧》的江南水鄉,《致命愿望》的APP詛咒,《誰是兇手》的“17年再追兇”均是虎頭蛇尾中的“虎頭”。
《誰是兇手》名字起得夠直白,鏡頭語言也非常實在。從2000年還是小孩的夏木目睹家庭老師被殺害,到2017年董子健到海舟市公安局報道。連我姥姥都猜得到:“介是當年的男孩回來查案了吧?”鏡頭一給到董子健,觀眾一拍大腿就知道他回來干啥了。
這種懸疑感的消解,絕對是手法直給造成的“技術故障”。我們換成歐美懸疑常見的解法,首先可以換成兩個男生一起到警局報到,這樣大家不一定立刻猜出董子健的身份和意圖。其次就是小孩看到兇案的畫面,不必和肖央入戶同時播出,剪成董子健的回憶反而可以前后印證。
有觀眾要說,人設這些虛招子沒用,得看案件推理。《誰是兇手》目前只破了一個肖華軍案,邊天揚飾演的少年肖華軍殺害虐待小動物的男人后,在趙麗穎飾演的心理醫生沈雨的庇護下與警方周旋。而沈雨極有可能是當年“海舟案”失蹤兇手的女兒,她的反常舉動引起了肖央、董子健的注意。
一邊是趙麗穎想要追查父親,一邊是心懷愧疚的警察肖央想要救贖、懷著陰影長大的董子健想要公道,兩條線索本來都挺精彩,但是合在一起卻沒有熱血澎湃感。更重要的是趙麗穎的懸疑感渲染太多,反倒讓她整個角色沒啥人物魅力了。
《八角亭迷霧》也是同樣的問題。明明七八集就能講清楚的案情,硬生生地扯了一堆家庭關系。祖峰家的女兒念玫青春期叛逆不聽話,段奕宏和溫崢嶸狂想生娃,吳越經營的越劇團資金鏈斷裂要垮,朱文生的企業死了少東家,郝蕾上班的工廠是老板正妻打小三戲碼……
每個角色的情緒都很濃烈、家事都很狗血,這反而沖淡了懸疑的本色,讓人不太在乎兇手是誰。畢竟,天天生活在這樣壓抑憋屈的家庭里,才是對生活質量最大的“謀殺”吧。想起念玫對祖峰咆哮:“我都到年紀了,怎么還沒有人來殺我?”就知道她的心理健康很成問題。他們不需要兇案里求生,反而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從硬漢派到社會風
回到4年前的《白夜追兇》,我們依舊會訝異于它創造的奇跡。沒有聲名赫赫的原著加持,也沒有自帶流量的演員陣容。激烈的沖突、張弛的節奏、巧妙的細節與豐滿的人物是該劇出圈的法寶。
由于題材的特殊性,過去本土懸疑劇的主角大多被片面地塑造為心思縝密、充滿正義感的單面形象。典型如《少年包青天》《神探狄仁杰》《大宋提刑官》等古裝清官破案劇,或者《冬至》《黑洞》《重案六組》這樣的現代干警群像戲。
哥哥關宏峰和弟弟關宏宇,是《白夜追兇》的雙主角。關宏峰是傳統的硬漢破案主角,弟弟關宏宇則是一個反類型的主角,他沒有傳統警探的睿智并不擅長破案,但他善良勇敢、重視感情。在開篇不到半個小時內,劇集就建構了兩個充滿創意的人物,讓觀眾對兩人命運走向產生了牽掛。
當然,《白夜追兇》的案件內容也接住了其人設創新,敘事節奏上沒有脫節。推理扎實,環環相扣,幾乎無懈可擊。同時在每個案件中安排了雙胞胎兄弟互換身份、查明真相的劇情,獨立案件與主線劇情交疊。對比今年主角們一拍腦門就得到線索的劇,《白夜追兇》可謂以制作的真誠換觀眾的真心。
同是2017年,“雙開花”的《無證之罪》也開拓了懸疑劇的敘事鏈路。一條線展示以嚴良為主的警察查案的過程,注重細節和線索的堆砌;另一條線則圍繞以朱慧茹與郭羽為主的犯罪者洗脫嫌疑的過程。當嚴良正在現場推理案件如何發生時,駱聞則在教朱慧茹怎么撒謊。一邊布局一邊破案,帶給觀眾的是“雙拼套餐”的復合體驗。
如果說《白夜追兇》和《無證之罪》吹響的是“硬漢派”的號角,那么2020年的《隱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則是“社會風”的席卷。相比前者,“社會風”不太刻畫詭計,而是描摹人性,以反映社會現實為主要目的。
《隱秘的角落》通過對原著人物的美化和豐盈,凸顯了家庭倫理內涵,周春紅和王瑤兩位“瘋狂”媽媽的形象深入人心。這種對暗黑主題的柔化處理,一方面規避了審查的風險,另一方面則提供了大眾解讀劇情的多義性話語空間。十篇劇評里可能有五六篇,都在解讀童話背后的“黑童話”,以及誰是“壞小孩”。
《沉默的真相》中,推理只是一個工具,“散射”才是目的。這種人文關懷符合網生一代觀眾的道德訴求,挖掘了人們內心最深處的柔軟和隱痛。檢察官、法醫、律師、教師等角色的多維覆蓋,擾亂司法、銷毀證據、濫用職權等罪行的漸次揭開,蘊含著掃黑反腐等現實意義的尖銳映照。
消失的《重案六組》
奈飛的全球偵探
理解近五年的懸疑劇譜系,也就明白了迷霧劇場失敗的根由。人家《沉默的真相》和《隱秘的角落》講家庭論人性的同時,也講好了故事。結果《八角亭迷霧》和《誰是兇手》只想要深刻的價值內核,而不去包裹精彩的情節內容。吃豆包光啃餡兒不吃皮,違反了創作的基本規律。
大家太愛扎堆,什么類型元素火就往風口上擠。硬漢派推理到今年只剩騰訊視頻一部《雙探》,倒頗有《重案六組》那樣的干警群戲和生活感,但又架不住割裂的劇情和節奏。警局設定在舊少年宮特別帶感,結果一堆觀眾說不夠高大上。拜托,都用現代辦公樓,多沒文藝趣味啊!
《雙探》真正的問題是,導演就像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拍戲機會,結果把20年積攢的靈感全都放進去了,顯得過于飽和。比如熊出沒是個有趣的點,但和故事基本沒關系。觀眾期待《雙探》是英雄惜英雄的故事,可惜未能達成心領神會的熟男CP。
今年的國際懸疑劇,Netflix與韓國、臺灣省、墨西哥、瑞典等區域的合作可謂遍地開花。《王國》的編劇金銀姬一語道破奈飛戰略:“Netflix不發表意見,只給錢。”實際上,哪有這么傻的甲方?人家只是對合作方的本土內容有足夠的判斷和理解罷了。導演金成勛曾表示,對方會反饋“西方觀眾圈看到會是怎樣認為”。
所以《魷魚游戲》明顯做了減法,這讓它比雖然更早但地域特色濃厚的《彌留之國的愛麗絲》更有全球討論度。韓國編劇最熱衷的“脫北者”話題,在劇集里所占空間就很小;《王國》也沒有過深地在儒學里的“君臣父子”上糾纏,而是將其簡化為一部《王子戡亂記》。
去年李準基的《惡之花》、金秀賢的《雖然是精神病但沒關系》,和今年李昇基的《窺探》,都在討論一件事。因為共情缺失導致的先天人格障礙,會不會必然引發后天的“惡”?《窺探》展現了前兩部對抗邪惡基因失敗后的可能——無法救贖,墮入深淵。盡管人設來回扭轉讓人疲憊,但題材的新銳足以支撐觀眾一探究竟的決心。
《具景伊》號稱是韓版《殺死伊芙》,這個美國文本落地到韓國是不太成功的。李英愛扮邋遢的噱頭抵不過故事別扭,實在想不通應該把女偵探和女殺手的對峙看成是“真姬片”還是“偽懸疑”?女性主義不是那么好創作的,奈飛再有錢也要買教訓。
然而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好處多多。《具景伊》里失敗的女人戲在《華燈初上》那兒全補回來了。后者塑造了陪酒女郎的風俗畫卷,在名為“光”的酒吧里,大家夜夜糾纏于酒精和欲望的旋渦之中,旋渦的中心則是犯罪和秘密的滋生之處。謀生難,謀愛更難,年代感十足的服裝也充分還原了寶島經濟繁榮末期的浮華燦爛。
懸疑題材已成全球流媒體的兵家必爭之地,在奈飛的全球布局與迷霧劇場的困頓中,觀眾需要什么樣的懸疑劇,似乎已有答案。
原標題:《懸疑劇還有什么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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